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一樣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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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
伯卡德有些遲疑,更多地是驚詫,磕磕絆絆了半天,總算將被自己噎在喉嚨裏的話給說了出來,聲音卻小到了如同自語般地程度。
然而,那個生得和黛西幾乎一模一樣的年幼姑娘似乎聽到了他的喚聲,踉踉蹌蹌地朝著他的方向走來,腳步有些不穩。
距離越近,她的麵容在他眼裏便越發清晰。
沒錯,那張臉,確實是他家主人。
望著那張臉,他不禁心頭一喜,嘴角這還沒把笑容揚起,眉頭卻先蹙成了山川。
不對。
隨著距離的拉近,他確實看清了她的麵容,卻也在同時看清了她的雙眸,那雙如蒼穹般湛藍的眸子雖說確實生得好看,卻壓根不是自家主人的那對眼眸。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認錯了她,雙眸緊盯著對方逐漸靠近的身子,微微張開的口,似要打算在對方來到眼前的那一刻朝她問個明白。
“你是……”話還沒說完,那姑娘卻直接從他身旁走過,來到那泊湖水邊上俯下身子,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在水裏的倒影,湛藍的眼睛大張著,雙手不自覺地往臉上撫了兩下,就如同第一次見到自己容顏般同自己的倒影對視著。她身上簡單地套了件白布衣裙,瘦削的身子幾乎將那白裙對比成了麻袋,空蕩蕩地樣子,倒同她略顯淩亂的長發頗為搭配。
見她看得這般出神,伯卡德也不好得打攪她,隻好安安靜靜地在一邊等她回頭,通過這丫頭,自己說不定還能搞清楚該從哪個方向回去。
時間在這一刻走得頗為漫長。伯卡德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坐在草地上的身子索性往後一躺,雙手枕在後腦下,微合著的眸子朝她瞥了一眼,旋即挪回蒼穹的方向。
這裏的天空藍得甚是好看,他似乎已經許久沒享受過這般安逸的日子了。
他動了動眼睫,眼角的餘光灑在那姑娘的臉上,見她望著倒影出神,不禁笑了笑,難不成這丫頭當真是第一次見著自己的模樣,竟然就這麽看著倒影看了大半個午後。
他在心中調笑,聽著這風聲水波,竟有些困倦,那雙微合的眸子亦是越發疲乏。
此般環境下,伯卡德確實用不著去強撐清醒,放鬆的身心成了最有效的催眠術法,將他最後的意識徹底擊垮。
再醒來時,隻見天邊黎明破曉,初生的半縷陽光在山峰之巔被切割出來,斜斜地映照在眼前的湖泊上,加上湖麵本有的倒影與那還未散盡的星光,美得不可言喻。
等等……星光?
伯卡德抬頭,視線將即將逝去的夜色捕捉,還未散盡的星光被他納入眼中,不禁困惑。
巨月之夜這才過了多久,按理來講,就算月光消弱,星河將現,可也不至於出現眼前這般景色。
他微微皺了皺眉,突然想起昨日那望著倒影出神的姑娘,這才迅速將思路收回,趕忙扭頭四處尋找,可過了那麽久,哪還尋得見那姑娘的影子。
不禁有些懊悔,自責自己不該睡得那麽沉,錯過了本該問話的好時機。無奈,他隻好起身,自湖中捧了抔水洗了把臉,好讓自己頭腦快些清醒過來。
清晨的湖水,涼得有些刺骨,想必源頭來自這雪山深處,不過他沒時間去深究。
伯卡德細細打量了四周,眼前這泊水域雖說是湖,卻也頗為寬廣——他可不信如此年幼的魔族有能耐直接飛渡到對岸,別說飛渡,就連張開那對與生俱來的雙翼都有些困難。
三麵環山,對方尚年幼,自然不會有那種翻山越嶺的勇氣與能力。思來想去,伯卡德還是決定沿著這湖畔,一路朝著唯一望不見高山的北麵前行。
如果不出所料,那姑娘定是從這方向離開的,自己若是加快速度,應該能追上她才是。
不過,這念頭卻在幾個小時之後被他打消得一幹二淨。
他倚坐在老樹的枝幹上,一雙眸子隔著無盡的林海朝前眺望。樹下有霧,雖說不上有多濃稠,卻也一樣能夠迷住他的方向。
這下可好,還沒追上那姑娘,自己便先在這鬼地方迷了路。
“嘖。”望著前方,伯卡德不禁冷哼一聲,心裏早就被這無聊的行程磨光了耐心,隻見他索性在枝幹上站直了身子,身後黑影一晃,那對許久沒張開的黑翼頃刻間自他脊背上綻出,帶動的氣流擾了周圍枝葉的安逸,那些將落未落的半黃色枯葉,終於還是在這氣流的刺激之下,飄忽著纖薄的身子落了地。
起初是怕自己飛行速度太快將她甩在身後,不過現在看來,確實是自己擔憂過頭。
伯卡德深吸了口氣,稍稍活動了下雙翼,如果沒記錯,自己翼上確實是負了傷,可如今,那雙黑翼不禁不見傷口,甚至沒有半絲半毫的不適感。
確定自己身子無礙之後,伯卡德雙翼一張,起伏之間,已將自己身子送出老遠。
他依舊眯著雙眼睛,目光隨眼睫的走向俯視大地,仔細將她尋找,卻依舊找不見半點影子。
也不知究竟是該怪自己找錯了方向還是該誇這姑娘速度快得過分,伯卡德將視線收回放朝遠方好讓視線放鬆片刻,卻又在視線望朝前方林地的那一刻微微皺了下眉。
隻見自己前邊十二點鍾的方向,樹木比起周圍的來講,竟顯得有些稀疏,想到也算是個線索,原本已經快沒耐心的他不禁來了精神,雙翼往下一壓,將身子往上空送去。
隨身子上升的高度,那片稀疏樹林的概況被他納入眼中,叫他意外的是,那片地區並非是什麽空地或者農家,反倒坐落著個頗為氣派的大宅。
也不知是哪來的根據,沒有片刻的猶豫,他直接朝著那大宅的方向前行,卻在落地之後愣了神。
什麽大宅,這壓根就是所學院。
他確實沒想到,如此偏僻的地方居然開設了學院,且不說其房屋大門鑄造得如何奢靡,光是這範圍,都能叫他為之感歎。
不知為何,他確信那姑娘就在裏邊。
圍牆算不上高,輕輕鬆鬆便能翻過。隻見他在院內牆角站穩身子,習慣性地將周圍的情況細細打量了一番,披著統一深藍色長袍的學生在他眼前的走廊上來來往往嬉笑打鬧,卻都如同望不見般地對他這個外來者視而不見。
伯卡德也懶得去糾結原因,本來這地方就已經足夠怪異的了,事到如今,他隻想快些將那個頂著自家主人的臉的丫頭找出來。
他順著長廊走,周圍的學生打鬧動作雖大,卻從未碰上他,也不知究竟是走了多久,隻知道自己已經到了長廊的盡頭。
那些學生的身影被他遠拋於身後,同那種歡愉的喧擾感不同,這地方,安靜得叫他難受,隻覺得心裏悶得慌。
轉過拐角,他望見了坐落在楓葉林中的禮堂。
有風順著遠方刮來,糾雜著樹葉的幾縷清香,同他撞了個滿懷。
隻是,這涼風非但沒能叫他神清氣爽,反倒讓他臉色瞬間涼了大半。
空氣之間,除卻草木清香,他分明嗅到了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