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真·完結篇下~撒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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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大家所用的外置電腦, 也都以無影屏為主,采用光觸屏科技,沒有重量和實體。
“操作熟練的話, 還是這個比較快。腦內芯片最大的問題, 就是一有雜念, 或者一說話的時候都會被打斷,對程序員來說,簡直就是災難性的設計。”
大概是我一直無法從那靈活的手指上移開的視線, 陳微被我盯得不自在,不得不抬頭解釋了兩句。
卻半點也沒有減緩敲擊的速度。
我以前聽說過, 這個時代還在用舊式鍵盤電腦的人,都是一些“操作非常厲害的大神”。
不然是編程大神,不然是遊戲大神。看他電腦屏幕上漆黑一片閃爍著一串串難讀的字母,明顯並不是在玩遊戲。
“不是因為腦內芯片和無影屏慢, 而是因為你在幹‘非法’的事情吧?”
駕駛座的陸凜伸了個懶腰, 笑眯眯回過頭:“腦內芯片和無影屏裏, 個人身份信息烙印太多, 容易被追蹤——雖然我不研究信息工程,但這點小常識還是知道的。”
非、非法?
我一邊擔心濕漉漉的身體弄髒了車子軟蓬蓬的坐墊,一邊迷惑不解。
車輛自動駕駛中, 陸凜一臉頑皮地問我:“哎, 你知道剛才為什麽會停電嗎?”
“……”
“沒錯!就是我們小陳微黑進供電係統, 把整個上東區的電給掐了!”
“現在確定你沒事了, 得給人家把電力恢複,同時還得把入侵痕跡擦洗幹淨才行!哎,你主人為了你‘鋌而走險’,你可要記得你主人的好啊!”
……
我如墜雲裏霧裏。
剛才那場讓整個世界都漆黑一片的停電,竟然都是、都是因為我麽?
“什麽‘鋌而走險’?不過是寫了個小程序稍微攻擊了一下而已。不過話說回來,你車上這電腦還真好用。”
“過年時候別人送的,好像配置很高,但我從來不用這種有鍵盤的,你要喜歡送你了。”
“那多謝了。”
“喂,說說而已,你還真不客氣?這很貴的,給我折現金來!”
“這鍵盤的設計還真是非常好敲哎~”
“你這個人!吃老子拿老子的時候從來不聾不瞎,一問你要救濟糧你就給我選擇性失聰!我被老爸停了卡之後比窮成什麽鬼樣子你真看不到啊?”
“哎,陳微真不是我說你!你這人品跟我們從不占人便宜的夏耶相比,未免也差距太遠了!”
說著,陸凜大長腿一伸,直接從前排駕駛座擠到了車子中排,好看的臉伸到我跟前,琥珀色眼睛一眨一眨。
“我真是好同情你!找了這種難搞的主人,以後估計也夠你受的!”
“你知道這人有多過分嗎?大半夜十一點!硬是發神經把我從溫柔鄉裏給拽出來,嚷嚷著讓我開車帶他去AN-X找你!”
“我特麽那時候衣服都脫一半了,三個老婆團團轉圍著我!你說這人還有半點人性麽?”
有沒有人性什麽的我還真不知道。
隻是,他之前不是說我身上有“酸腐味”麽,靠這麽近,不怕被酸到?
“我跟他說這小子自己也有車的啊!結果這貨說他的車兩個月沒開,沒氣了,你看一趟下來你看你把我氣缸用的!陳微!氫氣一百三十二塊一罐!電腦錢不給算了,這個虧我必須不吃!”
“……”
“你看你看!又選擇性失聰!我昨晚跟他好說歹說啊,說AN-X關門早,不如睡一覺早上開門再去接你,結果人家牛脾氣上來了,無論如何堅決不同意!開到你們公司的時候,門衛不給開,人家又直接黑進AN-X的信息係統,一個電話打到經理家!”
“所以說了,你可千萬別被這小子看起來知書達理的外表給騙了!”
“既衝動又幼稚,鑽起牛角尖來簡直煩死個人又不管不顧的!你以後待在他身邊,可要做好心理準備!”
“陸凜,說話要講良心的。”
陳微手速劈裏啪啦,語速卻一直保持著平穩:“要不是我‘急躁’,咱們是不是就被AN-X的人給耍了?”
