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8章 無本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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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隊長從懷裏裏掏出一個信封,扔給白手,沒好氣道:“拿去吧,土崽子。”

    信封裏裝的是一些票證,什麽煙票、酒票、布票、糧票,等等。

    白手眉開眼笑,收好信封,塞進自己的口袋裏,“老叔,您老就等著分紅吧。”

    蛇有蛇道,蝦有蝦路,原來這一老一小,在做販賣票證的生意。

    說起來,這源於老小二人的臭味相投,遭遇類似。

    有句老話這麽講,有福之人六八月,無福之人正臘月。

    這話的意思是,農曆六七八月生的人有福氣有好運,農曆十二月和正月生的人沒福氣沒好運。

    白手生於正月初一,老隊長恰好生於除夕,這一老一小簡直就是同病相憐。

    老隊長這輩子,不招人待見的時候多,但他對白手就是另眼相看,多加照顧。

    後來,就有點狼狽為奸的意思了。

    老隊長不識字,但他有一塊牌子,全縣獨一份,五十年代全省農業係統的勞動模範。

    憑著這塊牌子,還有他大兒子在縣城上班,老隊長就有相當的門路。

    老隊長一個月要去縣城一二次,在大兒子家住幾天,每次回來,總是帶回不少票票證證。

    自己不好出麵拿去賣,送人又不舍得,老隊長便積攢起來,交給白手去賣。

    白手稱之為無本生意,每回收獲,二一添作五,兩人各分一半,相安無事。

    明天是溫橋街的集市日,白手要去街上,正好把信封裏的票證賣掉。

    “手,聽說現在工商抓得緊,小心被逮了。”

    白手滿不在乎,“逮了就逮了,反正咱是無本生意。”

    老隊長斥道:“土崽子,能不能好好說話?你被逮了,你家裏怎麽辦?我怎麽向你媽交待?”

    “這個好辦。嗬嗬,我要真被逮了,我就把您老給招出,我就說我是給您跑腿的。”

    “滾,滾滾。”

    晚上,白手還和二弟一起,去陳寡婦家,幫陳小栓守家護院。

    三角錢到手,一夜無事。

    淩晨三點半,白手沒有回家,直接來到村外的河埠頭,等著去趕集的“老大船”。

    河埠頭就是小碼頭,像大城市的公交站,隻要在對的時候在此等待,就有船把你送到你要去的集鎮。

    老大船就是人工驅動的船,那時隻有公家有機動船,民間趕集的都是木船,船上有棚,船老大拿著木槳搖動。

    船速很慢,但也安逸,不慌不忙,十裏水路,兩小時還算快的。

    從陳童公社白村大隊到溫橋街,正好十裏水路。

    白手很有時間觀念,知道票販子趕的是早市,七點鍾以前必須做完生意。

    其實走著更快,但趕集人一般都會帶貨,賣的買的,乘船更為方便安全。

    河埠頭上,已有仨人等船。

    白手走近一手,咧著嘴樂了。

    陳老三,敢情他要趕集,昨晚才沒去陳寡婦家扒牆。

    兩個籮筐,一擔粳米,裝得滿滿當當,足有一百五十來斤,原來陳老三去街上賣米。

    粳米做年糕,吃來噴噴香,拿到街上能賣到每斤兩角,在各類大米中,價格僅次於糯米。

    陳老三坐在籮筐旁,隻顧自個抽煙,沒有理會白手。

    還有倆人,是兩口子,白村三隊的童九陽和方玉蘭,都是三十出頭的人。

    方玉蘭娘家在溫橋街附近的山區,與白手外公家不遠,兩口子空著手去趕集,主要是去方玉蘭娘家拿吃的拿燒的。

    燒的就是柴禾,山裏人不缺,吃的一般是蕃薯絲。山區沒有水田,隻有旱地,種植小麥、玉米、土豆和蕃薯。

    其中蕃薯屬於粗糧,產量最大,山裏人會把蕃薯刨成絲,曬幹後拿到集市上,或直接賣錢,或與人交換大米等物。

    像白村一帶,屬於平原,隻種水稻,人口又多,口糧不夠,就會拿出部分大米去換蕃薯絲。

    大米煮蕃薯絲,能煮粥也能煮飯,煮飯時吃到肚子裏,比光吃米飯扛餓。

    白手家的主食,就是大米和蕃薯絲煮著吃。

    不過今年以來,白手當家,挺有誌氣,蕃薯絲是街上買來的,而不是去外公家拿來的。

    恰好童九陽也不大待見白手,幾年前還揍過白手。

    巧合的是,童九陽跟陳老三也有過節。

    這下倒好,等船的四個人,三個男人互不搭理,連個招呼也沒。

    唯有方玉蘭,善良單純,衝著白手招呼,“小白,上街啊。”

    作為不受歡迎的人,白手沒想到方玉蘭會開口,一點思想準備都沒,隻是胡亂的應了一聲。

    童九陽不滿,重重的咳嗽幾下。

    陳老三壞笑起來,“哎呀,土崽子,還真招女人喜歡啊。”

    這話明擺著是挑撥離間,煽風點火。

    白手不接話,他在村裏沒有話語權,習慣用沉默應對諸如此類場合。

    可童九陽不幹了,白手可以不搭理,但陳老三說到了他的老婆。

    “陳老三,你狗日的,早上起來沒漱口吧。”

    “哈哈,姓童的,我漱沒漱口,問問你老婆啊。”

    陳老三不會說話,開口便是傷人,童九陽一下蹦了起來。

    方玉蘭急忙阻攔,好言相勸,死抱住老公的胳膊不放。

    童九陽聽勸,放下兩個拳頭。

    陳老三氣焰反而囂張起來,挽袖露臂,張牙舞爪。

    白手看熱鬧還不嫌事大,盼著二人打起來。

    隻見方玉蘭撿起半塊磚頭,左手拿著,右手變掌,噗的一聲,磚頭應聲而碎。

    陳老三頓時蔫了。

    白手冷眼旁觀,大吃一驚,隻知道方玉蘭幹農活不輸男人,兩百斤的擔子都能挑起,沒想到她還是個高手。

    後來白手才知道,方玉蘭的父親是個練家子,方玉蘭屬於虎父無犬女。

    白手做聲不得,心裏卻向往得很,他早就想找個師傅,學點防身的本事,沒想到這個師傅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老大船來了。

    童九陽和方玉蘭兩口子先上船。

    陳老三挑著一擔米上船,連人帶米占據了船頭。

    白手恨得咬牙,隻好去坐船尾。

    坐在棚外就是冷,冷得上牙磕下牙。

    但冷能讓人清醒,白手腦瓜子轉悠一陣,有了個對付陳老三的壞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