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素勤見白手要走，急忙喊道：“老杜，小白真要走了。”

    杜國平哈哈大笑，“讓他走，讓他走。”

    關素勤伸手拽車，“老杜，小白好不容易來一趟，你怎麽能這樣呢。”

    杜國平繼續大笑，“讓他走。哈哈，我敢說他是不會走的。”

    果然，白手走得很慢，幾米的路，他磨磨蹭蹭的走了好久，到門邊，他幹脆就停下來了。

    關素勤也笑了，這爺倆玩心計呢。

    杜國平轉過腦袋，望著白手笑道：“小白，你是走還是留啊？”

    白手跺著腳喊道：“老杜，你就不能假裝客氣的挽留我一下嘛。”

    杜國平起身，一邊走過來，一邊擺著手，“你走，我不挽留你。”

    白手又掉轉車頭，義正辭嚴道：“我還真不走了。打死我，我也不走了。”

    關素勤笑著搖頭，退到一邊。

    “哈哈，你小子耍賴是不？”

    “嗬嗬，我就耍賴了，你能把我怎麽著？”

    “你想怎麽著？”

    “熱情洋溢的請我進去。”

    “小子，蹬鼻子上臉啊？”

    “隨你怎麽說。革命幹部把革命群眾拒之門外，傳出去也是壞您老的名聲。”

    杜國平哭笑不得，“請進，請進，小白同誌。”

    白手得意洋洋，搖頭晃腦，推著自行車直走到杜國平的躺椅邊。

    杜國平瞅著白手卸車，又是餅幹又是煙酒的，衝著關素勤道：“我沒猜錯，這是夜貓子進宅……”

    白手忙道：“白天，現在是白天。”

    “那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白手嗬嗬笑道：“您老要是把自個當雞，那我心甘情願，做那不安好心的黃鼠狼。”

    老杜氣得直翻白眼。

    關素勤笑道：“老杜，人家初中畢業生，你說不過他的。”

    這個初中畢業生是個梗。

    當年老杜初次下村蹲點，不知道白手從哪裏打聽的，說老杜隻有小學畢業。

    白手便到處嚷嚷，說小學畢業的當幹部，好比是爛了的蘿卜挑好的，實在沒得跳了。

    老杜兩口子笑著看著。

    白手不好意思，“舊事不提，翻篇了，翻篇了。”

    老杜斜了白手一眼，“坐下，說事。說完事就走，把你的東西也帶走。”

    白手坐下，一本正經的說事，以及自己的困惑。

    “……老領導，我就是不明白，既然要大力發展經濟，可為什麽又要限製我們這些民營企業的用工人數呢？”

    老杜思忖著，扭頭問關素勤，“老伴，真有這樣的規定嗎？”

    關素勤退休前，是縣計委的幹部，專管各種文件和材料的。

    “有，是有這個規定。”關素勤點著頭道：“但在實際執行中，早已突破了政策規定。隻要沒人找麻煩，民營企業雇一百個工人都沒有關係。但要是有人找麻煩，這就會成為民營企業家的麻煩。”

    老杜點著頭，又搖搖頭，念叨道：“政策打架喲。”

    關素勤道：“老杜，開會時你給反映反映。”

    “要反映，當然要反映。”老杜看著白手問道：“小白，你的餅幹廠現在有多少工人？”

    “除了我和我二弟，現在是六個人……”

    “你沒上報？怎麽上報的？”

    “上報了。我報了三個，方玉蘭和陸水龍母子。至於丁老師和我二舅二舅媽，我是當作親戚，是臨時工，並沒有上報。”

    “那你的餅幹廠，大約還需多少人？”

    “需要八到十個人。”

    老杜眯著雙眼思索著什麽。

    關素勤問道：“小白，依你的打算，你準備怎麽解決？”

    白手嗬嗬一笑，“我這不是沒有辦法，才來向老領導請教的麽。”

    老杜也笑了，“小白，有句話怎麽說來著，上有什麽？下有什麽？”

    白手脫口而出，“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你小子有了這招，不是挺好的麽。”

    “嗬嗬……”

    “壞笑格啥？”老杜又斜了白手一眼。

    “老杜，是這樣的。我這人您了解，前進的路上，沒有錦上添花，更沒有雪中送炭，有的隻是落井下石。”

    老杜笑道：“你小子還挺實事求是。”

    白手解釋道：“不怕一萬，就怕一萬。老杜，我怕就怕人家冷不丁的搞我一下，那我就太受不了了。”

    “噢……你找我的目的，我大概知道了。”

    “領導英明，領導英明。”

    “嗯，我知道了，我心裏有數，你可以回去了。”

    白手哪會馬上離開，他反而坐下來，拿過挎包，從挎包裏拿出一個紅色塑料皮包著的東西，打開念了起來。

    “聘書。經我廠鄭重決定，從即日起，正式聘請杜國平同誌為我廠顧問。此致，溫林縣第三食品廠，廠長白手，一九八二年九月五日。”

    老杜兩口子聽得一愣一愣的。

    “臭小子，你再念一遍。”

    白手嚴肅認真的再念一遍，“……杜國平同誌，請接聘書。”

    老杜衝著關素勤苦笑，“怎麽樣，怎麽樣，他是來給我上套的啊。”

    關素勤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我，我不管，人家，人家聘請的是你，你自個看著辦。”

    老杜不接聘書。

    白手把聘書放到老杜胸前。

    老杜歎了一口氣，“小白，你這是扯虎皮做大旗，實屬多此一舉。你要遵紀守法，沒人奈何得了你。你要胡搞亂搞，一百個老杜也幫不了你。”

    “嗬嗬，隻要您老接受聘書，我就心滿意足了。”

    白手達到了他的目的。

    老杜不但接受了“聘請”，兩口子還留白手吃午飯。

    白手要走時，老杜兩口子說什麽也不要白手的禮物。

    這禮物夠重，餅幹加煙酒，少說也有三十塊。

    但白手一定要給，老杜兩口子隻好收下。

    白手也沒空手而歸，老杜愛書法，白手要了一幅字帶回家中。

    現在，白手辦公室的牆上，有了兩個顧問。

    一個就是杜國平。

    另一個，當然是大名鼎鼎的蕭船大教授。

    靠山是需要的，萬一哪天真出事呢？

    回過頭來，白手才考慮招工的事。

    本村的人，無需考慮，一概不收。

    隻招女工，不招男工，隻招姑娘，不招女人。

    還有最重要的一條，要有擔保人。

    白手把他的一係列要求，告訴了丁老師、方玉蘭、陸水龍母子和二舅二舅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