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0章 負債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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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秧苗移栽到大田後,接下來就是灌水和三次“摸田”一次施肥一次噴藥。

    灌水不用白手操心,已經跟童家兩兄弟說好,由他們捎帶著完成。

    所謂三遍摸田,是本地的俗稱,在秧苗成活和成長過程中不可或缺。

    頭遍摸田,在三五天後,要下田走一遍,歪的秧苗要扶正,缺的稀的要補上,死秧也要拿掉。

    二遍摸田,在十天以後,以施肥為主。炭酸氫銨是基礎肥,尿素則是催長肥,九十多斤尿素就是這時撒向田間。

    為了確保尿素被水稻盡量吸收,就得把水攪渾,讓尿素盡快溶解。

    三遍摸田,在半個月以後,以除草和噴藥為主。田裏的雜草要除幹淨,至於噴藥,要看實際情況,聽公社農技員的通知,該噴啥藥和噴多少,馬虎不得。

    摸完三遍田,春耕才算告一段落。

    白手老農民似的,幹農活認認真真,每個環節都一絲不苟。

    大田綠色蔥蔥,水稻茁壯成長,預示著豐收的在望。

    白手很自豪,今年的春耕,是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製後的開始,他幹得不比那些壯勞力差。

    可自豪隻豪了兩天。

    一場不大不小的雨,下了整整三天。

    白手跑到田頭看了幾回。

    春雨貴如油,水稻長三茬,雨水讓水稻長勢喜人。

    可家裏的五間破平房,被雨淋垮了兩間,連堂屋都塌了一小半。

    垮塌的是白手他們住的這邊。

    還幸虧是在白天,弟弟妹妹們都在上學,不然就是屋塌人亡的悲劇。

    雨過天晴,白手蹲在院子裏的石桌上發愁,修房子不在他最近的計劃內啊。

    沒法子,房子倒了必須修,不能讓村裏人看笑話,更不能讓母親和弟弟妹妹們難過。

    賣豬、賣雞、賣鴨、賣狗。

    三天之內,家裏除了人,活的全部賣掉。

    隻是兩條狗,大白和大花,賣到鄰村後,又自己跑了回來。

    在弟弟妹妹的央求下,大白和大花留下了。

    白手又跑到於小明的舅舅李九峰那裏,賒了五千塊磚。

    由李九峰作保,從瓦窯賒了三千片瓦。

    二舅郭二橋作保,從他們村賒來不少木頭。

    老隊長幫忙,請來木匠和泥瓦匠,開始在原址上修建房子。

    二十天時間,完成房子修建,還把沒塌的那兩間房子也粉刷了一下。

    弟弟妹妹們年少,不知愁為何味。

    母親發愁,知道經此一難,家裏又是窮得叮當的響。

    白手愁上加愁。

    白手手裏有一個欠帳單。

    欠柳老師六十五塊,欠於小明十塊,欠馬小路十塊,欠木材錢十三塊,欠磚頭錢二十塊,欠瓦片錢十塊,欠木匠工錢八塊,欠泥瓦匠工錢十四塊。

    共負債一百五十塊,這還是在賣豬賣雞賣鴨後的慘況。

    褲子的兜裏,剩下七塊兩角,其中六塊是陳翠花預付的下個月的“工資”。

    負債累累,但白手堅守著兩條底線。

    一條是不向村裏人借錢,即使借了,也要在最短時間內還清,像老隊長、方玉蘭和陳翠花他們的錢。

    另一條是不向朋友借錢。溫橋街的三個同學兼朋友,都曾來過,白手壓根就不想開口。馬小路和於小明來過兩次,這倆家夥主動拿錢,都被白手堅定拒絕。

    上次母親住院,馬小路和於小明各拿出十塊,這個錢不一樣,有人情在裏麵,白手可以欠著。

    這天下午,白手閑得慌,正坐在院子裏的棗樹下納涼。

    馬小路和於小明兩個好朋友又來了。

    已入夏天,馬於二人打扮入時,珠光寶氣,令人羨慕。

    以前隻是金戒指,現在還套上了金項鏈和金手鏈。

    腳上是牛皮涼鞋,白手以前見都沒有見過。

    至於上身穿的那啥“夢特嬌”體恤,白手更是聞所未聞。

    倆人還帶著幾斤老酒、幾瓶汽水和一包豬頭肉及兩條豬舌兩根豬尾巴,說是陪白手喝上幾杯。

    乘著倆人進屋去見母親,白手收起幾瓶汽水,還有半包豬頭肉一條豬舌一根豬尾巴,拿到堂屋的餐桌上,用菜罩罩好,留給弟弟妹妹們吃。

    馬小路和於小明回到石桌邊,看東西少了一半,都咧著嘴笑了。

    “好,有吃的想著弟弟妹妹,不愧是當大哥的。”馬小路讚道。

    白手擺好三個酒碗,三雙筷子,笑道:“誰讓你們有錢呢。我這叫吃大戶,連捎帶吃。”

    仨人呷著老酒,嚼著豬頭肉、豬舌和豬尾巴,海闊天空,胡聊瞎侃。

    最終,還是回到“錢”字上來。

    於小明道:“兄弟,跟著我們幹吧。”

    白手動心,但不鬆口,“說說,說說你們的光輝事跡。”

    “馬哥,你告訴他,給他的榆木腦袋開開竅。”

    倒賣外國香煙,馬小路和於小明已幹了六趟。

    前四趟是幫工,也就是單純的幫別人運輸,一人背著一件煙,從這裏運到哪裏。賺的是辛苦錢,按路途長短收費。

    後兩趟是跑單幫,就是自己買煙,雇人運輸,自己找買家賣掉。因為有了些本錢,倆人幹得起,也賺得多,當然要自己幹。

    馬小路總結道:“我們倆吧,還去借的錢和利息,以及打點費用,現在每個人都有二三千塊吧。”

    白手差點被老酒噎著,二三千塊,他得掙多少年啊。

    於小明伸手打了白手一下,“一起幹吧。”

    白手猶豫,不吱聲。

    馬小路道:“小白,隻要你肯,咱仨合夥,不用你出本錢。”

    白手已經心動,但他還在猶豫。

    “兩位,我有兩個問題。”

    “小白你說,啥都可說。”馬小路道。

    “我要出了事怎麽辦?”

    於小明道:“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的母親就是我的母親,你的弟弟妹妹就是我的弟弟妹妹。”

    馬小路也點著頭道:“誰在外麵,誰就負責照顧其他人的家人。”

    仨人拿碗碰了碰,喝光了碗中酒。

    “還有啊。我不入夥,我隻當幫工,幫你們幹。你們給我多少,我就拿多少。如果同意,就算說定了。”

    白手一根筋,不想占朋友的便宜,更何況他沒有本錢,這點自知之明他有。

    馬小路和於小明無奈,隻好接受了白手的“要求”。

    送走兩位朋友,白手也想好了如何向母親解釋,因為他要出趟遠門,去一個他從沒去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