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 神仙山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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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從璟和桃夭夭背道而馳,隻二十來步,突然雙雙調轉馬頭。兩人動作幾乎不分先後,像是約好一般,抄起長槊,猛擊馬臀,竟是直接向對方殺過去!

    無論是百戰軍還是山賊,都沒有料到會有這個變故。

    其實李從璟想得很簡單,擒住山賊首領,就能控製這幫山賊,若是章子雲等人還活著,便以桃夭夭為質,讓他們放人;若是他們已然喪命,那就讓這群山賊陪葬。

    隨戰馬奔馳的桃夭夭目光如電,神色肅殺,全然不見平日裏的慵懶隨意,全身都是滔天戰意,如荒野獵豹;她的眉,一如長槊上那極度銳利的鋒刃。她貌美,能攝人心魄;她劍利,卻能取人性命。

    “隻要能擊殺眼前官軍主將,官軍便能不戰自潰。”她想。

    李從璟雙眼微微眯起。麵前的女匪首在他眼中,如一叢跳動的火焰,充斥著野性和肆意,但卻極度危險。隻一眼,已是戰場老兵的他,能感知到她的強大。在那一瞬,李從璟對莫離為何會失手,心中已有一絲了然。

    隻是兩個呼吸的時間,兩人已經照麵。

    李從璟握著長槊的手,手指搓動配合手腕轉動,手腕轉動配合手臂發勁,利箭一般的馬槊悠忽刺出,如毒蛇吐信,隻奔女匪首麵門——馬槊的鋒刃,和女匪首的咽喉,在李從璟眼裏成了一條直線。

    李從璟知道,隻要這種視覺維持一息,鋒尖便會出現在對手後勁。

    空間在刹那間扭曲,畫麵在閃電間變幻,一點寒光擦著鋒刃,突然出現在李從璟視野。隻一現行,便已近在眉前。

    偏頭,轉腕,長槊撞擊的聲音在耳際炸響,馬頭相對而過。

    李從璟澄澈的眸子,觸及到女匪首完美無瑕的臉龐,她飄舞的發絲打在兩根交叉的長槊上,發腳甚至快觸及到李從璟的鼻尖。而殺意,在發弦上跳舞。

    急促的馬蹄聲在相遇時,奏響了一個重合的音符,又奔向各自的章節。

    乍合乍離。

    第一手,兩人都沒有占到便宜。

    戰馬奔出去二十來步的距離,李從璟勒馬回韁。

    兩人站在方才對方轉馬起步的地方,在對方的起點上,再次奔向彼此。

    直到這時,百戰軍和山賊,才同時爆發出呼吼聲,為自家的主將壯聲威。

    碧天白雲下萬裏群山靜默,萬裏群山間千畝良田無聲,千畝良田間百步大道失語,百步大道上兩人廝殺正酣。

    從相麵策馬衝殺,到駐馬原地交手,李從璟越來越震驚女匪首的戰力。這天下奇人異士層出不窮,沒遇到不代表不存在,但他沒想到,一個女人,竟然成了他征戰逾一年,戰場上與自己交手最多、卻還沒有拿下的對手。

    李從璟覺得,這對他在百戰軍軍中的威信,是一種挑戰。

    所以他殺心漸重。

    殺心重了,出手就重。

    感知最深切的,是與他交手的桃夭夭。

    密集的汗水在桃夭夭光滑的臉上,如雨簾一般不停滑下,放肆的發絲貼上麵頰,為她白裏透紅的肌膚平添幾縷難馴野性。桃夭夭清亮的眸子更見純澈,如一汪清泉,可見潭底。

    李從璟再次發力之後,她的壓力越發大了。她知道,戰鬥再持續下去,她必敗無疑。

    她絲毫不曾想過,為何眼前這名年輕得過分的將軍,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想法。在她看來,弱女子才需要男人憐惜,而她不需要。所以她腦中早已沒有了這個詞。

    眼前這名將軍的眼神,冷酷如鐵,比他那身鮮亮的甲胄更冷硬。這讓人很容易忽略他還稍帶稚氣的臉,那是一張線條如刀刻、英俊冷漠如寒冰一樣的臉。如果事後有人再問起桃夭夭,對李從璟的感官如何,她一定會說,這是一個不把女人當女人,不把自己當男人的家夥,像石頭一樣。

    在他眼中,上了戰場,就再沒有男人與女人,隻有敵人和同袍。

    連自己的性命都無法確保的人,是沒有時間去憐香惜玉的。

    李從璟輕喝一聲,長槊如龍,狠狠劈下,其勢重如山巒。桃夭夭舉槊橫擋,手臂一軟,那長槊就壓到了她嬌嫩的肩膀上。

    桃夭夭咬牙,她決定拚命。她知道再不拚,她就再沒有一絲機會。

    李從璟一槊下劈,緊接著槊尾上挑,女匪首的長槊就飛離她的手。長槊變棍,橫掃向女匪首腦門。

    電光火石之間,李從璟清晰的看到,女匪首眼中閃過的一絲決然和狠戾。

    他知道,女匪首要拚命了。

    其實李從璟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刻,從女匪首漸落下風的時候。

    她知道女匪首會拚死求一線生機,因為像她這麽驕傲的人,不會允許自己失敗,因為像她這樣,身上壓著一座山寨的重擔的人,不願目睹身後的從屬,被敵人血洗。

    哪怕從相遇到交手,隻不過短短時間,但李從璟對自己的判斷有信心。因為李從璟和她,其實是一類人,即便隻有一個眼神,他也知道,她會做出怎樣的抉擇。因為那不僅僅是她的抉擇,也是他的抉擇。

