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己巳之變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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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小小的張家灣亮如白晝,就都不敢大意,四海怕人偷襲,金軍則是恐人闖營遁逃。
    火把遍布乃是必然,恨不得將月亮都拉近幾分!
    南門金軍軍營,帳中炭火赤紅,暖氣撲鼻,杜度倒在軟榻之上酣睡如牛。
    轟~轟~轟~炮聲響,營中有人慘叫,人喊馬嘶!
    這廝從睡夢中驚醒,也來不及披甲,提刀直接奪門而出。
    但見有幾座帳篷被摧毀,其上滿是孔洞,內中有慘叫哀嚎之聲。又聽得殺聲響徹四野,隱隱自南傳來,有軍兵在慌忙上馬,張弓搭箭卻是不知射向何處!
    四海援軍?襲營?
    一瞬之間,杜度腦中有數個念頭閃過,有親兵見杜度近乎赤身,急忙拿過甲胄幫其穿戴。
    方此時,又是一輪炮擊,喊殺聲越加聽得真切。
    咚~一顆煙花在空中炸裂,赤紅絢麗,映照夜空。
    “敵襲!戒備!”杜度一麵披甲,一麵高聲斷喝。
    ……
    城中,耳聽得炮聲響,煙花綻放,南城門頃刻間大開,劉興祚,於慶之在前,明生居中,四連騎兵跨過吊橋,直接殺奔杜度營寨。
    卻說四海入張家灣,畢勇所帶領一營人馬未曾趕在金軍圍城之前入城,及至張家灣近佐,更從遁逃的百姓口中得知四海三麵被圍,金軍人馬遮天蔽日,數之無盡。
    這廝頓時急如熱鍋上的螞蟻,奈何自家的兵少,隻小七百餘人,又無騎兵,不敢同金軍對碰,隻好且先派出探哨,觀望局勢。
    這廝恐城中人少不支,一麵派人回旅順調兵,自己卻是率領一營人馬準備入夜襲營,打穿金軍營寨,入城馳援。
    心有靈犀,明生知畢勇所部白日裏便可抵達張家灣,依著那廝的性子,定然不會坐視,隻是不知其會從哪個方向襲營。
    但卻不妨明生預先做準備,將手中戰馬盡皆集中,好容易湊夠了四連騎兵,甲胄上身,隻待畢勇可能的馳援。
    見南門炮響,有四海信炮升空,四營騎兵滾鞍上馬,直入杜度營寨。
    杜度所部人馬五千,漢軍楊聲遠部兩千,駐紮在靠近城池一側,杜度本部九個牛錄八旗軍居後。
    幾間民房便是杜度的中軍大帳,餘者盡皆以帳篷為居,麵向城牆一側,有簡易的木質柵欄圍定。
    都是鬥戰的老手,防備的便是城中派兵襲營,可卻是沒有料到四海有後援,身後遭人襲擊。
    那畢勇帶領的是一營步兵,麵對皆是騎兵的金軍隻能穩紮穩打,步步為營。
    先以臼炮轟擊,緊接著軍兵排開陣勢,踩著鼓點向北推進。
    陣型也是簡單,中空四方陣。外圍一層刀盾手掩護,內中三列火槍兵緊隨,居中幾門肩扛式臼炮,遇阻便打炮,否則便扛著小炮跟著大隊跑。
    這杜度也是托大,後營無遮無攔,入眼便是帳篷,趁著敵軍尚在慌亂之際,畢勇所部竟是一舉突破至大營邊緣。
    沒有絲毫的遲疑,火槍兵以排為單位自由集火,也不管帳篷中有人無人,幾十枚鉛彈砸進去再說。
    刀盾手更不能閑著,一手持大盾,一手握轟天雷,哪裏人多哪裏丟,找不到人就四處亂扔,總之是越亂越好。
    擾亂敵人的視線,盡量拖延敵軍整隊,為大隊橫穿敵營爭取時間。
    ……
    楊聲遠本以大明守備,追隨孟喬芳投敵,封副將。
    入夜之後,這廝在自家帳中辦了一場小型的葬禮,也不敢聲張,隻十餘人在帳中操辦,祭奠的自然是白日裏陣亡的三百餘弟兄。
    不是他有多麽視士卒如手足,而是不得已為之。
    投誠之前說的好聽,入得金軍,吃好穿好,入遼東之後,盡皆有地可分,咱也是主子,不是奴才,比大明的軍戶身份要好過不知幾倍。
    可實際情況卻是不盡然,上官吃什麽不知道,漢軍的吃食並未有多大的改善。
    也不能說沒有改善,可那都是自己出去搶的!砍死了不知多少百姓,禍害了不知多少婦孺。
    賣祖宗也就罷了,左右祖宗也沒保佑自己升官發財。可特麽那刀子沾上老百姓的血,便連一個“人”字也算不得了,那是畜生!
    既然做了畜生,就要有畜生的活法,自由自在,恣意妄為是必須的,可張家灣一場攻城戰徹底打破了漢軍的黃粱一夢。
    鏖戰許久,死傷數百人,主子隻是微微撇嘴,大罵一聲“沒用的奴才!”
    之後便沒有之後了,傷兵無人救治,陣亡之人沒有撫恤,還要時不時遭受八旗大爺的白眼喝罵。
    軍兵一肚子火氣無處發泄,便隻能找到上官訴苦,一層層上來,不禁讓楊聲遠頭痛欲裂。
    這特麽當狗也是不容易,不禁要會咬人,還要能忍鞭子!
