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靜是秦寅的侄女，從小便是由他們帶著，宋瑤華與她雖然感情深厚，但總歸不是親生的，加上兩人都是強勢的性子，相處起來總有點相愛相殺的感覺，一天不吵架那才是奇了怪了。

    “哥哥醒了？”秦靜“騰”地一下站起，認真揣摩宋瑤華話裏的意思。

    宋瑤華雖然強勢，可她出生名門，即使言辭再不堪也不會粗鄙到如沒教養的潑婦，而唯一被她罵為賤人的也便隻有哥哥愛著的楚月了——她未曾謀麵的網友兼好友！

    他去找她了！

    是不是意味著他已好全，並且能自由活動了？

    秦靜一動不動的望著宋瑤華的唇型，期待這張“刻薄”的嘴中能給她說點中聽的話。

    一旁擺飯的高琪也停下了動作，上前來，一臉期待的等著。

    “醒了！”想起自己兒子方才的行為——病才剛好就跑去找那個女人，連看也不多看自己一眼，不曾叫自己一聲“媽”，宋瑤華就一肚子的氣。

    氣不順的斜坐在真皮沙發上輕撫胸口，氣急敗壞道：“永遠別指望我會接受那個家境寒酸的小賤人，隻要有我宋瑤華在一天，她就休想進我秦家的大門。”

    楚月的家境其實不差，楚爸是js一個派出所的副所，正科級別，楚媽做點小生意，自己當個子小老板，一家子光用她一個人的收入都有富餘。

    可這在出身大家的宋瑤華眼裏卻是不堪一提，便是給秦寅當司機的人她都覺得比楚月要高上幾等，盡管她從未正眼瞧過人家司機一眼，隻知道是個男的！

    “伯母，您消消氣，秦羽還年輕，叛逆衝動是正常的，等他想通了，必定會回來跟您服軟的。”高琪給宋瑤華按摩著肩膀，低頭，細聲軟語的在其耳邊說道。

    宋瑤華歎了口氣，偏頭，“還是你乖！”

    輕輕拍打著肩膀上的小手，“你放心，等你們大學畢業後，伯母馬上給你們操辦婚禮。”

    高家雖比不上秦家，但勝在聽話，一直附屬於秦家，在秦寅順風直上的政途上沒少費心出力！

    所謂高嫁低娶、娶妻娶賢，而高琪要樣貌有樣貌，要才華有才華，優雅懂事，追求者亦數不勝數，豈是一個鄉下裏人所能比的？

    總之，宋瑤華對高琪這個“未來兒媳婦”是一百個滿意。

    盡管她是為數不多知道秦羽的命是楚月救回來的，她也覺得是理所當然、是應得的，若是沒有楚月，她的兒子又何至於會幾經生死？

    得到想要的承諾，高琪滿意的笑了，手下的動作也越發的輕柔，舒服得宋瑤華直閉眼輕哼，連飯也忘了吃。

    “切！”秦靜發了個白眼，望著“婆媳”情深的兩人，不屑的努了努嘴，轉身，踩著細高跟飄飄然離去，不帶走一絲雲彩！

    ……

    出了醫院後，秦羽撥打了那串熟記於心的號碼。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

    手機裏傳來機械式的女音，秦羽這才想起楚月的手機被送給了玄明月、留在了大楚！

    往下劃拉，楚月爸爸楚立新的手機號碼呈現於眼前，秦羽沒有猶豫，直接撥打。

    秦羽與楚月雖屬於早戀，但除了宋瑤華，其他三個為人父母的都沒有出言反對，反而在和他們相處之後隱隱有支持的意向，楚爸的手機號碼也是在那時保存的。

    “嘟，嘟，……你好，我是楚立新！”提示兩聲過後，電話被接通。

    電話那頭，楚立新看著顯示“女婿”二字的手機屏幕，半天沒有回過神來，隻能下意識地如往常一樣自報家門。

    自從楚月說她與秦羽分手了後，便當著他們的麵把他們手機裏秦羽的號碼加入了黑名單，並明確指示不得去“打擾”人家。

    這還是他前兩天整理聯係人的號碼時，隨手取黑的。

    卻不想，馬上便有電話打過來。

    隻是這通電話是秦羽本人，還是他的家人所打？

    短短半秒的時間，楚立新腦海裏浮現了多種可能。

    還不等他從這幾十種可能中慢慢抓住真相時，秦羽的一句話，給了他前所未有的光明。

    “叔叔，我是秦羽，小月可回來了？”在大楚生活了二十多年，說話難免有些“文縐縐”。

    “秦…秦羽！”楚立新放下手裏的文件，激動道：“你…回來了？”

