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蠱毒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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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四章?蠱毒難除
    連日昏迷的陳安安,正好被屋外的喧鬧吵醒。
    她睜開眼睛,朦朧不清之中,恍若置身隔世,一種重生感由心而生。漫長的昏迷,讓她以為,自己已經遁入死亡的黑暗中。
    原來,人死之後,心若空靈,寧靜安和。
    直到慢慢適應過來,才使她從虛幻中回到到現實。
    周邊的環境,如此熟悉:微弱的燭光,隨風搖擺的紗幔,舒適的軟塌……這是洛曉天上次將自己帶回,住過的廂房。
    又是他,救了自己。
    睹物思人,她的心好像被點燃,臉頰瞬間紅潤許多,眼眸閃爍星光,仿佛像是一汪湖水中的瀲灩波光。目光不由得朝門外張望尋找著,黑夜中的侯府庭院,人影晃動,人聲嘈雜。
    循著聲音,她一路走上樓去。
    走到洛曉天門口,推門而入。隻見張如月正拿著毛巾擦拭洛曉天額頭,便快步近前查看。
    那張熟悉的臉龐映入自己的眼簾,使她的內心頓時愛潮洶湧,喜不勝收。臉上浮現一陣紅暈,慢慢散開,擴散至耳根,順著脖子蔓延在清晰的鎖骨上。
    這眼前人,畢竟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少年。甚至不顧生命的危險,三番兩次地救過自己。
    回過神,她發現有些不妙。此刻的洛曉天,嘴唇抖動,臉色發紫。她的心情由喜悅變得緊張,著急地接過張如月手裏的毛巾,急聲說道:“讓我來看看!”
    洛曉天目前的狀況,她一眼就看出端倪,惴惴不安的心底蹦出兩個字——中毒。
    旁邊焦急的張如月,慌忙問道:“師兄這是怎麽了?”
    陳安安顧不上回答,伸手觸碰洛曉天的額頭,翻開他的衣領,豁然驚現幾條紅線——如細小的血管一樣,正從頸部擴散至下顎。她心頭一驚,連忙扒開洛曉天的上衣。此時,袒露的上身,密密麻麻地布滿了宛如織線的毒素,正沿著他全身的經絡生長。
    “這裏你幫不上忙,你先出去,這裏交給我就行!”陳安安催促著張如月離開,語態強勢,不容反駁。
    見師兄的情況越來越嚴重,趙如月更是心急如焚,麵對陳安安有些無禮的催促,心生不悅。嬌嗔一句道:“你……可得把師兄治好!要不是大師兄沒回來……我才不聽你的話!”
    說完,她看著師兄,猶豫停頓一會兒。想來似乎自己的確不能幫上忙,便悻悻地轉身離開。到了門口,心中似乎餘氣未消,回頭對著陳安安幽怨道:“你別那麽神氣……皇上雖下了賜婚的懿旨,可你還沒過門呢!”
    陳安安不明白,她說的話是什麽意思,隻顧著觀察洛曉天身上的毒素脈絡。
    門被輕聲關上了,也飄進來一句輕哼聲。
    仿佛看到曾經的自己,陳安安不由得側目看了一眼門口。轉念想到:張如月遠比自己幸運,可以恃寵而驕,不必背負仇恨,麵對殺戮。
    她也曾經逃避過,獨自跑到淩陽城,便在那裏遇到了洛曉天。
    一根銀針,插入洛曉天體內,刺破皮膚,陳安安用手指撚著它,緩緩轉動。隨著銀針體內攪動,毒素的脈絡漸漸收縮,匯聚成一片。銀針迅速拔出之後,從小小的創口處,迸出一滴黑色的血珠。
    片刻,擠出體外的黑色血滴,猶如冰霜漸漸凝結。
    蠱毒的這些現象,陳安安心中了然。
    這是一種苗疆的蠱術,江湖人稱“寒冰蠱毒”,名字平平無奇,卻是難以根治的邪毒。人一旦中此毒,就算有方法暫緩毒性,延續性命,卻不能徹底清除體內所有的毒素。
    除非,中毒之人,內力深厚,能夠運用強大的內息,將殘留的絲絲毒素,自行從體內中逼出。要不然,中毒的後遺症將伴隨終生——時常會感到錐心刺骨的寒意,如蟲豸噬身般難以忍受,內息也會漸漸減弱,直至精力衰竭。
    蠱毒帶來的這些危害,陳安安深知。雖然,自己的內力並未完全恢複,但她不敢怠慢,立即氣沉丹田,運功調息,蓄勢將內息逼到兩指間。息暈微弱隱現,朝著指尖所指的方向,化成一道息流,徑直射向聚集在洛曉天身上的一大片黑色毒素。
    凝固的血滴漸漸被溫熱的息流融化,化成一道彌漫的黑色血霧,一點點消散在空氣中。
    兩個時辰過去。陳安安已經將洛曉天體內大部分的毒素驅除,暫時轉危為安。
    毒素清除,洛曉天的臉色逐漸恢複如常。身體的寒意,卻並未減少,能夠看見凝結在胸口微微的白色冰霜。
    此刻,陳安安內力用盡,已經無力再運功為他禦寒。她很虛弱,額頭滲著汗液,汗水濕透的衣裳緊貼身體。