    隻能偷偷的辦了一場葬禮安撫手下,並承諾陣亡軍士的撫恤一文不少,待回得遼東便即刻發放,主子不給,那本將就自掏腰包。
    一行人折騰了大半夜方才各自散去,可楊聲遠剛剛卸甲,便被炮聲驚得一下跳將起來,急忙披甲出賬,端看發生了何事。
    方此時,明生已然率領騎兵殺至近前,數十條繩索拉住柵欄一起發力,戰馬唏律律揚蹄,柵欄應聲而倒。
    “殺!”
    劉興祚縱馬一躍,手中狼牙棒高高舉起,馬蹄落地之時,身後已有兩名漢軍頭顱崩碎,未得一聲慘叫,魂歸地府。
    “休要同這些漢軍糾纏,速速接應畢勇!”
    明生交代一句之後,便從馬鞍處抓起一顆人頭,嘶聲吼叫道“杜度授首!杜度授首!”
    旁邊一名親兵心領神會,一杆長槍戳進頭顱,高高揚起,也跟著嘶聲尖叫。
    夜半火光閃爍,可終究比不得白日,鬼才能看清楚那頭顱究竟是誰。
    耳聽得主將被人砍了,又有騎兵突進營寨,四處縱火丟雷,漢軍人馬隨即陷入慌亂惶恐之中,四處亂竄,六神無主,四散奔逃者更不再少數。
    “詭計!這是四海的詭計!都特娘的不要慌,向我靠攏!”
    楊聲遠帶著數十騎兵在營中往來高呼,集結人馬,卻是沒有料到四海竟然如此下作,如此卑劣粗淺的招數也能想到。
    炸營!
    可特娘還真真的就管用了,自家的兵馬亂成了一鍋粥,呼喝不住,難以形成合力。
    這廝咬牙切齒盯著不遠處尚在上躥下跳,高聲尖叫的一夥騎兵,長槍斜指,嘶吼道“殺!”
    此時他身邊已然聚攏有小三百人,卻是有著拚殺的底氣。
    “嘿嘿,大魚來了!”
    明生戰刀手中握,點指奔襲而來的楊聲遠所部大喝道“弟兄們,給我伺候著。”
    言罷,馬韁稍帶,馬頭正對,從腰間抄出火銃,瞬間擊發。
    一連人馬火銃排擊之後,戰馬去勢不停,戰刀森森,兩軍交錯而過。
    “楊聲遠授首!楊聲遠授首!”
    明生調轉馬頭,也不知從何處拿來的一顆人頭,直拋入空中,高聲斷喝。
    “我沒死,我沒死,啊,你這狗賊!”
    這廝懵逼了瞬間,當明生吼叫之時,還配合著摸了摸自己的大餅子臉,狗日的,那不是俺的腦袋。
    這就暴怒,完全失去了理智,哇哇大叫著再次殺向明生。
    “你去死吧!”
    於慶之帶著一連人馬在漢軍營中往來衝殺數次,直接點燃了楊聲遠的中軍營帳,見明生所部被人纏住,不禁大怒,從斜刺裏殺出,從背後抽出一杆標槍,隨手甩出。
    那標槍猶如導彈一般,帶著惡風直入楊聲遠戰馬脖頸。
    戰馬前蹄傾倒,楊聲遠直接被甩飛,身體尚未觸地,明生已然催馬趕至近前。
    刀揮,人頭入手!
    手抓楊聲遠發髻,明生高聲斷喝“楊聲遠授首!”
    此番卻是當真完逑,魂歸閻王殿!
    “劉興祚何在?”殺散敵眾,二部匯合,明生急聲問道。
    “杜度中軍!”於慶之隨即答道。
    “殺!”
    明生眼眸噴火,亦是奔著杜度中軍而去。
    且說劉興祚狼牙棒揮舞,所過之處,無人可當。他這兩連人馬都是高大勇狀之輩,除火器之外,盡皆長兵器傍身,狼牙棒,長槍,馬槊,尋常之人根本無法近身。
    一路所過,死屍累累。
    衝殺五十餘丈,直透漢營,抬眼望之,依稀可見一方陣正在同建奴搏殺,不停有人中箭撲倒,臼炮直接觸地,時有火舌噴吐。
    顯然,畢勇所部前衝遇阻,被攔住了!
    把眼一撇,又見不遠處有三四百騎簇擁,中軍大旗矗立,正有人指指點點,調動軍馬,指揮戰鬥。
    所謂藝高人膽大,擒賊先擒王,劉興祚狼牙棒斜指,厲聲喝道“殺!”
    ……
    東門一裏處,阿巴泰大營。
    遽聞炮聲,阿巴泰出賬觀之,但見南邊杜度大營方向火光衝天,廝殺聲震天。
    先是愕然,轉瞬便震怒!這四海當真是膽大包天,居然敢夜襲營寨?
    “人呢?都給老子起身!”
    阿巴泰披掛上陣,集合軍將,便要前去支援杜度。
    方此時,張家灣東門大開,一標人馬衝出,那城頭又是放炮,又是打銃,做攻打營寨狀。
    “主子!主子!四海要襲營。”降將楊文魁急匆匆前來稟報,臉色極為難看。
    “嗯?”阿巴泰一時遊移不定,到底去往哪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