    因為玄少主的關係，相關當事人輕易便信了魂魄離體且穿越之“荒謬”說。

    “小月沒回來？”秦羽皺眉。

    “沒有，不過玄少主說隻要你蘇醒了，小月便也該回來了。”楚立新拿起辦公桌上的車鑰匙，匆匆往外走，“我這就去海邊接她！”

    按照之前的說法，楚月回來的地點便是之前離開的地方。

    掛掉電話，楚立新幾乎是竄進了車裏，點火，猛踩油門，在屬下的目瞪口呆中呼嘯而去。

    “楚所這是出警還是回家？”一年輕警察張嘴問。

    對於所裏的高職位警察來說，或私或公，不整天待在所裏是常有的事，可楚立新不同，他為人規矩到變態，嚴於律己，每天準時上班，沒有公事拖延便準時下班，從未像今天這樣不與任何人說一下行程便走了的。

    而且他那從不上60碼的私車，而今都上了100以上了吧！

    大隊長冷著臉趕人，“事都做完了是吧！正好，這有個小區人口摸底普查，你們幾個在下班前把結果放到我辦公桌上。”

    楚立新為人不知變通，得罪的人不少，但擁護者更多，尤其是他的下屬……

    秦羽本就轉院到了zj省，離楚月回來的海邊不過幾個小時車程的事，可楚立新就苦了，忍受了妻子一路的指責，好不容易上了飛機，待會兒還得轉幾個小時的車……

    淺海灣！

    “呸～”楚月從海水中探出小腦瓜子，糾結著臉，猛吐了幾口海水。

    “該死的苦！”楚月低咒了聲，這苦似乎都將她心裏的酸楚給掩蓋了幾分。

    也不知是因為離開了大楚的眷粘而心傷，還是因為無故被灌了一肚子海水而委屈，總之，此時的楚月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咽嗚著，分不清是心裏難受還是純粹自我發泄，提著因浸水而分外笨重的羅裙罵罵咧咧的往海灘上走去。

    “什麽情況？怎麽岸上這麽冷清？”楚月邊走，邊犯嘀咕。

    此時雖然是黃昏時候，是用晚餐的時間，可這旅遊勝地全年四季人山人海，連半夜都有文藝青年坐那礁石上，懷疑…不，思考人生，在這朦朧的天色下更應該開始他們的夜晚狂歡，怎麽會一個人影都沒有！

    “難道我沒穿越回來？還是說我穿越的地點不對？”瞭望遠處植被從中若隱若現的五星級海邊酒店，因為夜幕的降臨亮起了屬於現代的七彩燈光。

    楚月緊了緊衣服，雙手抱胸，“是這裏啊！”

    穿去大楚的羽絨服，早在青城的時候就被上官靜給強行奪去了，在不在還兩說，又考慮到現代此時該是五六月的天，是比較炎熱的，楚月也就沒有開口問，隨便穿了身素雅的裙子便回來了。

    類似現代複古風的係帶連衣裙，即使旁人看到她的穿著也不會覺得突兀。

    走上岸邊，被晚風一吹，濕漉漉的衣裳更加緊密的貼合著肌膚，楚月被冷的一哆嗦，通體生寒。

    “阿嚏！”揉了揉發癢的鼻子，“什麽妖風啊！怎麽這般的冷？似是要把身體裏的血液給凍僵了般，方才在海裏的時候觀這天氣分明是炎熱的啊！”楚月自說自話，同時加快了步子。

    太不正常了！

    楚月心想，自己好歹與昆侖一派的人生活了那麽些年，對於來自未知、看不到、摸不著的危險有一定的直覺感應——此處必定是有什麽“邪物”在作祟，因此才沒遊客出來玩，而她亦感到了寒涼。