    沒有一絲猶豫,她果斷地脫去衣物,側身躺在洛曉天身邊,伸出雙手,緊緊抱著他。利用自己溫熱的身體,來驅散越來愈多,凝結在他胸前的冰霜。
    已經精疲力盡的陳安安,臉貼在他額頭上,微笑著緩緩合上眼簾,沉沉睡去。
    窗外墨色消散,天空出現蒙蒙亮色。
    ……
    隨著洛曉天的倒下。
    一夜之間,案情的調查全麵停止。大理寺內,主事們雖是忙碌,卻是在清理爆炸案遺留下的物證。據說,宮裏有人下令,案件的結果已經水落石出,除了有利的證物需要歸檔,剩下的必須全部銷毀。
    案情的結果,沒有人再關心,好像都知道,自己已經置身事外,安全無虞。
    就連唯一跟進整個案件的李文逸,此時也不見蹤影。
    太子和業王,上完早朝便回到府中。一個正在悠閑地逗趣鳥寵,一個正沉迷在琴瑟和鳴之中。
    這時,京都城中某處街道。一隊披甲的士兵浩浩蕩蕩列隊行進著,步伐鏗鏘,氣勢如虹。
    不久,隊伍行至北安王府門口停下。
    隨著主將一聲令下,士兵們迅速將王府的大門圍得水泄不通。
    王府的家仆們,看到這等陣勢,驚恐萬分,立刻將府門緊閉。其中一個家仆,慌不擇路地跑向院內,去找北安王匯報情況。
    府門前,士兵們的身後,緩緩走出來一人,大搖大擺地踏進包圍圈中,一副盛氣淩人的模樣。
    此人正是林平瑞。
    站立於王府大門口,他輕蔑地抬頭,先是看了一眼門庭上的牌匾,再望著府苑深處,聳聳眉毛,不屑一顧。如此奸邪的神態,在旁人看來,頗似小人得誌,虛榮的滿足感還意猶未盡。
    如此看來,此番興師動眾,中氣十足的模樣,欲將北安王一網打盡,他倒是信心滿滿。
    大門雖然禁閉著,他卻不慌不忙,一直等到王府大門打開。
    門開了,北安王出現其中。他走出大門,站在門前的台階之上,臉色陰沉,目光威嚴。
    立於階下的林平瑞,隻能仰頭望著他的四寸美髯,惱羞成怒,心中暗罵:看你威風到幾時!
    “你是何人?膽大妄為,竟敢慫恿官兵,圍困北安王府!”北安王聲如洪鍾,讓人顫栗。
    戎馬半生的他,麵對的敵軍將士何止千萬,怎會被眼前這些士兵唬住。相反,府門前的士兵們,倒是被他的氣勢威懾到心驚,麵麵相覷,猶豫著後退半步。
    林平瑞竭力咳嗽幾聲,為自己壯壯膽,也給士兵們一些壓力。
    “北安王,我林平瑞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家父就是大理寺評事——林胥誠,你……可記得?”
    他明顯是被北安王的氣勢,嚇沒了幾分底氣,虛張聲勢的話語,顯得毫無分量。再加上他吹胡子瞪眼的表情,甚是滑稽。
    北安王冷笑,臉上平靜地如無風無浪的水麵,安然道出幾句:“噢……就是那濫用私刑,蔑視朝廷律法的大理寺評事,不是已經被士子欽臣送進地牢了嗎?怎麽?現在連你也想以身試法嗎?”
    麵對他對自己父親的揶揄,林平瑞怒火衝天,嘶聲力竭地指著北安王說道:“我爹被陷害入獄,就是你指使落曉天幹的。今日,老天有眼,我要將你繩之以法。”
    他的不可理喻,北安王並未因此而生氣,鄙夷的一抹淺笑,轉瞬即逝。他搖搖頭,對林平瑞不予置理,轉身拂袖而去。
    林平瑞本想先試探,北安王的心理,沒想到自己反而敗下陣來。他急了,有些氣急敗壞,立即命令士兵:“捉拿反賊,朝廷封賞黃金百兩,速速將此人拿下!”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原來還在猶豫的士兵,在主將的帶領下,朝北安王圍撲上去,攔住他的去路。
    士兵的舉動,使得林平瑞恢複了幾分底氣,站在台階下,得意洋洋地冷笑著。
    如果在平日,他必定懼怕北安王幾分,此刻他趾高氣揚,卻並不是不知天高地厚,而是,在他手裏,的確握有幾分證據。
    這些證據,足以讓北安王滿門蒙難。為了收集這些證據,林平瑞費盡心機。
    府門外的嘈雜聲,驚擾了趙素素。
    在閣樓上,看到爹爹被士兵圍在中間,便驚慌地跑下樓。
    一路跑到王府門前。她看著父親,神情焦急地問道:“爹爹,這是怎麽了?”
    見爹爹麵無表情,也未做言語,便忿然對著官兵們嬌怒罵道:“你們是何人?如此放肆!可知他是誰!要是被陛下知道,你們職務不保事小,可別因此事丟了性命!”
    林平瑞嗬嗬一笑,走到父女兩人麵前,不可一世地輕佻說道:“別拿皇上嚇唬我……要是被皇上知道,北安王的所作所為,就算他有十個腦袋也保不住。你們父女兩個,還是趁現在,多看對方幾眼。免得到了陰曹地府,互不相識,沒人結伴。”
    趙素素慌亂,不知所措,眼睛望著父親。期待他能說些什麽,反駁眼前這個無禮之人。可北安王依舊沉默不語,負手背對著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