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155:流落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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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完全大亮的茂林中雲遮霧繞, 讓人有種誤入仙境的錯覺,不時路過低矮的小山, 有流水從岩石間,樹叢裏奪路而出,向陽趁著趕路抓緊時間喝了幾口, 聞人訣卻是半點等他的意思都沒有,向陽驚訝的發現, 不過一個小時,他就再也趕不上聞人訣的步伐。
這還是聞人訣刻意放慢的結果。
聞人訣開始覺的麻煩, 神眼改造自己身體後,麵對一般人類, 他都覺的是個累贅。
他沒有停下來讓對方休息的意思, 隻是再放慢了些速度, 路上也預留了采摘果實的時間,路途中如果遇上可以吃的,兩個人會稍作停留。
終於, 在天光徹底大亮時,他們趕到了村子。
不對,應該說隻是在村子外圍, 沒有進去。
視野中遍地爬動的黑色蟲子, 完全沒有讓人靠近的欲望。
包括他們的落腳處, 向陽再一次見到這種變異蟲, 所有不快難堪的記憶都回來了, 他好不容易休息一整夜恢複的臉色又一次慘白。
聞人訣對前仆後繼路過他們趕往村子的龍虱覺的不耐,視線在周圍搜尋,終於,帶著向陽到了一棵足足有百米高的大樹底。
拎過臉色慘白的男人,聞人訣蓄力一跳,居然躍起三四米高,途中在樹根上輕點,再一次借力往上跳,足足三次,他似乎力盡,再沒力氣往上。
若不拎著向陽,聞人訣覺的自己還能再躍上個十來米,這種超越人類的體能讓他非常愉悅,而本該被深深震撼的向陽如今卻沒了反應,因為他的目光正死死盯著村落的方向。
十多米的高度,使他們避免吸引樹下不斷往聚集村匯聚的蟲子,又讓他們把整個村落盡收眼底。
密密麻麻爬動的漆黑。
如湧動的黑色潮水。
村中散亂布著的房子就似被罩上了黑布,數十米遠的距離讓慘叫聲到了這裏依舊清晰,向陽顫抖著身子險些站不穩從樹上跌下,虧得及時反應過來死死拽住樹枝,而後又抱住了稍微粗壯些的樹幹。
身旁聞人訣找了個枝椏分叉處,安靜的半坐著,銀色麵具下,臉龐冷漠。
怎麽會這樣?
向陽想不明白,他顫抖著手,眼睛不自覺看向樹下,蜂擁而至的怪蟲,他若下去,凶多吉少,根本就沒有生還的可能。
可他的妹妹……可憐的向月還在村中。
聞人訣視線落在向陽身後,另外一隻天眼一閃而沒,聞人訣對它圓滿完成任務很是滿意。
耳邊充斥的慘叫不敵昨天下午聽著的激烈,卻人數眾多。
他們趕回來的不早不晚,村中還有人在抵抗。
稍微空處的地方三三兩兩聚集著從房中跑出的人群,他們聚攏在一起,對麵前駭人的景象束手無策,間接還能聽到無力的槍聲。
看著不遠處煉獄般的景象,聞人訣心中奇異的居然沒有報仇的喜悅,耳邊隻恍惚充斥著安老當日的聲音。
這個……肮髒的世界。
不然吧。
如果安老現在還活著,聞人訣分明是想反駁的。
應該是,這個……無趣的世界。
可是,這個世界上的人這麽多啊。
視線中龍虱群中焚起火焰,有人選擇了同歸於盡,就似這火焰能夠燒盡這些不幸。
多有趣的人。
世界雖然無趣,可有趣的人這樣多。
聞人訣挑起嘴角,視線變的悠長。
有了第一把火,接二連三的就不斷有火光亮起,那些被龍虱堵在家中的人看逃生無望,又不想葬身蟲嘴,抱著死前拖幾隻一起的想法,近乎絕望的在家中點起了大火。
黑色蟲群中不時燒起的房子,似是林中零散分布的篝火。
大火伴著慘叫合著漫山遍野的黑色,倒映在樹上人銀色的麵具上,瞳孔中逐露迷茫和讚歎。
“聞人訣!”向陽努力從樹枝上移向聞人訣,打斷那個渾身氣息詭異,似乎陷入某種情緒中的男人,或者說,少年。
聽見叫聲,聞人訣才回過神,想起身邊還有一個人,或者說,落網之魚?
