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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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很後悔,曹纂也不得不麵對現實。

    他告訴夏侯徽一個情況:前兩天,有一批蜀漢人經過建業,向吳郡方向去了。本來倒也沒什麽,可是那些推車的力伕中,有不少身強力壯,訓練有素,有精銳之氣。

    和他每天都要麵對的部下,以及經常麵對的吳國解煩兵非常類似。

    夏侯徽很重視,但她不明白蜀漢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吳國君臣又是什麽態度。

    曹纂都能看出這些人有問題,吳人不可能看不出。看出了,卻不阻攔,說明蜀漢人有正當的理由。至於正當的理由之後還有沒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那就不好說了。

    這一切,自然也成了她勸曹纂的理由。

    曹纂原本還有些猶豫,被夏侯徽三言兩語說得沒了主意,當即同意護送他們去侯官。

    司馬師有正式的使者身份,可以請求吳國提供樓船,走海路,但曹纂見不得光,隻能走陸路。在沒有後勤支援,又不熟悉地形的情況下,穿越吳國腹地是很危險的。為了遷就曹纂,司馬師也隻能走陸路。

    為此,曹纂不得不精挑細選,將人數壓縮到百人以內,冒充司馬師雇來的隨從。

    曹纂牢騷滿腹。

    離開建業之前,夏侯徽以司馬師的名義,給曹苗寫了一封信,說明來意:奉天子詔書,召曹苗回京,與鍾繇父子對質,澄清事實,還曹苗清白。

    這些當然都是給吳人看的。

    起程時,司馬師坐在車廂裏,看著窗外扮作隨從模樣,一身青衣,滿臉不忿的模樣,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媛容,這是何苦來哉?”

    夏侯徽坐在對麵,低著頭,沉默不語,又似若有所思。

    沒聽到夏侯徽的回應,司馬師轉頭看了夏侯徽一眼,見夏侯徽心不在焉,笑道:“怎麽了,還在擔心允良不聽勸?你啊,在洛陽時擔心也就罷了,如今已經到了建業,擔心有什麽用?”

    夏侯徽收回思緒。“子元,侯官乃是江東造船要地,孫夫人一直負責吳國機密要務,她去侯官,必然是有機密之事,為何會帶上允良?”

    司馬師眨眨眼睛。“你是擔心允良甘心依附吳國,不願回洛陽,並且得到了吳人的信任?”

    “你覺得呢?”

    “未必吧。”司馬師抬起手指,小心翼翼地撓了撓嘴角。最近幾個月,胡須脫落得厲害,他不得不小心點。“允良身份特殊,既不能讓他自由,又不能監禁他,加上他生性跳脫,除了孫夫人這樣的厲害人物,能看得住他的人真不多。孫夫人既有要務,不得不去,又不能置允良不顧,帶上他也情有可原。”

    夏侯徽轉了轉眼睛,微微頜首。“這麽說,倒也說得通。隻是辛苦了你。我聽說,會稽多山,這一路怕是不太好走。唉,都是太初多事,非要說什麽讓你出來散散心。”

    司馬師的嘴角抽出抽,轉頭看向窗外。“太初說得沒錯啊,我現在的確輕鬆多了。其實你也不用擔心我的身體。正如太初所說,我的倦怠大多還是因為心情不好。出來走走,好多了。如果這次能勸允良回洛陽,說不定還能重入仕途,隻是不知道能做些什麽。”

    他突然笑了笑。“你說,陛下會不會讓我去修史?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可要多留意這一路的風土人情,將來好寫地理誌。”

    夏侯徽欲言又止,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司馬師撫著膝蓋的手。這隻手雖然藏在袖子裏麵,卻隱約能看到突出的指節,顯示出司馬師的心情並不像他說的那麽輕鬆。

    “留意學問,倒也是條出路。”夏侯徽不動聲色的轉過頭。“總比允良說的那什麽東方不敗可行。”

    司馬師神情微滯,忽然笑道:“媛容,你答應我的事,沒忘吧?”他看著遠處的曹纂,一絲寒芒從眼中閃過,一瞬即逝。

    夏侯徽眉心微蹙。“你還想報仇?”

    司馬師臉上的笑容漸漸逝去,過了一會兒,輕輕吟道:“是以腸一日而九回,居則忽忽若有所亡,出則不知其所往。每念斯恥,汗未嚐不發背沾衣也……”

    夏侯徽黯然泣下,挽著司馬師的手。“子元,你別說了,我盡力就是了。”

    ——

    到達侯官後,孫夫人就全身心的投入了海船的改造工程之中。

    曹苗亦步亦趨,形影不離。

    他不是理工科,對工業生產沒什麽概念,也提不出什麽好的建議,當然也沒這興趣。跟在孫夫人後麵四處轉,更多的是熟悉環境,看看有沒有可乘之機。

    這是一種習慣,現在已經成了他的本能。

    葛衡才是真正的技術骨幹,曹苗最大的作用就是不斷的給他打雞血,偶爾提點方向性的建議。

    但世上之事就是這麽奇怪,動手的受累,動嘴的享福。葛衡天天忙得腳打後腦勺,曹苗卻享受了最大的成果,在外被工匠們奉為神明,妥妥的天命眷顧之人,在內被孫夫人當作至寶,恨不得用根繩子拴著,生怕被人搶了去。

    這讓曹苗有些懷念自由。

    一連幾日,見曹苗心情不太好,孫夫人以為他是悶了,主動提出陪他去番市散心。

    侯官臨海,是中原與交州之間海路的中轉站,陸道開通之前,這裏曾經繁盛一時。如今依然是中原人乘船前往交州的必經之路,久而成市。隻是規模不如番禺、吳郡的番市大,知道的人並不多。

    出了船官,來到番市,曹苗真正體會到了什麽叫蠻夷之地。

    放眼看去,看不到幾個漢人,大部分都是椎髻紋麵的蠻夷。就算是漢人,穿得也很清涼,遠不如中原人整齊,到處透著生猛氣息,就連少女們看人的眼神都火辣辣的,臉皮薄點的直接承受不住。

    如果不是孫夫人的隨身女衛也一樣生猛,殺氣騰騰,曹苗很擔心自己會被人半路擄了去。

    “我們是不是穿得太招搖了?”曹苗感慨道:“應該入鄉隨俗才對。”

    “且!”孫夫人毫不客氣的啐了一口。“讓我像這些蠻夷一樣衣不蔽體?虧你想得出來。”

    “話可不能這麽說。”曹苗一本正經的搖搖頭,抬手扯了扯衣襟,將領口拉鬆。中原九月已經入秋,這裏的九月卻還是很熱,走了幾步路就汗津津的。“如果夷洲也是這麽熱,你覺得穿著甲胄、戰袍還能作戰嗎?這些人穿得少,未必是因為窮,沒衣服穿,而是適應氣候。”

    孫夫人眼珠轉了轉,覺得有理,剛要說話,有一個女衛匆匆趕了過來,遞給孫夫人一封公文。孫夫人看後,笑了一聲。“諸葛丞相還真是熱情,居然派人一路送到侯官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