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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抽了兩下，沒抽動，我一使勁，把拐杖從他的手裏奪了過去。

    我把拐杖狠狠地丟在地上，似乎是為了發泄，我還在上麵踩了兩腳。父親伸著手指指著我的鼻子，由於生氣，手指頭都在顫抖，“畜、畜生……你這個……畜生……”

    他一邊說著，一邊想要站起來，奈何那兩條腿就是不爭氣，掙紮了好幾次，也隻是在做無用功罷了。

    我冷冷地白了父親一眼，轉而看向母親，“媽，我餓了，去給我盛飯。”

    母親抹掉臉上的淚水，顫顫巍巍地走向廚房，這時，父親也不知道哪根神經不對勁了，怒吼一聲：“不許去，別給這個畜生吃飯。”

    “畜生？我是畜生，那你是什麽？就算我是畜生，也是你這個老畜生生出來的。”我惡狠狠地頂撞父親。

    父親氣結，半晌說不出話來，突然，他兩眼直往上翻，嘴巴裏吐出泡沫，身子也跟著不停地抽搐。

    母親趕緊跑過來，在父親的胸口輕輕拍著，“林涵，快去倒水，快點啊……”

    我傻眼了，出於害怕的本能，我倒了一杯水。可還沒把水端過去，就聽到母親嘶喊著：‘老林，你、你怎麽了？你別嚇我啊？’

    我猛地回頭，隻見父親從輪椅上掉了下來，倒在地上不斷地抽搐。

    母親的嘶喊沒有起到多大的作用，很快，父親就一動不動的，失去了知覺。

    我趕緊放下水杯跑過去，把父親從地上拉起來，隻見他臉色鐵青，十分難看，看樣子又發病了。

    我把父親背起來，趕緊就往樓下衝。

    看著醫生們把父親推進急救室，母親不斷地捶打著我的胸口，爬在我胸口無助地哭泣，我的鼻子酸的厲害。

    我頹然地靠在牆上，自責不已。我討厭父親，也恨透了他，可當看到他出事的那一刻，我還是不由得為他擔心。

    血濃於水，這句話真是一點沒說錯，不管怎麽樣，我的身體裏都流著他的血，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一個多小時的搶救，醫生突然說要我們簽什麽病危通知書。

    母親當時就癱軟在地，“醫生，什麽病危通知書啊，你在說什麽啊，我老板身體一向很好的，怎麽可能會病危呢？”

    我也圍了過去，很想說什麽，可那些話到了嘴邊，卻好像魚刺一樣，卡在嗓子眼就是出不來。

    “你們快點簽字吧。”醫生催促道。

    母親根本無力去拿筆，最後，是我在那張像是死亡通告一樣的白紙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漫長的等待，漫長的煎熬……

    最後等來的，卻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當蓋著白布的他被從急救室裏推出來的時候，母親直接暈厥了。而我，不知道是由於堅強還是麻木，竟然就那麽看著他，甚至，還把蓋在他頭上的白布揭開，看到了那張鐵青的臉。

    母親醒來的時候，一個勁地捶打我，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直往下流。

    她叫我把父親還給她，叫我賠她老伴。

    沉默了許久的我終於開口了，我抓著母親的手腕，“為什麽你那麽不舍得他離開？他走了，豈不是更好？你就不用再擔心他給你戴綠帽子了，也不用再畏畏縮縮地活著了……”

    “啪”的一下，一個響亮的耳光甩在我臉上，打的我半張臉火辣辣的燙。

    母親紅著眼睛看著我，“你說什麽，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啊？他是你的父親啊，你怎麽可以這樣說他？”

    我從未見過如此狂暴的母親，比發怒的獅子還要可怕。

    她紅著眼睛，眼珠子都快從眼眶裏瞪出來了，最主要的是，她的樣子猙獰的可怕。

    我知道父親的離開我有推脫不掉的責任，可是，我並不想這樣的。還有，我說的那些話難道錯了嗎？

    我捂著發燙的臉頰，苦笑著說：“他配當父親嗎？”

    “你個畜生，畜生……”母親嘶吼著，爬在我身上撕扯著我的衣服、頭發。她一邊哭一邊說，“他到底怎麽你了，你要這樣說他？他給了你生命，甚至在用生命保護你，難道還不夠嗎？你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他？”

    “你知不知道……他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啊……”

    我抓著哭哭啼啼的母親的手，質問她，“他愛我？他愛我會在我和王瑛那個的時候爬在門口偷窺我們嗎？他愛我會趁你不在家的時候和我的丈母娘亂搞嗎？”

    “你說什麽？”母親默默流著眼淚，怔怔地看著我。

    我別過頭，“這些事情你一定都不知道吧，你被他虛偽的麵孔欺騙了，他早就不是以前那個他了，現在的他，就是個無恥……”

    “啪！”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又遭到母親狠狠的一耳光。

    母親用那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直勾勾地瞪著我，“原來你一直以為他是那樣的人？你怎麽可以那樣以為？林涵，你怎麽可以那樣對他啊？”

    母親哭的歇斯底裏，把護士都引來了。

    護士說母親的情緒太激動了，讓我先出去。

    我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將頭深深地埋進膝蓋裏，母親嘶喊的聲音一直在我的耳邊回蕩、徘徊。

    到底是我錯了，還是她錯了？

    不，不可能是我的錯，那些東西都是我親眼所見，肯定不會錯的。一定是母親對父親的愛太深了，所以她不願意接受我所說的事實，一定是這樣的。

    我不斷地在心裏這樣跟自己說。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心情終於漸漸平複了一些，我想進去看看母親。推了一下門，沒推動，我就敲門，“媽，您先把門打開行嗎，咱們當麵談談。”

    沒有動靜。我察覺到不對勁，又使勁敲了兩下，“媽，您開門啊，您再不開門的話，我就要撞門了？”

    還是沒有動靜。

    我瘋一般跑向護士台，“3號房間的病人把門從裏麵反鎖了，我懷疑她在裏麵出事了，你們快幫我把門打開。”

    女護士一聽，趕緊拿著鑰匙跟我跑過去。

    門一打開，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迎麵而來，屋子裏的情形，直接把女護士都給嚇暈了。

    我的母親倒在地上，鮮血把她身上的病號服都給染成了紅色，殷紅的鮮血流淌的到處都是，像是一條血腥的小河。

    我邁著機械的步子走進去，一直走到母親跟前才停了下來。

    看著她那蒼白的麽有一絲血色的臉，我張了張口，感覺喉嚨裏好像有什麽東西卡著。終於，那東西破喉而出，我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跪在母親麵前，抱著她的屍體，任眼淚肆無忌憚地流下來。

    不到一天的時間內，我接連失去了雙親。

    而且，他們的死或多或少都和我有著一定的關係。

    我像個木偶一樣呆坐在走廊的長椅上，腦袋裏空空的。

    我不知道這樣呆坐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幹嘛？

    直到，有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站在我麵前，遞給我一樣東西。是母親的手機，他們在把母親的屍體送往殯儀館的時候，在她的身上找到的。

    這款手機還是我在她過生日的時候給她買的，她是一個很細心的人，將手機保護的很好，已經兩年了，看起來還像新的一樣。

    我按了一下旁邊的開關鍵，手機屏幕亮了，上麵是一張我小時候拍的全家福。

    我從未注意過母親的手機，也不知道，她竟然還保留了這張彌足珍貴的照片。

    我們家在搬遷的時候，很多老舊的東西都丟失了，這張照片，是我小時候唯一留下來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