    女匪首從馬背上躍起,將整個身子彈進李從璟的懷裏。這個動作,讓她避過了李從璟的橫掃,也讓她得以拔出長靴裏的匕首,刺向李從璟腰際。

    不得不說,戰場上的勝負與生死,從來沒有絕對。往往一線之差,生死相隔。

    但下一瞬,女匪首臉色驟變。

    她發現,自己雖然靠近了李從璟,她幾乎已經感覺到對方胸膛裏心髒的跳動,她腦海中甚至還冒出一句感歎:想不到這個年輕的小子,胸膛卻是如此寬闊。但是當她遞出手中匕首時,她愕然發現,眼前的胸膛,已經遠離自己而去。

    李從璟的身子從馬背上躍出,後退,在女匪首攻勢勢盡之時,探手抓住對手手腕,在自己落下的一刻,借勢將對方拽了過來,同時手腕一扭,讓女匪首手中匕首脫手。

    腳踩在地上那一刻,李從璟身沉如墜,扭腰低背,雙手探腰。

    隻聞一聲嬌吒,那女匪首,竟然被李從璟一個過肩摔,給重重摔在地上,當嬌軀與地麵相接觸時,發出“嘭”的一聲悶響。

    遠處,李紹城以手扶額,歎道:“天,大哥不懂憐香惜玉真是到了一個極點!”

    身邊王不器,一張老臉上每一根肌肉都在抽搐。

    然而桃夭夭並沒有被李從璟一招製服,在她被李從璟甩過肩的時候,一雙長腿鎖住李從璟脖子,接著李從璟摔他的同時,借勢發了狠力,竟然將李從璟也給甩出去。

    於是戰場外的人,其實聽到的是兩聲連續的撞地聲。

    被甩在地上的李從璟,其實也脫離了桃夭夭對自己脖頸的控製,兀一落地,腳在地上一點,轉身就朝桃夭夭撲過去。

    桃夭夭沒來得及起身,好歹擺正了身子,麵朝黃土。

    李從璟抓住桃夭夭的肩膀,接著腳下發力,手臂再往下探,保住桃夭夭彈性十足的腰肢,身體重心下沉,呼喝一聲,如倒拔垂楊柳一般,將桃夭夭拔起,倒摔在腦後。

    不等桃夭夭身子落實,李從璟已經轉身爬上了桃夭夭的後背,雙手繞過她白皙的脖頸,十字鎖瞬間成型。

    貼身肉搏比拚摔跤技,有後世巴西柔術經驗的李從璟,還真不慫這時代任何一人。

    眼見桃夭夭被李從璟壓在身下動彈不得,這讓外人血脈噴張的一幕,卻讓村大門口的一人瞬間被怒火點燃。他大吼一聲,再也不管不顧跟不跟官軍開戰,提起橫刀,拚了命的朝李從璟衝過來。

    “直娘賊,二爺要殺了你!”

    雙眼通紅如血,瘋狼一般衝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神仙山二當家趙象爻。

    那模樣,仿佛他的人生正在遭受強-奸。

    “二當家!”三當家出聲阻攔不及,大急大駭,再看自家老大被製服,哪裏還不知道該怎麽辦,當即招呼身後嘍囉,“娘希匹的,跟我上,救大當家!”

    說完,一群山賊,提著刀兵就展開衝鋒。

    “馬軍聽令!”李紹城舉起馬槊,眼中殺機爆閃,“保護指揮使,殺盡山賊。衝!”

    李紹城這一聲令下,其身後五百騎軍,紛紛端平馬槊,也不浪費時間結陣,以最簡單的衝殺隊列,隨李紹城衝了出去。

    瞬間軍動如雷。

    這千畝平地,仿佛要被震碎。

    王不器再也顧不上失態,大喊大叫:“別殺,別殺啊!”

    兩隊人馬從大道兩頭衝向中間,幾百步的距離,並不長,轉瞬即到。

    大道中間,一對廝殺半天的男女,終於從地上站起身。

    李從璟還鎖著女匪首的脖子。

    桃夭夭已是汗如雨下,清亮的眸子充斥著血絲,一張臉早憋得通紅。她被李從璟鎖著脖子,下巴微微揚起,高聳的胸脯劇烈起伏,長發散亂,還沾著塵土。狼狽,卻有種異常致命的誘惑。[閱稿時,不要輕易改動具體文筆和描寫等,相信第一次寫時候的感覺。]

    她嬌軀柔弱,卻筋骨倔強;她儀態惹火,卻神情肅殺。

    她背後緊貼著一身厚重甲胄的李從璟——將軍一身披掛冷硬無雙。

    兩人站在一起,有冰與火的落差,有暖與冷的對比,有弱與強的別異。

    矛盾。和諧。

    矛盾,本身就是另一種和諧。

    “住手!”

    “停下!”

    兩人同時向自己的隊伍下達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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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有人說我不該寫一個女山賊,更不該枉費這麽多章節,我不知道大家怎麽看,在這裏我說一下自己的想法。

    我的初衷很簡單:寫一個巾幗豪傑。無論是真實曆史上的樊梨花、穆桂英、梁紅玉,還是熒屏小說甚至包括動漫中的巾幗英雄,我看待她們跟看待男人的眼光沒有差異。這世界不僅屬於男人,也屬於女人,不隻是男人是戰士,女人也是戰士。寫桃夭夭這樣一個角色,從刻畫她開始,她就開始打動我,我要將她寫出來,就是這樣。

    我不妨在這裏劇透一下,我的小說中,女主沒有花瓶。對待每一個角色,我都不會去敷衍,對待女主,更是如此。後宮大小暫不可知,但女主對於主角而言,絕不會隻是一個女人對於一個男人那麽簡單。

    ps2:這一段情節真的隻是在寫女山賊?

    ps3:感謝留言與我討論的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