“秦疏影，陪本宮走走吧。”

    富平公主說罷，先邁出了步子。

    秦疏影應了一聲，跟在了富平公主身後。

    “秦疏影，本宮查了一下你這幾年的情況。”

    秦疏影心中一個咯噔，富平公主和自己見麵的次數很多，每次都是局外人的模樣，不但是自己這個世界的局外人，而且還仿佛是皇子公主們那個世界的局外人。

    富平公主很神秘。

    她沒事兒查自己幹什麽？

    “殿下，臣女好奇，殿下為何要查臣女呢？”

    “因為你現在的表現，和從前太不一樣了。”

    說罷，富平公主停下腳步，目光幽深注視著秦疏影。

    秦疏影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迫。

    沉默了片刻，秦疏影說：“殿下，一個人，如果經曆過生死，必定會和從前不一樣的。殿下不是臣女，不會體會到那種絕望和痛苦，所以不會理解臣女的變化。”

    富平公主深深注視著秦疏影，秦疏影不閃不避，勇敢地麵對著富平公主那種了然在胸的目光，“經曆過生死？你指的是什麽？”

    “就是人死了，然後再次活過來。”

    富平公主心中的震撼不亞於秦疏影，自己猜對了，秦疏影真的也是重生的？可是，不對啊，如果她是重生的，怎麽願意嫁給梁轍？

    前世，富平公主根本不認識秦疏影，也從未聽說過她的名字。

    但她知道梁轍，而且知道梁轍就在今年秋天，死了。

    如果秦疏影也是重生的，必定會知道這件事，無他，因為梁轍死得很不光彩，加上羅梅香的宣傳，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梁轍之死。

    梁轍赤身*裸*體死在四個舞女的肚皮上，精盡而死。

    他是活活把自己累死的！

    雖然事情很難聽，但是不妨礙傳進內宅，並且被夫人們當做反麵典型，教育子女萬萬不可以學梁轍的放蕩。

    加上後來征西侯也出了事，京城的人就更加無法不知道梁轍之死了。

    所以，秦疏影那就不是重生的。否則，她怎麽可能願意嫁給梁轍？

    既然不是重生的，她為何會和之前的表現大相徑庭？

    秦疏影看著富平公主疑惑的神色，心裏雖然驚濤駭浪，麵上卻露出悲戚來，“殿下，臣女父親母親對待秦家，那是掏心掏肺。父親母親去世之後，臣女的伯母竟然買通大夫，多次想置臣女於死地，並且關在後宅，無人得見。臣女要給父母守孝，還要防備伯母的步步為營，好幾次差點死了。殿下，您說，臣女是不是已經死過一回？不，是已經死過好幾回了！”

    自己前後差別太大，這件事情由不得有心人起疑心，所以，秦疏影早就想好了借口。

    “殿下，您衣食無憂，身份尊貴，您體會不到臣女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處境；您體會不到白的被說成黑的，無從申辯的艱難處境；您體會不到我為魚肉，人為刀俎，任人宰割的痛苦。殿下，臣女這樣說，您恐怕還是無法理解臣女說已經死過幾回的感覺。”

    富平公主卻愣了神，她緩緩說：“能，我能。”

    那時候，她被關在後院，可不就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嗎？那樣的日子，她過了多久？她已經記不清了。

    她並沒有早早死去，而是活了很久很久，久到從最初的驚恐、絕望，到後來的心如死灰，再到後來的形如槁木。

    因此，重生睜開眼的那一刹，她沒有什麽驚訝，也沒有什麽欣喜。或許，活了那麽久，她早已看明白了，世事無常，有什麽可欣喜的。

    所以，她出現在人前人後，很少說什麽，很少表示什麽。

    有一次，在花圃裏，見到秦疏影，那一刻，她死水微瀾的心情起了那麽一些波動。不過，也隻是一點兒而已，很快，這些波動又被早已習慣的麻木和波瀾不驚取代。

    她就像個局外人，冷眼看著眼前的一切，甚至連勸阻母親的欲望也偶爾會消沉下去。每次無法說服母妃的時候，她就會想，算了，反正最後自己也是善終，母妃當初也是這樣固執，自己還被她親手推到火坑裏去。

    可是，當秦疏影提到“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時，她卻驀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那個孩子。

    那個孩子，早已轉世投胎，不知去了何處。但，那也是自己的孩子啊，是她上一世唯一的孩子啊！

    她怎麽可能忘得了呢？

    那時候，那個孩子生病了，她被關押在後院，眼睜睜看著孩子一點點失去生命，不就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嗎？

    後來，她恢複了公主的尊榮，那一家人被送到她手中親手處理。可是，孩子已經沒了，再怎麽報複也沒有意義了。

    富平公主眼睛裏的眼淚猝然迸裂，讓人猝不及防。

    秦疏影吃驚地看著富平公主洶湧而至的眼淚，頓時手足無措，這……

    猛然，秦疏影想到了一個不太可能的可能，然後瞪圓了眼睛看著富平公主。

    驚濤駭浪已經不足以形容秦疏影的心情。

    她說她就奇怪了，富平公主是德妃的女兒，按理說應該和梁瓊關係很好，怎麽會一次兩次都對自己算是比較友好？

    別人落井下石的時候她不會也跟著落井下石，廣賓樓被富安公主擠兌時她還幫助自己。

    看起來，富平公主的那些秘史，必定是無比淒涼和痛苦的。

    她是公主啊，怎麽會經曆那些呢？

    難道……

    兩個心情起伏如狂風中搖曳小樹般的女子，經曆了詭異的平靜之後，互相看了看，還是秦疏影先笑。

    “殿下，都是臣女不好，提起這樣讓人傷心的往事，將殿下惹哭了。”

    富平公主情緒平靜下來，淡淡道：“沒什麽。女子生存不易，你以後好自為之。”

    秦疏影行了一禮，“多謝殿下。”

    秦疏影轉身離去，剛邁開步子，又聽到富平公主在後麵說：“秦疏影，你……你要注意梁轍不要被人害了……今年秋天，對，就是今年秋天……”

    秦疏影渾身一震，迅速轉身，卻見富平公主比自己還要快，已經返身而去。

    富平公主這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