    人是群居動物，特別是麵對恐懼、危險時，希望能更多人在一起——壯膽！

    楚月拚了命的往前跑去，迫切要尋求來自群體的安全感……

    “哢嚓～哢嚓！”背後響起一長串與細沙接觸的腳步聲。

    不是她的！

    楚月嚇得連魂都沒有了，雙腿交疊，一個踉蹌，“嘭～”的聲，摔了個狗啃沙！

    身後的腳步聲變得急促，轉眼便失聲於眼前，並帶著更冷的寒意，陰冷、嗜骨。

    “起來！”蒼老暗啞的聲音從頭頂響起，楚月頭皮一滯，來不及思考這聲音好似在哪聽過，肩膀便被比昆侖山聖池裏的千年積雪還要冰的“爪子”給桎梏住了，“拖”著她緩緩起身！

    “你…你別亂來，我可是有靈物的，趁著我沒出手，你趕緊走，我饒…饒你一次！”直以為是什麽惡鬼，楚月從手腕上悄悄取下了八卦骨鏈。

    靈犀曾說八卦骨鏈是難得的法器，八卦一出，百鬼服從，而一般的小妖小鬼更是進不了身，可護個安康周全。

    被自個嚇懵逼了的楚月哪還有時間想——靈犀所說的骨鏈一出是指沒被封印、已在常人身上，若來者真的是鬼，那絕不可能靠她這般的近，早被嚇得遠遠的了。

    再說在這磁場被各種現代化資源破壞的如今，很難再有鬼魂這種“物質”的形成，何況還是在這人多的旅遊勝地！

    玄夜嘴角猛抽，這貨把自己想成什麽了？

    語氣放柔了些，指尖輕輕用力，便將人提了起來，“是我，別怕！”

    自己如今這幅尊容的確會嚇到人，玄夜苦笑了聲，麵具之下的臉越發的猙獰，身上散發的寒意也越來越濃。

    隻是，他可以因為身體的缺陷避開世間眾人，卻唯獨不允許她畏懼自己、躲開自己！

    是執念也好、是不甘也好。

    總之，再也不能！

    “是你？”楚月抬頭，看到了曾在醫院裏看到的黑衣男子，便是他清除了自己的記憶的…熟人。

    知道是個人，楚月冷靜下來，站定，倒也不再害怕了，仰頭俯視著對方，強比氣場。

    “是我！”聲音還是那般幹澀難聽！

    “你是誰？”楚月眯眼。

    這個人不僅知道自己會去大楚由此消除了自己的記憶，而且還在家人和秦羽之前找到她……

    難道……

    “你是玄少主？”腦海中忽然閃現一個稱謂，一個被老楚和秦伯伯敬若神靈的人。

    玄夜輕笑了聲，“是！”

    這是他幾千年來第一次發自肺腑的笑。

    雖有麵具遮擋，但楚月能感覺到他的歡喜的情緒。

    “能借我點錢嗎？”楚月手一伸。

    好說話就行了，如今天色已黑，自己要錢沒錢，要身份證沒身份證，總不能在外麵蜷縮一晚，等秦羽什麽時候來救自己吧！

    這冷風吹的，又沒幹淨的衣服，肯定會感冒。

    感冒她倒不怕，就是怕打針吃藥！

    玄夜一怔，“借…錢？”

    “嗯，我隻要夠能住上一宿的錢就好了，下次見麵我定加倍還你！”

    “你不好奇我是誰？”玄夜劍眉一挑。

    楚月愕然，“你不是說你是玄少主嗎？”

    玄夜一怔，半晌方道：“其實…我還有個你會感興趣的身份……”

    楚月癟嘴，“我現在很冷、很餓，隻想借點錢住個酒店，其他的…暫時不敢興趣。”說著，身子又是一抖，也不知是被眼前之人身上的冷氣給凍的，還是被晚風給吹的。

    玄夜無語，動手將楚月身上的濕衣服扒掉……

    “你幹嘛？”楚月來不及反應，外曾的連衣裙就被扒了，隻剩下內衣褲，急得大吼！

    “別怕，沒人！”周圍有他的警衛站崗，外人不會私闖，再加上天灰蒙蒙的，能見度低，旁人也看不著。

    “你不是人嗎？”楚月氣極。

    玄夜：“……”

    “少主少主，我還想你是個正人君子，卻不料是個猥瑣的糟老頭！”

    其實楚月沒有見過如今玄夜的樣子，隻是聽他的嗓音老的像個垂暮老者，可身形和動作卻又像個年輕人，所以分辨不出他的真實年齡。

    玄夜：“……”

