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十九 走馬觀花過揚州 錢元瓘再會太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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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更)
    王師出征江淮時,起先隻有四萬侍衛親軍並及百戰軍,而後李從璟征調四鎮八州的藩鎮軍圍攻壽春,兵力便增加到八萬,今歲朝廷又遣西方鄴、房知溫率三萬新編禁軍來援,加上一路來俘虜改編的劉信部、李德誠部、王會部、韓熙載部、劉仁贍等部兵馬,即便是除去傷亡,眼下江淮的總兵力也已達到十五萬之眾。
    如今江淮戰事落下帷幕,四鎮八州的兵馬可以各歸本鎮,另外十二萬兵馬如何安置,就是擺在李從璟麵前亟待解決的問題。
    “首先是編製,依照本宮與陛下商議的結果,收編的淮南俘虜兵擇優裁弱,四萬俘虜兵隻保留兩萬人,餘者解甲歸田,在江淮擇地安置,這兩萬兵馬打散編入侍衛親軍序列,原本在江淮的四萬侍衛親軍就可以擴充到六萬,西方鄴統率的三萬新軍則劃入殿前軍序列。”
    李從璟在跟莫離、王樸、馮道、李從珂等人議事的時候如是說道,“眼下王師兵馬分散於江淮十四州,但主力集中在東部揚州,尤其是侍衛親軍;殿前軍主力大體集中在西部黃州一線。本宮之意,六萬侍衛親軍半數駐紮於揚州、和州一線,建‘江北行營’以統之,威懾江南,護衛江淮,餘者則回師洛陽。”
    “殿前軍並及百戰軍,共計四萬之眾,在黃州附近休整一兩月,待天氣稍微轉涼,即開赴楚地戰場。在這之前,殿前軍的軍糧醫藥布匹等物資,並及日後‘江北行營’侍衛親軍的一應物資,自江淮十四州征調,朝廷隻統一供給兵甲器械與軍餉。”
    說到這,李從璟看向馮道,“江北行營的物資供應,需要江淮十四州的民政支持,以江淮的富裕與漁鹽之利,想必不會有甚麽難處?”
    馮道回應道:“江淮雖然方經大戰,但東部壽、濠、楚、滁、廬等州的民政,實則自去年就已日漸步入正軌,今歲雖然又經一場大戰,但戰場並未深入滁、廬等州太多,尤其是壽、濠、楚等州,民事更未受到影響。西部諸州雖是方定,但官吏都已趕過去,而這其中不乏主動獻城投降者,加之戰事又未持久,各地遭受的災禍不大,供應數萬王師糧秣之費,雖然有些倉促,但以朝廷遣來官員的才幹,應該不會誤事。”
    大唐財賦,東南為重,江淮與江浙兩湖之地,實為重中之重,以江淮暫時供養數萬兵馬,並不是甚麽難事。
    李從璟點點頭,“有馮相主政,本宮並無不放心之處,此番要多辛勞馮相一些了。待諸事平順下來,馮相便可回洛陽。”
    馮道恭敬道:“臣必當盡心竭力,不辱職守。”
    莫離這時候問李從璟,“楚地之戰,朝廷具體是何打算?”
    如今江淮戰事已畢,他身上江淮招討使、行營都統的擔子,也就漸漸卸了下來,現在自然是關注楚地戰況。
    李從璟道:“楚地雖有殿前軍四萬,但淮南兵卻超過十萬,且彼部在去歲大勝之後,一麵構築益陽防線,森嚴壁壘,一麵不停整頓各州縣政事,將戰果轉化為軍政資本,回過頭來又反哺戰事,已經頗為成勢。”
    “殿前軍雖然不懼硬戰,但澧、朗二州地域狹小,不足以供應軍需,在不能迅速開疆擴土的情況下,殿前軍的各種物資,還得從江陵、兩川征調,路途損耗甚大,耗費太多。楚王馬希聲的兵馬折損殆盡,隻剩下不到萬人,此人一麵想要招兵買馬,一麵又困於錢糧不足,正向朝廷開口要錢要糧。”
    “於此境遇下,王師無力大舉東出益陽,楚地戰局僵持。好在如今江淮戰事已定,來日百戰軍與新編禁軍南下,若能在楚地開辟第二處戰場,則能與殿前軍東西呼應,一舉掃平湖南!”
