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淑嘉聞言差點失笑。

    “哪裏醜？”她小聲笑道，“明明很可愛，小巧的嘴巴……”

    話還沒有說完，馮異就低聲嘟囔道，“皺皺……紅紅……”

    “哈哈~”馮淑嘉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想到搖籃裏的兩個小嬰孩還在睡覺，慌忙又止住了，低聲道，“哪個小孩子剛出生的時候，皮膚不是皺皺的，小臉兒不是紅紅的？援弟小時候也是這樣哦。”

    馮援抬手摸摸自己的小臉兒，又看看自己的小手，瞪大的眼睛裏滿是難以置信，他小時候竟然也是這麽醜？

    還沒等馮援想清楚弄明白，就聽見搖籃裏一聲啼哭，哼哼唧唧的，就像是小奶貓兒的低吟一般，惹人心疼極了。

    馮淑嘉忙緊幾步走過去，俯身察看搖籃裏的小妹妹哪裏不舒服。

    雙生子的體格本來就比單胎的孩子要弱一些，更何況這個晚出生的妹妹在娘胎裏爭搶不過做哥哥的，出生時又差點難產，身子骨兒更是虛弱。

    然而還未等馮淑嘉伸出手去，另一隻搖籃裏也隨之響起了一聲啼哭，比這邊的響亮多了，帶著睡夢中被人吵醒的不悅似的，扯開嗓子嚎哭。

    “這是怎麽了？”馮淑嘉臉色一變，忙去上前，可是一雙手伸出去了，卻又立刻縮了回來，一臉的忐忑。

    眼前搖籃裏的孩子太過於嬌嫩，似乎稍稍用力就會傷到他們一般，而前世今生她都沒有一點照顧剛出生的嬰兒的經驗，對此很是緊張無措。

    兩個奶娘見狀，慌忙上前，伸手往繈褓裏探了探，籲了一口氣，安撫道：“沒事兒的，姑娘，隻是需要換尿布了。”

    馮淑嘉聞言長舒一口氣，退開了一些，方便奶娘行事。

    自打前世家破人亡，美夢醒來之後，退無可退的她幾乎就沒有再畏懼躲避過什麽了，可是麵對眼前這兩個粉嫩嫩的小嬰兒，卻如如臨大敵一般，讓她覺得無從下手，一接近心裏就直發顫，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生怕一不小心就會傷害到他們。

    奶娘換過尿布，兩個嬰孩哼唧兩聲，又都漸漸地睡去了。

    “懶蟲。”馮援小聲地嘟囔一句，然而比之之前的嫌棄，這會兒倒多了一分作為兄長的寬容和寵溺。

    馮淑嘉抿唇笑了，正要說話，隻聽外間響起一陣應酬聲。

    情知有外人到來，她便拉著馮援在隔間裏坐下，安靜看著搖籃裏熟睡的嬰孩，準備等著來人走了再出去。

    隔得有些遠，又有擋風的重重帷幔阻擋，馮淑嘉聽得並不清晰，隻能斷斷續續地聽到幾個模糊的字句，推測出此人大約是馮異向隆慶帝請來的太醫。

    不多時，有腳步自外而內，緩緩接近。

    聲音再響起時，便清晰許多。

    “有勞沈太醫。”馮異沉穩低啞的聲音響起。

    接著便是一個陌生且溫和的回應敢不敢。”

    又過了好一會兒，大概是看診完畢，就聽沈太醫溫和的聲音再次響起：“回侯爺，侯夫人隻是產後體虛，並無大礙，隻要好好調養歇息即可。下官這裏開一個藥膳調養的方子，侯爺吩咐廚上的人做來即可。一個月後，應該就能讓夫人身體複原了。”

    馮異自然是連聲稱謝：“多謝沈太醫。”

    “侯爺言重了。”沈太醫很是溫和地笑道。

    一輕一重，兩種截然不同的腳步聲響起，又漸漸遠去，應該是馮異伴著沈太醫去外間開方子去了。

    馮淑嘉叮囑奶娘兩句，這才帶著馮援出了隔間，走到床前，半蹲下來，伏在床頭和白氏低聲說笑：“有了沈太醫的藥膳方子，母親肯定會很快康複的！”

    白氏笑著點點頭，道：“沈太醫的話你們都聽到了？”

    見馮淑嘉點頭，又笑問道：“方才我聽到裏間孩子的哭聲，可惜剛打算問，沈太醫就來了。可是他們兩個醒了？”

    從孩子出生到現在，她也隻匆匆看過小兒子一眼而已，這會兒還著急見見孩子們呢！

    馮淑嘉笑著點頭道：“方才尿濕了……不過，奶娘給換了尿布，這會兒兩個孩子又睡著了。”

    白氏寵溺又無奈地搖搖頭，輕歎一聲：“真是貪睡。”

    馮淑嘉抿唇笑道：“母親若是想見他們，這會兒讓奶娘抱過來也是一樣的。”

    白氏搖搖頭，笑歎道：“算了……小孩子剛剛出生，正是缺覺的時候，等下回他們醒了，再讓奶娘給抱過來吧。”

    馮淑嘉笑著應了，心裏卻感慨。

    明明特別想看一看剛出生的孩子，卻因為不想打擾孩子們休息，就強忍著，一個母親對孩子關愛細致到了這個份兒上，她前世怎麽就愚昧無知地辜負了白氏的這份潤物無聲的關愛呢。

    正在感慨的當口，馮異挑簾進來了。

    馮淑嘉忙站起身來，拉著兀自愣在一旁的馮異，一起給馮異行了禮。

    馮異點點頭，笑容愈發地溫和了一些。

    “沈太醫送走了？”白氏抬頭笑問道。

    馮異點點頭，笑應道：“我讓陶管事送的……你感覺怎麽樣？”

    沈太醫雖然重要，但是白氏顯然更重要，更需要他的親自陪護。

    馮淑嘉見兩人微笑而對、溫情脈脈的，抿唇一笑，便拉著馮援，悄悄地出去了。

    等出了門，馮援腳步一頓，撇著小嘴低聲嘟囔兩句，回頭不滿又茫然地朝屋裏看了看。

    馮淑嘉順著馮援朝屋裏看了看，略一思索，便拉著馮援回了芷荷院。

    到得院中，馮淑嘉直接拉著馮援進了屋，又遣散屋子裏的丫鬟婆子，放下竹簾，吩咐采露和何媽媽在外頭守著。

    待人都離開了，馮淑嘉這才緩緩開口道：“援弟可是想和母親待在一起，不喜歡父親搶走了母親？”

    馮援飛速地抬頭睃了馮淑嘉一眼，然後別扭地低頭玩了一會兒手指，這才點點頭，嘟囔一句：“父親……”

    馮淑嘉歎息一聲，伸手摸了摸馮援的小腦袋，輕聲問道：“你可是覺得，父親是個陌生人，不該和你爭搶母親？”

    馮援沒有說話，重重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