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十字交叉，轉，呼呼，七、八，抬手扭兩次……”茶館二樓的辦公室，陳舊的空調發出哢哢的聲音，女孩兒數拍子的聲音也帶著呼呼的喘氣聲。

    這個大夏天，在茶館二樓，開空調都覺得熱！尤其是跳舞，運動量那麽大，楊若伊就跟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整個人汗涔涔的，抹一下臉手都能甩出水珠來，上身的短袖t恤也濕了大半。

    還好，這幾天辦公室裏就楊若伊跟唐文霏兩個女孩子約著過來練舞，沒有便宜了彭學遠這個臭小子！

    “伊伊，你可不可以不要數著拍子跳？這樣怪怪的，老是會停一下。”唐文霏抱著膝蓋，一隻手拿著手機給小夥伴拍視頻，看到她卡在那裏，便小聲地提醒一下。

    這個辦公室畢竟不是專業的舞蹈室，雖然很大，楊若伊她們把茶幾搬開，就能騰出足夠兩個人跳舞的空間，但大塊的落地鏡子、平整光滑的木地板等條件都不具備。

    沒有鏡子做對照，楊若伊她們隻能輪流給對方錄視頻，然後通過視頻來分析哪裏跳得不好。

    當然，買幾個更衣用的落地鏡豎成一排倒也可以勉強使用，但那樣也太大動幹戈，很容易引起大人的注意——楊若伊還不想被爸爸發現自己的計劃。

    所以，楊若伊跟唐文霏隻能用這樣的笨辦法！

    大部分時候還是唐文霏給楊若伊錄，因為楊若伊是個初學者，唐文霏還得一步步教她。

    “哎，你先別說話啊！”楊若伊著急地跺了跺腳。

    被打斷這一下，她就更加想不起下一步的動作了，隻能走到辦公桌那邊，用帶來的筆記本電腦看彭學遠給她們剪的舞蹈視頻。

    “不難呀，你就記歌裏麵的拍子，然後跟著跳就行了。”唐文霏還以為伊伊是要靠數來跟拍子，便幫忙想了一個主意。

    “不是啦，我知道（拍子），但問題是我老記不住動作！好多你說的那個wave的動作，每個還不一樣，我得跟著念，才知道哪個是哪個！”楊若伊從自己包裏，找出自己那本軟羊皮手賬本，翻給唐文霏看。

    上麵是一個個生動的小人畫，可以看得出來楊若伊這手速寫繪畫還是有一點功底的，圓珠筆寥寥幾劃，就能將每一個動作描繪得很傳神！

    除了動作示意畫以外，下麵還有簡單的文字記錄。

    像剛才她跳的雙手交叉成十字握拳，很帥氣地順時針轉九十度，再逆時針轉回來，楊若伊就記了：“七、八，十字交叉轉。”

    然後相對應的“七、八，抬手扭兩次”，楊若伊也在一個惟妙惟肖的雙手舉起，利用髖關節扭動的小人下麵記錄著。

    原來，楊若伊是用這樣的“笨辦法”來幫助自己記動作！為了畫這些小人兒，她還偷偷畫了不少時間去研究教學視頻！

    “跳舞太難了……”在唐文霏看的時候，楊若伊就坐在小夥伴的旁邊，噘著嘴巴，撒嬌似的搖起了對方的胳膊。

    “第一次學跳舞，你已經學得很快了啊！你看，你現在練得比昨天還好，不用看視頻，聽歌就能跳了。”唐文霏聲音柔柔地安慰道。

    這倒不是單純的安慰，唐文霏是發自內心的感慨。

    別看楊若伊現在還是會忘記動作，還是跳得不到位，還是會偶爾弄混左右腳，但相比起唐文霏以前見過的那些舞蹈班的學員來說，楊若伊學跳舞的進度已經是非常快了！

    要知道，在跳舞這一塊，楊若伊之前完完全全是一張白紙，她沒有跟老師學過！以前學校的那些文藝節目，楊若伊作為文藝委員參加了幾次，但她總是去唱歌的，從來也沒有跳過舞——幼兒園有沒有，她倒是忘了……

    一個初學者，能夠在兩三天之內，像模像樣地將一整支舞跟著音樂跳下來，這實在是一個奇跡！

    當然，楊若伊自己沒有多大的感觸，她隻是覺得唐文霏教得好，很耐心地幫她一個一個動作地摳，然後她們練得也很賣力，為了自己的夢想，為了向爸爸證明自己能行，楊若伊這幾天都不知道流了多少汗！

    “嘻嘻，你這麽一說，我心情又好了！”楊若伊看著唐文霏，燦爛地一笑。她好像恢複了活力一樣，雙手一抻，從沙發上蹦了下來，站在辦公室中間，攏著又蓬散、又汗濕的頭發，準備再跳一遍。

    “不看剛才的視頻嗎？”唐文霏搖了搖手機，疑惑地問道。

    “不看了！剛才跳得不好，都斷掉了，從頭再來一遍！”楊若伊幹脆利落地說道。

    ……

    孩子們總以為自己的小動作藏得夠深，父母不可能發現得到！但這隻是她們主觀上的錯覺，事實上，在她們走出社會之前，她們的一點一滴變化，都不可能躲得過父母關心愛護的眼睛！

    楊若伊也是這樣，她以為自己跟小夥伴躲在茶館二樓的辦公室裏練舞很隱秘。但實際上，她第一天回來那一副大汗淋漓的樣子就已經漏了馬腳！

    楊涵也不用去偷偷摸摸地打探，茶館這個小木樓，樓上跳舞跺在木地板上咚咚咚的動靜，仔細去聽都能注意得到！更何況，走到臨溪的窗邊，樓上的音樂聲還能飄到耳邊，楊涵就算不想去留意都不行！

    “這丫頭……”楊涵輕輕地搖了搖頭。

    當然，楊涵還不知道女兒的詳細計劃，他隻是根據已有的信息判斷，伊伊有可能還沒有死心。

    這點隨他，曾經的楊涵也是這樣，不撞南牆不回頭——不過，楊涵當時沒有回頭，他撞破了南牆，實現了夢想！隻是，代價卻是錯過了生命中最寶貴的一段時間，以至於他在這個世界，依然念念不忘、後悔莫及……

    楊若伊，楊涵給女兒起的這個名字，寓意是“像她”。楊涵希望女兒能夠像她的媽媽一樣溫婉善良！可是，隨著伊伊一天天長大，楊涵發現她長得確實跟她媽媽一樣漂亮，可是，性格上，卻是越來越像他，骨子裏藏著一股不服輸的韌勁！

    一個女孩子這麽要強好嗎？

    楊涵擔憂地搖了搖頭，但他沒有上樓去再次勸阻伊伊，因為他知道女兒現在正處於青春期，想法很叛逆，自己表現得越強硬，可能她會反抗得越激烈。

    青春期的孩子問題多，宜疏不宜堵啊！

    “大德叔，你們慢慢聊！”楊涵從茶桌前站起身來，提著茶壺給黎大德幾個沒有打麻將、都坐過來喝茶、談古論今的老爺子倒滿茶，笑嗬嗬地準備告辭。

    “這麽早，楊涵，你不喝茶去哪啊？”黎大德一臉不解。

    “嗬嗬，我去菜市場逛一逛，看有沒有好的筒骨，買一根回去給伊伊煮湯。”楊涵笑著，跟他們擺了擺手，他去櫃台那邊拿起自己的牛仔草帽，頂著下午的大太陽就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