“明明答應得好好的說會照顧他。還好……沒怎麽受傷,不然,我絕對跟他們沒完!”
“一邊去,誰跟你是‘咱們’啊?”陸凜嫌棄臉,“不過,幸好那個廢棄站還在用電做能源,沒改成自給自足的太陽能塗層供能,不然切不掉供能,可就真的麻煩了。”
“也不麻煩,太陽能我一樣能解決。”
“哈啊?太陽能白天都儲好了,你要怎麽切?”
陳微勾起嘴角,抬眼神秘一笑:“就算那個廢棄站一個獨立供能、不聯網的單位,我也有很多辦法讓它停下來。”
“哎!要是人家單位真的連網都不聯,你一個靠網幹活的黑客還能有什麽辦法?”
“辦法多了。簡單點,可以入侵通訊係統,作為上級指示對方暫停一切工作;複雜點,直接劫持無人機,或者從衛星上對廢棄站供能係統定點攻擊……”
“你——無人機?陳微你的想法是不是太那個了點?!你別告訴我如果真的切不斷電,你要真的去黑無人機?”
陳微挑了挑眉,未置可否。
“小陳微!我知道你技術厲害,但黑電力係統是一回事,黑進軍方係統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你別以為你的老古董黑客技術有什麽厲害的,一旦被查,就算有議長在背後撐腰,多半也要吃不了兜著……”
陳微的手指在鍵盤上最後狠狠敲了幾下,電腦“啪”地一合。
接著,我的手就又被他握住了。手指被摩挲著,心底癢癢的。
我不太明白這是什麽意思,也不敢多想。偷偷轉過頭,他帶笑不笑地靠在後座上,嘴角勾著完美的弧度。
也沒看我,旁邊車窗略過晶瑩璀璨的夜景,讓我的心髒陡然一陣蘇蘇亂顫。
“哎,怎麽?這麽快都弄好啦?痕跡刪幹淨了嗎?你可要保證無痕啊!怎麽說你用的可是我的電腦,被查出來我會很麻煩的!”
“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在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人能在網絡世界裏抓得到我。”
“這……是不是有點驕傲了?”
“驕傲?”陳微低笑一聲,“你也不想想我以前是幹什麽的。”
“切,就你們那個時代的國家安全局啊?都好幾百年前的單位了……”
“我們那個時代,國安局保密係數遠高於你們。越是依靠網絡的時代,信息安全的漏洞和錯誤越是多到令人發指的地步,你不做這一行,就不要想當然隨意揣測。會吃虧的。”
如今又已經過去了好幾年,他應該也過時的厲害了。
不知道主人是不是還留著他?
……
待在主人身邊的日子,一共有整整五年。
那個時候的我,皮膚和筋骨都由最好的材料製成。五年下來,沒有任何殘舊破損的跡象,站在主人身邊時,始終也不會給主人掉價丟臉。
哪像如今呢?
小工廠劣質的廉價皮膚,短短兩年的時間,已經磨損得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
我很清楚,這樣的我,怕是來日無多。
別說指望有人帶我回家——這破破爛爛的樣子,就連作為免費的客服機器人,都明顯是在拉低公司的整體形象了。
終結的日子,比想象中來得還早。
破損、簡陋的我,終於在某個深夜被裝上定期回收的垃圾車,送往城東郊區的廢棄站,再一次麵對著並不陌生的焚化爐。
火光映在眼裏,心態卻比上次要麻木得多。
篤信自己這次再不會徒勞地、瘋狂著叫喊著主人的名字,發出沒有意義的、像是動物瀕臨屠宰之前的那種淒慘而嘶啞聲音。
隻是,如果真的可以就此徹底結束就好了。
希望內核不會又被什麽無良廠商給回收了去,第三次重新來過這種毫無意義的生命。
如果可以從此讓我安心長眠,我會非常感激。
……
但是這麽想著,又突然覺得,其實吧,或許真的有第三次,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會這麽想,大概是因為我在某種意義上,已經算是得到了“救贖”。
以至於心底多少有了些坦蕩和釋然,不會再像以前那麽痛苦、不甘與執迷不悟。
今天——不,時間已經是淩晨兩點了,所以正確來說,那應該是“昨天”了吧。
昨天……其實是發生了一件好事的。
我遇到了一個人。
盡管沒能讓他帶我回家,但在這個時候想起來,心中澀然酸楚之餘,多少還是有點甜意的。
我想,在結束之前遇到一個那樣的人,我應該也算是死而無憾了吧?
