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就算是馮淑嘉不說，蕭稷也能感受到潘玉兒的殷殷情意，雖然他完全不明白這情意緣何而來。

    “馮姑娘說笑了。”蕭稷連連擺手謙遜，然而麵上倒是沒有絲毫的不自在，顯然是對於這等誇獎早就見多不怪了。

    馮淑嘉見狀好笑，但是心裏卻對蕭稷那句從未和潘玉兒有過任何來往的話記在了心上。

    蕭稷倒是想趁機再向馮淑嘉打探潘玉兒一二，但是想到想到馮淑嘉的警覺，還是作罷了。反正他已經表明自己和潘玉兒絕無任何幹係了，馮淑嘉總不會再因為潘玉兒的事情而疑心於他。

    雖然，他好像剛賣了個更大的破綻給馮淑嘉。

    事已至此，多留無益，蕭稷便起身告辭。

    這一回，馮淑嘉沒有再攔著，吩咐采露代為送客。

    采露勉強帶著笑意，將蕭稷送出了芙蓉裳，待蕭稷一跨入大街人流，立刻快步回轉。

    賬房裏，馮淑嘉凝眉而立，臉色沉沉。

    “姑娘……”采露擔心，低聲呼喚道。

    馮淑嘉回身，朝采露身後關著的房門看了看，低聲問道：“人送走了？”

    采露點點頭，猶豫了會兒，還是忍不住問道：“姑娘，那位君公子是什麽意思？”

    其實，她更想問馮淑嘉是什麽意思，是不是真的如那位君公子暗示的，因為貞慧郡主的緣故，記恨上了汾陽王府，甚至是從此勢不兩立？

    至於馮淑嘉後來搪塞蕭稷的那些話，采露將信將疑。

    馮淑嘉看著采露麵上眼底的點點擔憂，甚至是惶恐，深吸一口氣，無奈笑道：“能是什麽意思？一箭雙雕唄！”

    也是，對於采露來說，若是知道了她準備和權勢煊赫的汾陽王一爭高下、你死我活，隻怕會活活嚇暈過去吧。

    采露懵然：“一箭雙雕？”

    哪兩隻雕兒？

    馮淑嘉見采露被轉移了注意力，心底鬆了一口氣，她和汾陽王勢不兩立這件事情，現在還不能明白地提出來，免得徒生禍端，既然如此，就隻能用心懷叵測、挑起事端的蕭稷來平息事態了。

    “一來他保住了辛苦盤下的茶樓，二來也能來我這裏賣個好，以圖將來。”馮淑嘉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

    采露幾乎立刻便被說服了，一臉恍然之後，旋即忿然啐道：“枉之前咱們還待他那麽和氣，連清風茶樓都沒有以勢壓人，一力強爭，他卻回頭算計姑娘，真是，真是不要臉！”

    馮淑嘉長籲一口氣，點點頭，心不在焉地應道：“誰說不是呢！”

    能夠窺破她對於汾陽王的敵意，還敢上門來特意試探，看來，她有必要好好地再調好好地調查一番這位君公子了！

    “對了，一會兒我寫封短信，你跑一趟青竹巷姚府，務必將信件親自交到潘姑娘的手裏。”馮淑嘉吩咐采露。

    潘玉兒對這位君公子情根深種，甚至接二連三地失態、力挺，可是這位君公子竟然聲稱從未和潘玉兒有過任何的交往，讓她不由地疑竇叢生。

    潘玉兒是攜前世記憶重生而來的，也就是說，前世這位君公子應該是在潘玉兒抵京之後才和她有了牽扯的，那這牽扯究竟是在潘玉兒入宮之前，還是入宮之後？

    如果是入宮之前，那前世從潘玉兒抵京，到她在禦花園跌入水池被隆慶帝英雄救美，這中間可沒有多長的時間，這感情也來得猛烈了點。

    如果是入宮之後，那被鎖深宮的潘玉兒，到底是緣何認識宮外經商的君珩的？

    ……

    馮淑嘉一麵飛速地給潘玉兒寫信，一麵在心裏默默地思索著。

    采露低聲應諾，想著先前蕭稷一副和潘玉兒不熟的樣子，還以為馮淑嘉是要勸潘玉兒別鍾情錯了人，倒也沒有多想。

    而此時的清風茶樓裏，蕭稷也在密室吩咐柳元：“將咱們的消息透露出一點給馮姑娘……別的都不要多說，單是說和李奉賢的親戚早有舊怨，因此而被李奉賢以勢欺人打壓過……嗯，記得做得逼真一些。”

    柳元愕然，勸阻道：“少主，現在就和李奉賢扯上關係，還要透給馮姑娘知道，這隻怕是不太好吧？”

    畢竟，李奉賢可是他們複仇路上極大的一塊絆腳石，隻有弄倒了李奉賢，才有機會找隆慶帝複仇。

    “有什麽不好的？”蕭稷反問，極為自信地說道，“你放心把，馮姑娘就算是查到了什麽，也隻有保密，不會到處宣揚的！”

    頓了頓，又補了一句：“再說了，現在不是已經扯上關係了嗎？”

    柳元一愣，旋即苦笑道：“那倒是……”

    因為靠近汾陽王府的那座茶樓的官司，他們確實已經間接地得罪汾陽王了。

    “隻是，事情鬧到了這個地步，少主要那間茶樓也沒有用處了啊？”柳元不解。

    先前是想著盤下那座茶樓，好就近監視汾陽王府，可是這麽一鬧，李奉賢肯定對他們有了戒心，很多事情就不好再繼續下去了。

    說實話，他真是不懂蕭稷為何要如此安排。

    當然，他也不懂蕭稷到底是哪裏來的自信，自認為調查清楚“真相”之後，馮淑嘉肯定會替他們保守秘密的……

    “這樣豈不是更好？”蕭稷冷笑一聲，“這才叫‘燈下黑’嘛！”

    李奉賢對他們起了戒心，自然不會就這麽算了的，至少會派人監視茶樓，以防再有什麽問題，甚至是伺機報複的。

    楊淳熙這次可沒有給李奉賢麵子，直接發落了那個鬧事的人。當時可有不少人在場，聽見那人叫囂著他是汾陽王的人呢！

    李奉賢習慣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日子，如今丟了麵子，恨他們也是正常。

    可是正因為恨，反而會蒙蔽他的其他感知，給了他們行事的機會。

    柳元聞言一愣，思索片刻，麵露恍然，點頭認同，但是私心裏，他總覺得蕭稷這麽做，或許和斜對街的馮淑嘉有著些許關係。

    至於到底是什麽關係，柳元也說不明白，隻是覺得事情但凡涉及到馮淑嘉，一向英明睿智、果斷狠絕的蕭稷，都會顯得有些反常，待她格外地寬容和善良。

    柳元私心裏覺得，就算是蕭稷想要報答馮異當初的救命之恩，也不至於一直都如此寬容幫助馮淑嘉吧。

    唉，少主的心思，真是越來越難猜。

    柳元默默地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