    莫離微微頷首,此間之事,他心中已然有了些譜。原本朝廷對湖南戰場的要求,底線就是即便不勝,也要保證相持之局,隻不過眼下這個相持之局,有些名不副實了,好在江淮定的快,淮南還沒有徹底穩固在湖南新得之地的統治,隻待旬月後大舉用兵南下,那便是湖南戰場最後見分曉的時候。
    這中間的一兩個月,既是江淮王師的休整時間,同時也是李從璟宣慰十四州的時間,當然十四州他不可能都去跑一遍,這一路來走過了東部數州,意思也就差不多到了,一應事務在揚州處理即可。
    宣慰江淮,還有很重要的一部分工作,就是對吳越的處置。
    江淮戰罷,配合江淮之戰的吳越西征自然也就結束,吳越的表現如何評價,吳越王的王位給不給錢元瓘,以及朝廷對吳越日後的要求,都需要李從璟現在拿定主意。
    ......
    李從璟結束與莫離等人的議事,回到院子正是傍晚時分,白日裏太陽若是稍大一些,這日子便沒法出門晃蕩,所以屋裏的人都會選擇在房裏呆著。李從璟踏進月門,就看到院子裏有兩道矯健而不失曼妙的身子,正在刀光劍影中你來我往,間或有塵土輕揚,綠葉紛飛。
    空地旁有石桌,桌上有涼的茶水,李從璟施然在石凳上坐了,翹起二郎腿,一邊飲茶一邊看第五姑娘和林安心切磋。不得不說,在個人武藝上,這兩人都是出類拔萃的,還好眼下隻是相互切磋而不是生死相搏,所以沒有一招斃命招招致命,而是見招拆招,攻守不停變幻。
    兩人的動作都出奇的快,換作尋常人等隻能看到道道虛影,聽到陣陣刀劍相碰的聲響,斷然是看不清兩人的出手的,李從璟既然是行家裏手,自然也就懂得欣賞。
    約莫是察覺到李從璟歸來,兩人沒再鬥多久就分開,皆是微微喘著粗氣,額頭上布滿密集的汗珠,齊齊抱拳全了禮節。
    “第五娘子真是好身手!”
    “林娘子才是真的厲害呢!”
    兩人又不忘相互吹捧一番,這場麵落在李從璟眼裏,不知怎的就把他逗笑了。聽到李從璟的笑聲,兩人都轉身向他看過來,林安心麵頰微紅的低首,估摸著是覺得自己有些太“粗魯‘了,第五姑娘則是嘟了嘟嘴巴,似乎想要吹出個氣泡一般,忽而對林安心道:“要論武藝,殿下才是真的舉世無敵,連桃姐姐都打不過他。”
    大概在她心裏,桃夭夭已經是她無法超越的頂峰了。
    林安心不禁莞爾,瞧了李從璟一眼,“殿下自然是極厲害的。”
    誰知第五姑娘聽了這話,卻突然又不買賬了,她用一種頗有些挑釁的目光看向李從璟,“殿下,我和林娘子聯手,你敢不敢應戰?”
    大抵是這幾日吃肉比較多的原因,這話落在李從璟耳朵裏,竟然讓他產生了歧義,腦海裏不禁浮現出一副少兒不宜的畫麵,不過他好歹及時回過神來,起身來到第五姑娘麵前,伸手就揉亂她方經比武本就有些散亂的頭發,笑道:“是不是幾天不打,就想上房揭瓦了?”
    第五姑娘哎呀呀的叫了一通,抱著小腦袋逃離李從璟的魔掌,氣哼哼的瞪了李從璟一眼,呼啦一下又跑出了院子,臨了還不忘偷偷從月門裏探出小腦袋,想要窺探院子裏有甚麽“大事”發生。
    直到第五姑娘真的走遠了,林安心見李從璟一直盯著她看,不禁又有些臉紅,微微低頭,正不知該說些甚麽尋常話,忽然靈機一動,“說起來安心還沒真正見識過殿下的武藝呢,若是殿下願意,正好向殿下討教一番。”
    李從璟湊近到林安心麵前,幾乎要貼著她的胸脯,不懷好意的笑道:“要不要換個地方討教?”