****
“喂,你醒醒!沒事吧?”
“昨天”下午三點。黑暗之中,有人叫我。
睜開眼睛的一瞬間,肆虐的陽光立刻灼痛了雙目。一雙修長的手伸了過來,帶來的陰影,替我遮住了晃眼的明亮。
僅從隔著空氣傳來的溫度,我就能清楚地知道,他和我不一樣。
不是一堆冰冷的鋼鐵和材料。而是溫暖、鮮活的生命。
……
逆著光,我看不見對方的樣子,卻已經有了些暗自的揣測。我想這人多半……是個在高貴家庭裏被保護得很好,心思純真、不諳世事的大少爺。
這樣的判斷,是基於多年來積累的經驗——在這個時代,還會貼心到伸手幫機器人擋陽光的人類,實在是太少了。
或許都已經不能用“少”來形容了,說是幾乎絕種也不為過。
調節了下瞳孔適應了明亮的陽光,隔著指縫,我對上了一雙泛著煙灰色的清透的眸子。
“那個,你還好嗎?身體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
不是“自查係統,自行修複損毀”,而是“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這對於人工智能機器人來說,還真不是一個常會聽見的問題。
乍一聽,就好像是把我當成人類來看待了一樣。
……
我當然不會討厭被當成人類看待。
正確來說,求之不得。
記得“白墨”就曾有過那麽幾次被誤以為是人類的情況。
像那樣的故事,會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成為任何機器人重複千百遍的談資,而對這種故事百聽不膩的我,還總是能夠反反複複地羨慕萬分。
近幾年來,科技革新的速度迅猛,即便是如我這般的廉價機,也已經擁有了超越白墨當年的仿真程度。
但同樣,更新更好、細節更加惟妙惟肖的機器比比皆是。像我這樣的廉價品,還不至於真的會被誤認。
“多謝您,我沒事。”
他二十歲出頭,五官俊朗。眼珠和頭發近黑,細看卻都透出些奇異的琉璃灰的色澤。
戴著一副黑框的平光眼鏡,黑色風衣、白襯衫,一條低調的小領帶。衣服不是非常名貴的牌子,但簡潔而出挑。
氣質幹淨而內斂,透著些清醒的謹慎,和這個物欲橫流時代人們臉上常見的那種虛浮與縱情享樂慣了的醉生夢死,完完全全格格不入。
“……”
日光西移,打在他鏡框邊,折射出絢麗的光圈。那一瞬腦中突然轟鳴,心髒更是躁動。
莫名其妙的錯覺——或許他……是有哪點很像主人吧?
這個念頭閃過腦海的同時,心中便洶湧起一股不可收拾的暗流,夾雜著駭人的疼痛與恐懼委屈,逼得我偏過頭去躲開了他的目光。
不、不對。
不像。根本就不像!
容貌毫無相似之處,氣質和穿衣打扮也完全不是一個類型。
那……究竟是為什麽呢?
總覺得他的臉,對我來說有一種不可言說的熟悉感。
那是一種奇異的、混雜著莫名香糜氣息的懷念。心髒像是陡然陷入了一片馥鬱的混亂,再也回不去原先的清明。
腦內搜索了一遍儲存的客戶資料,我確定他不是我之前接待過的客人。隨即則調閱了整個公司的客戶記錄——臉部識別檢索,結果同樣為空。
可那夢境一般的既視感,卻始終揮之不去。
甚至於不僅認識,我總覺得自己還在一定程度上了解他。
知道他在床頭擺滿了書,知道他在下午四點要喝一杯紅茶。知道他平日裏待人溫和,關鍵問題上卻又向來強勢、固執、半步也不懂得退讓。
更知道他明明其他事情都很有原則,對待身邊的人卻比誰都來得護短——如果能躲在他的羽翼之下,一定會被珍惜、被保護,從此不被任何人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