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己巳之變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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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結,出發,不過一晚之間,談不上辛苦,軍兵各有修整,每做一次買賣都要修整幾個時辰。
兩連人馬看似不多,實則兩百五十餘人的隊伍策馬狂奔,景象也是頗為壯觀。
雖說大多是駑馬,但那也是馬,速度慢但是耐力沒的說。京畿平原之地,官道縱橫,無遮無攔,正是馳騁的好地界,日行兩百裏並沒有太大的難度。
兩套服飾必備,一為明軍軍服,一位金軍軍服,路上皆著明軍軍服,畢竟在大明的地盤上,大紅的戰襖總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兩日後,至香河縣地域,過路新安集。
坊市因戰早已經凋零落寞,街麵清冷,少有人蹤。
人總是要吃要喝要睡的,四海之人亦不能例外,選了一大戶人家,直接破門而入,甩了兩錠紋銀。
沒的說,孬兵擾民,要吃要喝要土炕。
家主劉姓,中年之人,甚是圓滑恭謹,深知戰亂之時同丘八講道理就是找死,左右人家還給了銀子,早打發早走人,權當是在送瘟神!
大鍋菜大碗粥,四海自備的肉幹混入其中,這就是難得的美食。
吃飽喝足,倒在炕上昏昏欲睡,盤算著大興一行是否會順利,明金戰局會走向何方。
眼皮正在打架,忽聽得院中警哨嘶嘶,短而急促。
有敵來犯!
明生翻身躍起,幾步踏入院門。
方此時,劉興祚已然登鞍上馬,舉目凝視遠處的滾滾煙塵。
“明軍還是建奴?”明生抬頭問道。
“建奴,有五十幾人模樣,應該是一個打草穀的小隊。”劉興祚肅然言道。
囂張啊,五十幾人便敢在大明的地界縱橫馳騁,如入無人之境,明生好歹還喬裝改扮一番,可這幫玩意卻是明著來。
兩腳羊的悲哀莫過於此,寧願被追著屁股砍死,也不敢翻身頂惡狼一頭,縱使萬千羔羊,惡狼又如何會懼怕?
“將馬都牽到後院,以排為單位各自隱蔽,奶奶的,一個都別想走!”
明生轉頭看向劉興祚,言道“興祚,你帶著一排弟兄走後門,繞過去將建奴的後路堵死,某這邊帶著其餘弟兄設伏,爭取全殲!”
劉興祚默然點頭,打馬而走。
新安集小小集市,本就沒有多少人家,而劉氏為最大的一戶,不需想,這宅院也是建奴的主要目標。
“軍爺!軍爺!這是怎的了?可是又有軍爺要來?”劉員外一副苦瓜臉,帶著哭腔問道。
“都去後院躲著,建奴來了!不想死就趕快,刀劍無眼!”
一軍兵喝罵一番,將劉氏族人轟入後院。
時間緊急,又不能暴露目標,院外的其他百姓隻能聽天由命,顧不得這許多!
咣當一聲大門緊閉,軍兵各自尋遮擋物躲避,房中,屋頂,柴草垛無不藏人,屏氣凝神,鉛彈上膛,靜等仇家上門。
劉員外傻了,竟是嚇得小便失禁,體弱篩糠,行走不得。
沒奈何,有軍兵直接將其拖入後院,塞入一廂房之中。闔家二十幾口,老少仆人俱在。
那軍兵冷聲道“莫出聲,今日救爾等性命!”
還能怎樣?聽天由命吧,眼下也隻能信這丘八所言,但願他們不要轉身落跑。
轉眼間,五十餘騎已經近在眼前,帶頭的馬甲嗷嗷怪叫幾聲,五十餘騎轟然散開,三五人一組,專門挑選高門大戶下手。
俄爾,院外傳來哭嚎慘叫之聲,這是有百姓慘遭毒手,正在被建奴殺戮!
“來了!三十七人!”
探哨小跑著一路輕聲警告,順勢躲入一倉房之中,虛掩房門,黑洞洞的槍口對準門外。
能被劉興祚挑中的,自然都是精銳中的精銳,畢竟趙大少死皮賴臉的跟著,挑選好手看護乃是必然。
長短火銃各一,手弩一,三尺半倭刀一,短匕一,這便是四海軍兵的攻擊武器配置,遠攻,近身,纏鬥齊全。
尋遍整個世界,也沒有幾支部隊是這般奢侈的配置。
咣當~馬踏院門,單薄的木門直接被踢碎,幾名馬甲當先衝入。
巡視一番,見並無不妥,一人髒手塞入口中,呼哨響,一銀甲頭領被簇擁而入。
這廝三角眼尋索一番,方要揮手大肆劫掠,一騎兵突然言道“主子,有情況!無人哭嚎!”
都是鬥戰的老手,總有小心謹慎的,恁大的宅院,竟然毫無慌亂逃遁之人,這就不正常,有著潛在的危險。
“動手!”
不待那頭領出聲,明生暴喝一聲,短銃應聲而響!
