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厚的黑暗，剛一接觸就讓陳岩的腦域響起無數個聲音，憤怒的，辱罵的，哭泣的，哀求的。主物質界人類的諸般醜態在他的精神中乍起，攜帶著無法想象的負情緒衝擊著他。如果是一般惡魔，哪怕是宙斯這種級別也可能在一瞬間失神，他卻仍然保持著最基本的清醒，咬牙向兩邊撕開。

    畢竟他轉生過主物質界，這些人類的劣根性實在太清楚了。所以他比一般惡魔更有抵抗力，甚至免疫力。

    無比的沉重，陳岩感覺自己仿佛將主物質界所有生命的惡意抗在了肩頭，那邪惡混亂的情感就宛如大海的狂潮，一波波將他淹沒，又在下一刻讓他露出了頭。路西斐爾在一邊似乎感覺到什麽，卻沒敢上前。

    他也是老牌的頂級惡魔了，自然看出陳岩現在承受著什麽樣的壓力，但他沒辦法，因為就算是他，在沒有地獄的幫助下也無法承受這樣龐大的思想惡意。尤其還是來自主物質界那樣真實的惡意。

    轟隆，轟隆……

    遠處的天際傳來陣陣雷音，又仿佛有人在怒吼。陳岩充耳不聞，太陽穴隱見青筋。他第一次感覺到在主物質界那樣飄渺又虛假的思想在這裏卻是如此的沉重，沉的，幾乎要壓垮他，重的，幾乎要碾碎他。而那些不斷攪亂他腦海的負麵情緒更是如同實質，拚命想要將他融合。讓他也化為了失去神誌的東西。

    幸好，他有過轉生，幸好，他的生命位階已然達到了一個非常的高度。

    時間在此刻變得無比的漫長，仿佛是一瞬，又仿佛是永恒。陳岩終於捕捉到黑暗最深處的那一抹光點，那個剛才還近在咫尺的光點。於是他雙手猛抓，向兩邊一分。

    撕拉一聲，仿佛真的撕開了一層黑色的帷幕。整個黑暗世界在陳岩麵前分成兩半。露出了那光點的所在。

    隻見依舊是那滿是遊戲機的房間，依舊是那仿佛呆滯的黑發青年。他此刻正仰起頭，望著陳岩，嘴角邊露出淡淡的笑容。

    “你來的比我想想的還要晚。”

    “…………”陳岩無語，此刻的黑發青年，也就是冥王哈迪斯，哪裏還有半點沉迷於失誌的樣子？他那淡淡的若有若無的微笑，隱約露出的生命位階，無一不在說明他依舊是那個冥王，那個占據在食物鏈最頂端，叱吒風雲的強大惡魔。

    “路上有點堵車，我耽擱了一點時間。”陳岩回答道，漸漸也露出了笑容。他走向哈迪斯，就那樣隨意的在他身邊坐了下來，一點也不在意環境的髒亂差。

    他說的有些俏皮，但哈迪斯卻仿佛了解似的，也啞然失笑。

    “主物質界，真的比我想象的還要髒。”

    “但你不是也很投入了嗎？”陳岩笑道。他已經明白哈迪斯為什麽要做一個宅男了，他在用自己的方法滲透進主物質界，去體會，去掌握主物質界的‘真實’。隻是自己采用的方法是轉生，而他是長期穿刺。

    兩種方法，各有好處，陳岩的好處是利益大且認識深刻，缺點是風險巨大。而哈迪斯的好處是基本沒太大風險，卻沒有陳岩這般對主物質界了解。

    但不管如何，在對主物質界的研究方麵，他已然已經達到了一個高度。

    就利用那主物質界無窮無盡的遊戲世界，無邊無涯的負麵思潮。

    聽到陳岩的話，哈迪斯的嘴角牽動了下，笑容變得有些苦澀。那柔順的黑色長發也微微飄展，落於肩頭。

    “其實，我寧願自己沒有去做。”

    “哦？”陳岩揚了揚眉毛，與旁邊的路西斐爾對視了一眼。

    “難道你害怕了？”

    “那倒不是。”哈迪斯苦笑道。“我隻是覺得髒，非常，非常，非常的髒。”

    “我從未想過，構成我們的思想之力，其根源會是這般的醜陋。那一個個卑賤的個體，欲望又是那麽的真實與直白。無數個個體的思想匯集在一起，掀起的臭氣幾乎讓我作嘔。而明明我擁有輕易殺死他們的力量，但在那樣的醜陋集團麵前，卻又那樣的無力。”哈迪斯平靜的說道，眼中仿佛又回憶起之前的點點滴滴。

    “你見過一個女孩為了一個虛無的東西而放棄自尊嗎？”

    “你見過出賣自身的器官，隻為了幾個在朋友麵前炫耀嗎？”

    “在那個世界，哪怕隻是遊戲中，我也感覺到那濃濃的惡臭，一種名為虛擬物質的惡臭。臭的，已經腐爛，臭的，宛如末世。”

    “你想多了。”陳岩搖搖頭，打斷了哈迪斯的話。

    他當然知道哈迪斯想表述什麽，但他卻不認同，因為哈迪斯畢竟是穿刺到了那邊的遊戲領域，而沒有真正接觸到現實。而那些人類的精神與意誌在遊戲中本就不會表現的。那些真正在曆史與時間長河中散發出光芒，主導了時代與未來的個體，一個個都不會微小，而隻有偉大。那絕不來源於虛假，而來源於背負。

    哈迪斯利用穿刺進遊戲世界的方法來增加認知，本就是個錯誤。

    “我覺得我們還有很多話題可以談，你的收獲雖然不小，但我看起來，你的付出更大。”陳岩說到，看了眼周圍的世界。“你幾乎毀掉了自己的老巢。”

    “冥界是因我而存在，而不是因為它的名字。”哈迪斯毫不在意的回答，臉上終於出現了溫暖的笑容。“再說，我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回到這邊了，這邊的什麽，我哪裏顧得上。”

    “就算你因為失控而讓死亡之力蔓延，殺掉了睡神和死亡之神也無所謂嗎？”旁邊的路西斐爾突然插話，語氣冷漠。

    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和哈迪斯絕對算不上朋友，更談不上同伴了。更好像敵人，還是那種隨時可能打上一架的敵人。

    隻是哈迪斯卻不在意路西斐爾的語氣，反而欣賞的看了他一眼。

    “我知道雷瑟將你囚禁在永恒之中了，沒想到你已然更上了一個台階。”

    “你的力量雖然不比當初。但你的位階和認知，比我當初見到你時更加強大。”

    “另外你提到了修普諾斯和塔納托斯。”哈迪斯停頓了下，眼中隱約閃過一絲黯然。“我想，其實死亡對他們來說，才是一種幸福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