    “本王是糟老頭？”玄夜同樣被氣得低吼，連前世的自稱都脫口而出了，直恨不得把眼前這貨生剝了生吞，但手下的動作也不慢，脫了自己的風衣給她披著，動作輕柔。

    還本王？你以為你是古代的王爺啊！楚月輕嗤，心安理得的穿上了他給的衣服，抬腿就走。

    玄夜冷著臉，一把抓住這臭屁的胳膊，奇道：“你不借錢了？”

    幾千年不見，這臭脾氣怎麽還是沒變，說翻臉就翻臉。

    “不必了！”楚月指了指身上的衣服，“這個…謝了！”

    雖然缺錢，但也是看人借的，她可不想因為幾個錢任這糟老頭子“動手動腳”。

    此人，人品不行！

    楚月心中冒出這麽句話！

    她還是去酒店找個人借個電話吧！

    隻要聯係上了老楚或秦羽他們，那還愁沒錢沒地方住？楚月狠狠拍了下自己的腦瓜子，剛才是有多蠢，才會想到跟個素不相識的人借錢！

    “想走？”玄夜怒了，“這輩子你都休想再離開！”

    “怎麽地，你一大男人還賴上我了不成？”楚月態度也沒好到哪兒去。

    把風衣一扯，扔還給他，“姑奶奶不稀罕要了，再見…不，再也不見！”

    玄夜：“……”

    奪過楚月正要穿的濕衣服，再次強硬的給她穿上自己的衣裳，猿臂一攬，將人箍在空蕩了許久的懷裏，低頭，啞聲道：“月牙兒，不鬧了好不好？”

    撒嬌似的在楚月的秀發中蹭了蹭，“為夫想你！”

    曆經了幾千年阿鼻地獄的折磨，弄得不人不鬼，若不是太過愛她，自己又如何撐得過一次又一次的生不如死！

    隻是終於再次等到她了，自己卻忘了如何和她相處，且易怒，平白惹她生氣。

    月牙兒！

    為夫！

    楚月身子一僵，試探的說道：“夜？”

    “是我！”隔著麵具親吻了心心念念的人兒，玄夜將襯衫解開，執起楚月的手，輕輕拂過胸口的疤痕。

    “是月亮！”楚月哽咽道。

    玄夜的身上很涼很涼，若不是皮膚的柔軟和指尖碰觸的心跳……楚月當真要以為麵前的是一塊寒冰。

    可盡管如此，她還是不舍離開，一遍又一遍的輕撫著。

    “是我離開時劃的……”

    疤痕很深，想必當初傷口很深，很痛！

    “是你！”玄夜糾正。

    楚月“噗嗤”失笑，垂了下玄夜的胸膛，低聲罵，“油嘴滑舌！”

    她沒敢問玄夜為何總是穿的密不透風、還戴著麵具，沒敢問他身體的寒意與蒼老的聲音，甚至都沒敢問他玄少主是個什麽身份……

    ——因為她知道過程必然不是她所願看到的，對她來說，與玄夜分開不過幾分鍾的事，可對玄夜來說……會是多少個冰冷春秋？

    她隻要知道他是他，那便夠了，哪怕他真的已蒼老如老翁……

    兩人麵朝大海，相擁相吻，拚命吸取彼此的氣息，感受對方的心跳！

    卻不知…遠處的酒店，某個窗口，一隻望眼鏡緩緩放下！

    “月兒，這一世，我也無福氣將你留在身邊嗎？”秦羽點燃了人生當中第一根香煙，回頭朝著同樣擰眉的秦寅道：“您放心，我不會與玄少主爭！”

    秦羽苦笑了聲，抬手將外界的刺目剮心之景關上。

    不爭！

    不是因為他是玄少主，位高權重，招惹不得。

    而是因為他是玄夜，楚月愛他，而自己…注定贏不了！

    －－－－－－題外話－－－－－－

    嗯！

    是的！

    就這樣完結了！

    那些沒交代的後續，以後有時間的時候會陸續寫到番外，包括玄夜的“病”，他們重逢之後的生活！

    謝謝大家一路以來的支持，大熙陌現在在籌備新文《小淑女，好久不見》，重生文，預計下個月開坑，敬請再次支持！

    謝謝！

    愛你們！（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