不能再等了,建奴起了疑心,可惜尚有十餘騎未曾入得院中。
砰~砰~砰~槍聲如爆豆,百五十多杆火銃幾乎齊聲響起,最近的不過三丈,最遠的亦不過十丈,這般近的距離,隻要不啞火,便沒有失手的可能。
白煙過後,滿地死屍,有的尚來不及尖叫便直接一命嗚呼,沒有例外,那頭領被數槍命中,直接幹爆了腦漿,正躺在地上手腳抽搐。
“殺!”
明生一腳踏開房門,揮刀殺出。
沒什麽憐憫,更沒有所謂的戰俘,沒死的補刀,死了的直接梟首。
“有埋伏!”院外有建奴嘶聲吼叫。
那建奴也都是鬥戰的老手,聽得槍聲,哪裏還不知道有明軍在院中,散落的騎兵放棄洗劫,重新上馬,一並殺向院門。
亂戰,弓箭嗖嗖飆入院中,四海軍兵憑牆還擊,鉛彈如雨。
顯然,建奴失策了,信息不對稱注定了這支打草小隊的滅亡。院中死者大半,隻剩半數猶在試圖攻入院中之敵,這不是找死是作甚?
二十幾人對戰小兩百人,真當四海軍兵是苦逼吃都吃不飽的明軍?
找錯了對頭,尋錯了人仇家。
方此時,劉興祚已然率領一排人馬從正麵殺來,短銃擊發,弩箭飛射,手持戰刀直接衝向建奴。
不過堪堪一刻鍾時間,五十幾人就沒了!幾名殘存的建奴方才如夢初醒,打馬奔逃。
可哪裏還來得及,雙方一個錯身,鮮血噴湧,死屍栽於馬下。
“痛快!”
劉興祚戰刀猶在空中揮舞,嘶聲斷喝。
埋伏,突襲,圍殲一氣嗬成,金軍幾乎沒有反抗的時間便做了刀下亡魂,不痛快才是怪事。
“打掃戰場,安撫百姓。”
明生亦是神色興奮,倒不是滅了一支建奴小隊有多麽了不起,而是戰馬有了,而且都是上好的戰馬!
共五十六匹戰馬,死六傷九,尚有四十一匹可用,這一波小怪刷的舒坦,正愁沒有上好的腳乘呢,結果爆了裝備!
還不止如此,戰馬褡褳都是鼓鼓囊囊,黃白之物,金珠翡翠皆有,都是金貴的物件,也不知洗劫了多少家土豪,如今卻是都便宜了四海。
軍兵正在忙著扒裝備,不想有百姓漸漸趕至,俱都圍攏在三丈之外,有麵色悲切的,有咬牙切齒的,有神色慶幸的。
“果然,這愛看熱鬧的習慣千年不變,不就是扒衣服麽,有什麽可看的,哎?那婆娘,你還看!”明生站在院門嘀嘀咕咕,暗暗吐槽。
俄爾,一老者在小童攙扶下前行幾步,一共掃地,顫聲言道“老朽代新安集父老鄉親感謝諸位軍爺!活命之恩,難以為報,請受老朽一拜。”
說話間,老漢扔掉拐杖便要跪地磕頭,身後數百百姓更是先一步齊聲跪倒,哭生道謝。
聲音雖嘈雜,卻是聲聲入得耳中,聽之令人百感交集,心思百轉。
明生搶步上前,扶住老者,不禁有些麵色訕訕。無他,承受不起百姓的跪拜,當兵吃糧,本應拒敵於國門之外,此乃份內之事。
你特麽放敵人進來了就是罪過,何敢談有功?
一個小小的新安集被金軍禍禍也就不足一刻鍾時間,便有數十人死傷,這是誰的罪過?
“不敢!不敢!”
明生淒淒然言道“是我等疏忽,至數十百姓死難,合該我等請罪才是。老人家可莫要折煞小子。”
老漢手如枯枝,僵硬的握住明生雙手,眼泛淚花,顫聲言道“都是好娃子,都是好娃子啊,你等刀下搏命,理應受此一拜。
敢問小哥是哪位將軍的部署?老朽願立生祠,歲歲供奉!”
明生真想高聲斷喝“吾乃四海趙明生是也!”然並卵,不能說!
“呃……我等乃孫閣老部下,賤名實不足論。”
明生點指一地死屍言道“老人家,建奴雖滅,然則新安集也隻是平安一時,或有建奴會尋著蹤跡前來,屆時百姓不得活矣!
我意您老率眾遠離新安集避難,南下西行皆可。”
“來人!家送十兩紋銀,不得有所疏漏。”明生轉頭點指幾名軍兵吩咐道。
“將軍這是要走?”老漢張口詢問道。
“正是!我等有使命在身,隻是過路新安,暫時歇腳而已。”
明生點頭言道“老人家,切切聽小子一言,建奴被殺五十餘人,必不會善罷甘休,率眾逃難去罷,過些時日再回不遲。”
明生也不確定彼等是否會走,沒奈何,幾畝田產便是一家人的命門,寧死不走也是有的。
打掃戰場,掩埋血跡,屍體丟入密林之中,明生也隻能做到如此,生死有命,該說的已經說了,仁至義盡。
軍兵上馬,回頭拱手作別新安集,揚鞭西行,直奔大興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