此處埋藏著自己人生前半段所有的不堪,痛苦,和折辱,他想讓這裏消失,從人到房子到花草樹木。
扭過頭,注視麵目淒哀的男人。
太久沒人喊自己的名字,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有人記得,他叫:聞人訣。
而不是小賤種。
看聞人訣終於看向自己,向陽為之一喜,雖然對方還沒說話。
“可以救救向月嗎?”沒問聞人訣是否有能力從身前那個地獄般的景象中救人,他本能覺的對方可以。
大概是聞人訣一天多來,給他的映象實在太過詭異和強大。
聞人訣沒說話,平靜的目光卻依舊停留在向陽身上。
向陽不自覺的頓了下,但還是開了口,“我知道村裏的人對你不好,但是,向月是無辜的,她從來沒有傷害過你,甚至還被逼嫁給了飛龍的父親。”
“可以。”
沒等向陽繼續說,聞人訣的聲音就響起。
向陽住了口。
視線中,聞人訣的目光依舊停留在他身上,不帶有任何情緒。
語氣也是,淡漠非常:“我可以救出她。”
向陽等著。
視線飄到村子裏,聞人訣慢悠悠道:“你應該看見了,村子裏,樹底下,全是數之不盡的龍虱,我可以救人,但隻能夠帶一人離開。”
回頭看向陽,聞人訣聳肩,攤手表示無奈,道:“現在,我給你選擇權,是進去帶你妹妹走,還是……”
聲音刻意停頓,“帶你走?”
向陽僵住身子,再一次把目光放向那個人間煉獄,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就在那裏,他自己卻……寸步難移。
聞人訣的問話不斷在他腦中回旋,他低著頭,卻再擠不出一個字。
良久過後……
等的聞人訣以為他不打算回答,就這麽拖到村子裏的人死絕時,一句斷斷續續仿若從牙縫中擠出的話在他耳邊響起:“我們什……麽時候……走?”
聞人訣看他。
向陽依舊低著頭,似是愧對自己的妹妹,不敢再看村子一眼,也不敢對視上聞人訣的目光。
聞人訣好好打量了會身前的男人,沒帶任何嘲諷,卻也沒給對方回答。
向陽似乎受不了這種安靜,忽的抬頭,直勾勾的目光看著他,“我若選擇向月,你帶她逃離龍虱後,是否還會帶上她?”
聞人訣很坦誠,先搖頭,後道:“她於我,是絕對的累贅,完成你的遺願帶她逃離龍虱後,就該讓她安從天命,自生自滅。”
向陽目光中透著不出所料,又道:“她逃離龍虱,雖能短暫逃離一死,但你把她放在茂林中,她一個人,如何能夠存活呢?”
聞人訣笑,“我已仁至義盡。”
“是。”向陽不否認,“所以就算我選擇她,也沒有任何意義。”他說這些話,就似乎是想解釋給自己聽。
聞人訣笑了一聲,看著他道:“你很冷靜。”一個縱跳來到他身邊,拽過衣領,提著躍向了另外一棵大樹,“也夠冠冕堂皇。”
聲音消散在風中,遠去的身後,再無人聲。
隻見十來萬根岩石石柱或巍然挺拔,或斜倚橫撲,密密麻麻靠在一起,長短不一,粗的需要幾人方能合抱,高的如倚天長劍般消失在光亮照射處,望不見頂端。
有的造型扭曲,但如巨人雙腳牢牢立著,也有一些底部鏤空看著搖搖欲墜,更有幾根居然從中間斷絕,前半段倒插在地,看著似刻意,像是有意為之。
聞人訣張著嘴,近乎癡傻的往前踏出了一步。
就這一步,他又像是怕驚擾了可能安息在此的神靈,匆匆收回。
石林上空突然出現的光亮如同烈日,除了極少數幾根石柱還沒有露出頂端,十來萬根石柱造成的石林還是顯露在聞人訣眼底。
如此震撼,又如此的……觸目驚心。
如果說,這之前聞人訣還猜測是發現了“星墜事件”前時代人類的建築群,那麽此刻,這種想法也被眼前的一切擊碎。
就算是“星墜事件”前的人類,有能力做出眼前的這一切嗎。
這可是在萬丈深下的海底……
就算是真的完成了眼前的壯舉,那麽哪怕千年後的現在,關於這處也該有史冊的記載。
然而沒有……雖然自己沒有經過係統的教育,但跟隨安老以來,也未曾聽聞安老說過,地球有如此之地。