    林安心頓時羞得麵若桃花,無地自容。連日以來,李從璟哪一晚不是跟她在榻上討教那門學問?而且李從璟每帶她解鎖一個新姿勢,都會一本正經模樣的要她好生領會其中精義,爭取早日做到融會貫通、舉一反三......
    林安心偷偷看了一眼天色,見離天黑還有一段光陰,哪裏抹得下臉麵,低頭盯著腳尖忸怩道:“殿下......”
    她這番可人的模樣,李從璟哪裏會容她浪費光陰,當即二話不說,攔腰就把林安心扛起來,采花大盜強搶民女一般,大笑著把她扛進了屋子,反手兩腳就勾上了房門。
    ......
    錢元瓘到了揚州。
    李從璟當然犯不著去迎接他,隨隨便便派個官員去安排他住進驛館就行,不過李從璟也沒有太過拿捏架子,翌日就在府中設了宴席,與眾多官員一道,招待錢元瓘這位錢塘世子。
    宴席上錢元瓘的心情並不輕鬆,也沒有多少心思去欣賞廳中的歌舞,李從璟雖然很快就設宴召見了他,並沒有將他晾在一邊,但自打今日見到李從璟,錢元瓘還是敏銳的察覺到,對方態度有些不冷不熱,即便是他向李從璟敬酒的時候,將唐軍的威武吹捧的天下無雙,將李從璟的功德歌頌的隻應天上有,李從璟也隻不過淺酌了一口杯裏的酒。
    要知道,錢元瓘一見到李從璟,可就將勞軍之物的清單遞了上去,那可是“白銀萬兩,絹萬匹,茶萬斤,米麥萬石”就送出去了,最終就換來個皮笑肉不笑的笑臉?
    偏偏錢元瓘不敢有半分不滿,隻是更加忐忑,案桌上再好的美酒佳肴,落在錢元瓘嘴裏都失去了滋味。這實在怪不得錢元瓘不穩重,誰讓吳越兵馬在常州並沒有取得大捷,而大唐兵馬一年就迅速攻占了江淮呢,錢元瓘心裏的確沒甚麽底氣。
    麵對這樣的情況,錢元瓘委實沒法提承襲王位的事,不過他到底也不是庸碌之人,既然李從璟那裏不好親近,就跟莫離、王樸等李從璟的心腹套近乎,旁敲側擊詢問他們對吳越出戰常州的看法。
    “王師雖然沒有渡江南下,但軍情處的探子卻有數十人在常州左右,錢公與淮南交戰的情況,大到戰略部署,小到每日戰況,可是都呈現在太子麵前。”莫離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輕鬆,麵上帶著微笑,但言語落在錢元瓘耳朵裏,則讓他背後涼颼颼的,“太子到揚州已有多日了,也曾提到常州戰事,不過不瞞錢公,離尚未聽到褒獎之詞。”
    聽罷莫離的話,錢元瓘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跟莫離訴苦,但轉念想了想還是作罷,以莫離對常州戰事的了解、以大唐對錢塘深淺的洞悉,他還是不要白費力氣得好,若是弄巧成拙落得個麵目可憎的下場,那就真的沒處訴苦了。
    心頭苦歎一聲,雖然錢元瓘萬般無奈,卻也不得不提前把此行底牌露了出來。
    當然,錢元瓘說的還是很委婉,無外乎是舍妹仰慕太子久矣,此行死活跟著要來,不知是否有幸得太子召見,還請莫公幫忙這樣的話。
    莫離當然明白錢元瓘的意思,他搖著折扇微笑道:“此事離也不敢擅自做主,畢竟太子殿下事務繁忙,不一定能抽出空閑來......然,太子畢竟是仁義之人,想來不至於忍心斷然拒絕。”又沉吟一番,“此事離或可幫錢公一幫,不過那卻得要人先見過令妹才行。”
    錢元瓘張了張嘴,心說這種事你也能把李從璟說得大義凜然,我真是佩服。不過轉念一想,把錢小桔獻給李從璟,原本就已是割肉的痛心之舉,此時竟然還要被對方先“驗貨”,才能給予“麵試”的機會,錢元瓘真是憋屈到了極點,卻偏偏一點兒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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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這麽懶的人,真的沒有建書友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