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副主任顯然早有準備，他把辦營業執照等一係列手續的過程，給白手說了一遍。

    白手鬼精鬼精的，杜副主任是棵大樹，雖然老了點，但有他杵在白村，一般人就不會為難他白手。

    大樹底下好乘涼，既然要辦執照，那就乘著大樹在時抓緊辦。

    出了杜副主任辦公室，白手去另一個辦公室，找大隊書記馬蘭花。

    上次的舉報事件，馬蘭花是有責任的，看到白手，馬蘭花既內疚又熱情，也不多說，根據白手的要求打了一張證明。

    白手又去了公社，還是找熟人老張。老張副書記也很熱情，親自給白手開證明，內容照著大隊的證明抄。

    拿著兩張證明回家，白手先吃午飯，因為兩輛自行車還沒回來，便去向丁老師借自行車，準備去區工商所申請辦理營業執照。

    跟母親說了幾句，白手帶上兩包大前門香煙，和幾包餅幹及五十塊錢。

    騎著丁老師的女式自行車，走了大約兩裏路，白手突然想起什麽，又掉頭往回走。

    白手是去找杜副主任。

    杜副主任看了看兩張證明，點點頭道：“這就行了，下一步去找城西工商所。”

    白手嗬嗬笑著。

    “什麽意思？要我這落山的太陽陪著你去？”

    “老杜，麻煩你給我寫張字條。”

    “什麽字條？”

    “嗬嗬，我聽說，領導的字條，比公社證明還管用。”

    杜副主任也笑了，“哪兒學的？誰告訴你的？”

    白手撒謊不臉紅，“老張說的，就是公社的張副書記。”

    杜副主任喜歡白手的機靈勁，有意的逗他，“我的字條真有作用嗎？你倒是說說，我該怎麽寫？”

    “嗯……應該這樣寫：白手同誌創辦的餅幹廠，是本人在白村蹲點的項目，請有關部門予以支持。此致，縣人大，杜國平。某年、某月、某日。”

    杜國平是杜杜副主任的大名。

    杜國平撫掌大笑。

    白手拿過桌上的一支鋼筆和一張白紙，放到了杜國平的麵前。

    “寫吧寫吧。支持農民創業，幫助農民發家致富，您老功德無量，長命百歲，千古留名，萬年流芳……”

    杜國平被纏得不行不行的，隻好照著白手所說寫了下來。

    白手如獲至寶，拿過字條，吹了吹，看了看，鄭重其事地折好，再放進自己的挎包。

    “臭小子，滾，快滾。”

    “嗬嗬，老杜，你翻臉不認人啊。”

    白手出門，騎上自行車飛跑起來。

    區工商所在溫橋鎮，上街的一個小院子裏。

    白手進院，停好自行車，東張西望的瞅起來。

    說起來，工商所是白手最早打交道的政府部門。從他跟馬小路從事票證販賣生意的那天起，就知道要躲著他們。

    工商是貓，票販是鼠，為了安康，遠離工商。

    還別說，進了工商所的門，白手心裏有點打鼓。

    突然，有人喊了起來。

    “快來人啊，老鼠來了，抓老鼠啊。”

    很快的，工商所總共七個人，有七個腦袋伸出門外，一齊麵對著白手。

    所長候景魁，白手太認識了，他有個大嗓門，因為他有張大嘴巴。

    “哈哈……臭小子，你自投羅網來了。”

    眾人一齊哄笑。

    白手太機靈，從沒被逮過，但大家都認得他。

    其實，也是白手年紀小，工商的叔叔阿姨們手下留情，不然的話，早被逮過十回八回了。

    白手不笑，白手嚴肅認真，拿出兩張證明一張字條，雙手遞給候所長。

    候所長也收起笑容，一本正經起來，“好家夥，改頭換麵，鳥槍換炮啊。”

    “老候，該請我進去坐坐了吧。”

    “噢，對對，請，請。”

    白手卻不馬上進老候辦公室，而是拿出香煙，一人兩支，男女平等，一口一個“叔叔”或“阿姨”，每個辦公室都不落下。

    帶來的餅幹，也是一人一包，人家不要，白手生氣。口口聲聲，說人家看不起人民群眾，人家隻好收下。

    “哈哈……小白，很會來事嘛。”老候又忍不住的笑。

    “老候，抽煙抽煙。先抽煙，再嚐嚐我試產的餅幹。”

    老候先不吸煙，拿過餅幹嚐起來。

    也不說好，“小白，哪學的啊？”

    白手從包裏拿出一份材料，上麵蓋著兩個大印，“老候，這是上海某食品廠的說明材料，我做餅幹的技術，是他們的工程師傳授給我的。”

    這材料是真的，是幾天前，蕭老太太特意郵寄過來的。

    “厲害，跟上海搭上了關係。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老候，還有什麽問題嗎？”

    “我這裏沒有問題。”

    老候拿出三張一樣的表格，“小白，按表上要求填好。一式三份，我這一份，縣局一份。另一份你隨身帶著，接受其他部門的審核。”

    表格上的第一欄就難住了白手。

    “廠名？需要廠名嗎？”

    老候笑道：“當然，人要名，廠也要名，一個道理。”

    白手憋了老半天，抓耳撓腮，就是整不出來，“老候，幫我整一個。”

    “自己整。”

    “溫林縣好吃餅幹廠。”

    “去，好吃，太直接，也太俗氣。”

    “要不，叫溫林香脆餅幹廠？”

    “也不太好。別老圍著餅幹轉，餅幹二字，應該改為食品二字。”

    白手又想了想，“那，那就叫溫林食品廠。”

    老候搖頭道：“溫林食品廠，忒大，忒大了。”

    “溫林第一食品廠？”

    “口氣還是有點大，第一，容易成出頭鳥。”

    白手又琢磨了一下，“溫林縣第三食品廠。”

    “為什麽是第三，而不是第二或第四？”

    白手一本正經道：“二不好聽，四不吉利，就三最好。因為有句話說得好，一般一般，全縣第三。”

    老候笑道：“反正是你的廠，你想叫一百都行。”

    白手填好表格，老候認真的審看一遍，再寫上工商所意見和自己的名字，最後蓋上公章。

    “小白，給你提個意見行不？”

    “老候，你是領導，應該叫批評，提一百條，我也堅決接受。”

    老候笑笑，拿起杜副主任寫的字條晃了晃，“這個，最好不要輕易示人。”

    “為什麽？”白手虛心討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