更重要的是,眼前這些石柱雖靜立在不被風雨侵蝕之處,卻不知為何帶給他一種自洪荒遠古而來的斑駁不堪。
頭頂如同太陽般的光亮,讓聞人訣輕易的看清了那些密密麻麻的石柱上,似乎雕刻著什麽紋路。
這裏應該是一處掩藏著驚人文明的龐大遺址。
他終於,再次往前邁動腳步,紅色眼珠飄到他的頭頂,無聲無息跟隨。
聞人訣沒有發現,自己如鬼般醜陋的麵容,此刻竟然詭異的帶出了一股子虔誠。
在進入石林前,他的腳步被阻於一塊通體黑色的石碑。
造型猶如獸頭的石碑仿若一個守衛者,立在眾多石柱前,有聞人訣兩個那麽高的石碑上頭刻有不知名的圖騰,造型簡單,粗獷有力,哪怕是第一次看見它的聞人訣都能從中感覺出它所象征的不滅魂魄和精神。
聞人訣近乎迫切的快走幾步,站在碑下,不高的石碑一眼望去,竟極目蒼茫,所有的一切似乎消逝而去,隻剩下那塊通體漆黑的石碑。
恍然覺的,一切猶如天地初始。
聞人訣不知道自己靜立在那塊石碑下多久才回過神來。
黑色石碑上雕刻著一些白色文字,一眼看過去,這些猶如蝌蚪般的文字大致相同,但你若仔細去分辨,又能從中看出每個字符的不同。
聞人訣現今無比確定,自己所發現的這個地方絕不是人類的手筆。
因為那些文字既不是造型猶如方塊,筆筆清晰明了的漢字,也不是筆畫簡潔的字母。
白色文字似乎是被人精心雕琢,一筆一劃無比深刻,一行行整齊的列著,在行行文字的上頭,不時有半圓形的標誌出現,有些類似人類的文字標點。
聞人訣仰頭看了半天,也沒能看懂其中任何一個字符。
卻能夠明了,這攔在石林前的石碑,似乎在無聲訴說著什麽。
也許,上麵刻著的那些未知文字,說明的就是他眼前世界的來由。
可惜……就算看再久,自己也不能看出什麽。
聞人訣深呼出一口濁氣,打起所有精神。既然不是人類的產物,那麽,自己到底無意間碰觸到了什麽呢?
一個深海之下的未知空間?
一個也許隱藏數萬年……十數萬年,甚至億萬年卻從未被人類光臨的秘密居所?
聞人訣走過石碑,終於到了第一根石柱前。
帶著前所未有的珍重,他輕輕撫摸上明明未被風雨侵蝕卻依舊顯得斑駁的岩石。
上麵雕刻著許多同黑色石碑上相同的文字和一些未明含義的圖案,眼前立著的所有石柱似乎依舊保持著最初始的模樣,聞人訣穿梭其中,猜測著這當中究竟影藏著怎樣的秘聞。
在走過幾根石柱之後,聞人訣在一個轉角驀然呆立。
耳中驟然響起的轟鳴聲,讓他恍然身處另一個空間,像是看到了當年此處那些碎屑飛濺的場麵。
建造此處的那些人們,把所有的希望和信仰,都虔誠地銘刻在了這些巨大的石柱當中,任光年流轉,歲月蹁躚,而後凝固成永恒。
明明行走在絕對無人的地方,耳邊卻似乎傳來無數厚重的呐喊聲。
聞人訣的腳步不自覺加快,如同走在一條由漫長歲月交織而成的時光隧道,耳邊時而的聲嘶力竭,時而的歡聲笑語,那些交錯著的絕望和希望,都讓他從未有過的驚慌失措。
在這處恢弘的建造遺跡前,聞人訣似乎變的無比渺小,別說穿梭其中,就似乎他一個稍重些的呼吸,就會讓自己頃刻間湮滅成飛灰。
更別說之前存在的,那些膽大妄為的探知和猜測。
這些密密麻麻,看似沒有任何羅列規則的石柱宏偉如聖人,淩然不可侵犯,帶著一個未知文明的驕傲和還未徹底消散的不甘。
聞人訣在石柱間快跑起來,再也沒有猜測這些隱秘的興趣,他似乎本能的想要到達一個終點,而後跪拜!
終於,在石柱間不知奔跑了多久的聞人訣停下步伐。
遠處是稍高於地麵的小山坡,一個立體栩栩如生的人物雕像突然出現,高大十米,形似人類的雕像就那般詭異又和諧的出現在眾多石柱的拱衛中,在石像周圍還靜靜矗立著一圈雙手托舉狀的雕塑,似乎正圍著石像在禱告。
聞人訣屏住呼吸再走近。
山坡中居然是一座深入地下五十來米的建築,而那個遠處看到的高大人物石像,隻是它的屋頂。
這棟房子和四周牆麵深溝分隔,有紅色石梯步往房子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