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聲。
    老爺子手中的茶杯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水從裏麵濺出來，散落滿桌，支離破碎。
    “混賬東西！！！”
    老爺子壓抑的怒意在這一瞬間宛如山洪爆發，傾瀉而出。
    他在晚輩們麵前向來和藹。
    哪怕他們闖了天大的禍，老爺子也能風輕雲淡的揭過去，他最常對這群孩子們說的就是，“別怕，小事，老爺子幫你們搞定。”
    今天。
    是他第一次發火，在裴紹川的麵前。
    雖然裴紹川不是他的親兒子，可他對裴紹川可比對自己的親生兒子要上心得多。
    一來是因為他不是裴家人，他得好好的，小心翼翼的保護著這孩子的自尊心，害怕他在裴家不自在。
    二來是因為裴紹川從小就懂事聽話，又格外優秀，老爺子自然對他更加偏愛一些，也對他寄予了厚望，希望他能實現自己從前未能實現的願望。
    他對他向來溫和。
    這是第一次，發如此大的脾氣。
    也是真的生氣了。
    “什麽愛不愛的？裴紹川，你現在多大年紀，菀菀她多大年紀？
    你懂愛，可菀菀那丫頭懂得什麽是愛嗎？
    她年紀小，稀裏糊塗的就算了，可你不一樣，你現在已經三十歲了，不是小孩子了，你怎麽也這麽糊塗？
    你跟她這樣算什麽？啊？你告訴我，你們這樣算什麽？”
    老爺子氣的不輕，整張臉鐵青鐵青的。
    他吐了一口濁氣，繼續說道：“還好這照片現在是到了我手上，如果這照片傳到了媒體那裏，別人怎麽看你，怎麽看菀菀，怎麽看我們裴家？！”
    裴紹川眸色痛苦。
    他不願讓老爺子失望，可他更不想讓小姑娘傷心。
    “爸，我對菀菀是認真的。我保證我以後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我會給她所有寵愛，把我最好的一切都給她。
    我知道她是您手裏的掌上明珠，她……”
    裴紹川眸子已經泛紅。
    他知道自己不是裴家人，所以從小就格外努力，努力讓自己懂事，努力讓自己變得優秀。
    努力的爭取老爺子的目光，也努力讓他對自己不失望。
    別人都說他是別人家的小孩，可誰知道，他根本不願意當別人家的小孩，他這樣不過是不想被人嫌惡，不想變成別人的拖累。
    如果可以。
    他又何嚐不想做一個任性的小孩。
    爸爸疼，媽媽愛。
    他用了百分之二百的努力得到了老爺子的喜歡，用了三十年，變成他心中的完美兒子。
    卻要用一秒鍾，毀掉這一切。
    天知道，有多難。
    可為了裴菀菀，他願意試一試，願意拿這三十年的努力做交換。
    他抿了抿唇，看向老爺子的目光，不閃躲，不逃避，堅定不移，“她，也是我手中的明珠。”
    捧著怕摔了。
    含著怕化了。
    所以，愛了，也不敢接近。隻能站在遠遠的地方，默默的愛著她。
    直到現在他才敢勇敢的邁出這一步，因為三十歲的他，有了可以給她想要一切的能力，能確保她跟了自己之後，往後餘生都不會受苦。
    “我愛她。”
    “爸。”
    “我從小到大，也沒有求過您任何事情，我當了您三十年的兒子，這一生隻有一個請求。請您把她放心的交給我好嗎？
    .
    我保證，我會用我的生命去愛她。
    這個世界上，除了您，沒有人比我更愛她了，我會讓她幸福的。”
    裴紹川的話還沒說話，老爺子就蹭的一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他麵色通紅，太陽穴突突的跳著，仿佛是不相信這種話會從裴紹川的口裏麵說出來。
    他能接受他們所有的叛逆。
    唯獨這件事情。
    就算是他死，也不會同意。
    他不能讓他們裴家人被人指著鼻子罵，不能讓裴紹川好不容易在醫學界建立起來的威信，威望就這麽毀於一旦，更不能讓裴菀菀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他活了七十多年了，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晚輩們毀掉。
    決不允許。
    “夠了！你和菀菀之間的事情沒得商量，你要是還把我當爸，還把自己當裴家人就適可而止！
    就算你不為你自己著想，也要為菀菀想一想，為我這把老骨頭想一想。”
    老爺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紹川，你當了我三十年的兒子，我也沒有要求過你什麽，這輩子，我也就這一件事情求你。
    離開菀菀，不要再錯下去了。”
    裴紹川張了張口。
    老爺子根本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就當是還我養了你三十年的恩情，行嗎？”
    裴紹川身體微微一僵。
    老爺子的話已經說到了這個地步，他若是再說下去……
    裴紹川閉上眼睛，強忍著淚意，一個人咽下了所有的艱難。
    良久。
    他緩緩的吐出一個字，“好。”
    老爺子這才鬆了一口氣，他拍了拍裴紹川的肩膀，“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說話間，老爺子拿出了一張機票，一部手機放在了裴紹川的麵前。
    “兩個小時之後，有一班去塞爾那的航班，你收拾一下東西一會兒我讓黎叔送你去機場。
    以後就用這部手機，不用跟菀菀道別，那丫頭性子你最清楚。
    你離開之後，剩下的事情我會搞定。菀菀這丫頭還年輕，難過一陣子就好了，你不用擔心。”
    裴紹川接過那部手機，拿起機票。
    點頭。
    “好。”
    “紹川，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的。”
    老爺子說完這句話，轉身上樓，步履蹣跚，兩鬢間滿是白發，隻一夜，他就真的仿佛老了。
    裴紹川放下自己的手機，起身出門，他看著院子裏麵的那顆楓樹，眼眸裏滿是不舍。
    曾經，許多個午後，那個小姑娘都是在這顆樹下等他回家的。
    他彎了彎唇。
    笑容溫柔。
    丫頭。
    再見了。
    願你往後餘生，沒有我的日子裏，也能平安喜樂，一生無憂。
    你還年輕，將來一定會碰到一個比我更愛你，更寵你，更疼你的男人。
    你要一直快樂下去。
    至於傷痛，就由我，一個人來背。
    我愛你。
    丫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