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四月三十日。

    四月一過，就是端午節。

    這一天是文皇後的生辰，文皇後在宮中主持舉辦宴會，宴請內外命婦及三品大員以上人家的嫡女們，也是端午節前的一種親熱態度。

    這個消息早就散播出去了的，滿朝嘩然。

    大街小巷都在議論文皇後，議論她的容貌，她的身世，她的神秘，她的各種事情。

    隨著文皇後被人熱議，太子也成了京城人們的熱議人物。

    這天一大早，秦疏影和羅梅香一起出了門。

    羅梅香的身體經過好幾重打擊，已經十分虛弱。每次都是剛剛好一點，就被新的打擊弄得又躺在床上起不來。

    就前些天，還好生安慰了一番哭著回來的梁瓊。

    梁雲山走後，她倒是給梁雲山寫過一封信，提到兩個兒子的婚事。梁雲山關心兒子，爽快地回了信，說是會在軍中的下屬女兒中尋摸兒媳婦。

    羅梅香差點沒吐出一口鮮血。

    梁雲山是大將軍，他的手下幾個副將官職算是比較高了，從三品、三品以及從二品的都有。但是羅梅香很清楚這個幾個副將的情況，他們家並沒有適齡的女兒。

    再往下，就是四品的官職了，這些人天南海北到處都有，隻有少數幾個是京城的。但他們那家世，也就和如今的趙家差不多，能養出什麽好女兒來？況且這些人家裏適齡女兒隻有庶女，沒有嫡女。

    再就是四品以下的武將，羅梅香根本就不想再了解。

    若是四品文官，羅梅香覺得還可以考慮，但是武將之家的女兒，在羅梅香眼裏都是缺乏教養的，一個個膀大腰圓，還愛拋頭露麵，粗鄙不堪，何以配得上自己的兒子？

    要這樣人家的女兒做兒媳婦，想都別想。

    羅梅香生怕梁雲山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將兒子們的婚事定下，趕緊又去了一封信，說是她這個做母親的親自為兒子終身大事操心，梁雲山就安心守衛邊疆吧。

    隨後，她就緊鑼密鼓開始尋摸兒媳婦了。

    她從前看上的人家，都是權貴人家的嫡女。

    她托了官媒前去打探口氣，結果人家聽說是給梁淵、梁傑做媒的，十分客氣地將官媒請了出來。

    羅梅香也知道，如今梁家不是侯府，更重要的是她自己誥命隻有四品，郡主什麽的看不上自家兒子，也是情理之中。

    試探了一番沒有結果，她就將標準降低到了三品官員家的嫡女身上。

    這一回，官媒仍舊被人家請出來了。

    羅梅香沒轍了，隻得改變策略，不再上門提親，而是托請官媒為兩個兒子做媒。

    官媒速度很快，但是帶來的消息卻將好不容易振作精神的羅梅香再次打擊到了塵土中。

    對方說的好幾個適齡女子都隻是六七品官員家的女兒，這都是什麽跟什麽！

    她的源兒和傑兒，怎麽可能娶這樣家世的女兒？連秦疏影都不如！

    上了馬車，羅梅香就沒忍住跟秦疏影抱怨：“……那都是什麽樣的人家，你二弟、三弟怎麽可能娶那樣人家的女兒？真是不自量力，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樣子！”

    秦疏影淡然坐著，不置一詞。

    梁傑的一條胳膊傷了再也無法用力，等於是殘疾了。梁淵兩次腿傷雖然好了，可他走路的時候，和正常人有很細微的差別。

    梁淵的親事可能會好點兒，梁傑的婚事就很難說。

    大周朝，殘疾男子不可以參加科考，仕途上也很難得到進步。因此，梁傑這一輩子基本上就是這樣了。

    當然，梁雲山到底是大將軍，可以蔭及梁傑，梁傑這輩子吃喝不愁。

    但是，當梁雲山和羅梅香死了呢？

    那時候，梁家要分家。梁轍如今是世子，將來就是伯爺。而梁淵、梁傑兄弟隻能分得一小部分財產，分府而過。

    那時候，梁淵、梁傑的日子會是什麽樣子？

    就是傻子也算得清楚了。

    那時候的梁淵、梁傑若是在仕途上沒有寸進，就還不如秦芸芸和秦露露兩人的夫婿。

    那些五品以上官員的主婦，誰看不清這件事啊？誰願意將自己的女兒嫁給這樣的人？也就一些還不清楚梁家將來走勢的人，才會將梁淵、梁傑和伯府掛在一起。

    “……你是大嫂，又是世子夫人，怎能袖手旁觀？應當多給你二弟、三弟注意著一點。對了，說起來，這裏倒也有一門現成的好婚事，老大媳婦，你明兒就去提一下。”

    秦疏影問：“老夫人，誰家的？”

    “就是趙家的小娘子。說起年齡、家世，不是現成的好姻緣嗎？”

    “圓娘？”

    “原來那孩子叫圓娘？瞧瞧我這記性。”

    趙家是梁家正兒八經的姻親，羅梅香卻一直沒將趙家放在眼裏，圓娘這些年當然也從未來過梁家。

    連圓娘的名字都不知道，還想叫人家嫁進來，這真是好笑。

    不過是想將圓娘娶回來，磋磨罷了。

    這樣的心思……

    秦疏影立刻表態：“圓娘不成。”

    羅梅香鼻子裏沒忍住發出一聲嗤笑，“為何不成？”

    秦疏影淡淡道：“舅父舅母已經有了人選。”

    “隻是有了人選，又沒有成親，這還是可以改的。”

    秦疏影眼角瞟了她一眼，就不吭聲了。

    羅梅香經過半年的重重打擊，日漸堅強起來，打定了主意要和秦疏影周旋到底。這一點，秦疏影清楚，羅梅香當然更清楚。

    不過，秦疏影根本不打算接招。

    她才是梁家的當家主母，什麽事情都要按照她的思路來。

    賢良淑德，她不會去做的。

    見秦疏影不回答，羅梅香有些忿忿，“老大媳婦，雖然如今是你當家，可我也是你的長輩，你這樣不理不睬的態度做給誰看呢？”

    秦疏影淡淡笑了笑，說：“我記得，我去盧家的時候，大姑奶奶就是這樣說我的，說我眼裏沒有長輩。如今，大姑奶奶在哪裏呢？”

    梁大姑奶奶自從盧家出事後，她的丈夫自不必說，非但下獄而且斬首了。她的兒子，也就是盧汝陽的父親，好好兒的一個青年才俊，也因為知情不報入了獄。出獄時間遙遙無期，就是將來出獄，前途自然已經沒了。

    女眷幸免於難，但京城是不能待了，梁大姑奶奶就帶著一家女眷和未成年的孩子們，回到了盧家老家。

    梁大姑奶奶，隻能在盧家老家那鄉下度過殘年。

    世上的人都捧高踩低，梁大姑奶奶和盧大奶奶她們的日子可想而知。從前有多風光，現在她們在鄉下就有多狼狽。

    羅梅香頓時啞然，過了一會兒，才不甘心地嘟囔了一句：“盧家是盧家，我是我，這能一樣嗎？”

    秦疏影不予理會，羅梅香生了一會兒氣，想到馬上要進宮，也顧不得再發作秦疏影，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必定要在宮中好好表現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