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三章 背鍋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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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東京的秩序逐漸恢複。
商鋪照舊開門營業,百姓和往常一樣出門做工、買菜購物、飲食生活,一切如故。
雖然沒了成隊往來的兵卒,但開封府的差役們卻不時出現。
出事了!
雖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但種種跡象推斷,尋常百姓們都敏銳地察覺到,一定出大事了。
所有商販、路人都小心翼翼,街頭十分平靜,少了些許往日的熱鬧繁華。
不過治安好了許多。
權知開封府吳育新官上任,立即重拳出擊,打著搜捕刺客的旗號,抓獲了不少地痞惡霸。
一時間,東京城裏的城狐社鼠一片哀嚎。
要麽被擒獲入獄,以至於開封府大牢人滿為患;要麽潛藏地下的無憂洞裏,壓根不敢露頭。
東京的治安在好轉,朝廷也在經曆了短暫的震動之後,恢複轉運。
官家趙禎輟朝五日。
名義是荊王趙元儼病故,輟朝以示哀悼。
宗親、重臣亡故,皇帝輟朝乃是慣例。
趙元儼貴為皇叔,官家輟朝五日表哀盡孝,是應有之理。
群臣自是讚同,官家正好趁此機會休養數日,行刺雖說沒有受傷,但驚嚇是肯定的。
關於刺客身份還在調查之中,名義上交給開封府的,但實際上……吳育隻管抓賊,真正經手調查的是皇城司。
另一件要緊事便是趙元儼的喪禮,兩府宰相會同禮部擬定了老王爺的追贈加諡。
贈天策上將軍、徐兗二州牧、諡恭肅。
北海郡王趙允弼負責操持喪禮,官家趙禎則表示,將再度親臨荊王府致哀,甚至打算親自送葬。
朝野聽聞,紛紛稱讚官家仁孝。
先皇駕崩早,荊王是為數不多“長壽”的皇叔。雖為君臣,但與官家叔侄情深,一定程度上扮演著“慈父”角色。
官家盡孝,尊奉皇叔,在情理之中,合乎孝道,恰為天下表率。
隨後官家趙禎下詔,將趙元儼生前的墨寶手跡,詩作書畫分賜宰臣,餘藏秘閣。
這也是一種表尊敬的方式,也算勉勵臣子,尋常人壓根沒機會得到。
然而有趣的是,除了宰執大臣,恩賜詔書上還有一個人的名字——華陰縣子楊浩。
皇叔墨寶可不是隨便賞賜的,楊三郎好大的福分啊!
直到此時,眾臣才從各個渠道聽到消息,老王爺最後一頓飯,就是楊浩親自烹製,也是唯一見過荊王最後一麵的外臣。
而且,
還有說法,官家遇刺之時,楊浩護駕有功,還因此受傷。
難怪!
一個少年郎,得老王爺厚愛,已經難能可貴,再有這護駕之功……
救了皇帝的性命,這可比你做多少政績,打幾場勝仗來的更實在。
這不,轉眼間男爵升到子爵,往後前途,不可限量。
……
當此之時,前程遠大的華陰縣子楊浩同學正在被“數落”。
有資格,有動機這麽做的,自然隻有嬸娘楊田氏。
在她眼裏,再大的功勞,高官顯爵都比不上侄子的安危重要。
那夜楊浩回來,說是在荊王府做菜不小心燙傷了胳膊,楊田氏本也沒太在意。
直到禦醫登門來換藥,她才清晰看到那長長的傷口,分明是刀劍傷。
再聯想到近兩日的異常,大門上的匾額也換了,逼問之下,楊浩才道出實情。
“三郎,刺客殺人,那多危險了,你…該躲開了。”
楊浩想了想,如果當時自己沒衝上去抱住刺客,趙禎……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不過仔細想想,完全可以理解嬸娘的心情,自己其實也有點後怕。
稍微出點差錯,刀鋒劃破的不是手臂,而是咽喉、胸膛,或者刀刃上塗毒,自己可能就永垂不朽了。
不過,隻有經曆過才知道,才電光火石的危機瞬間,人根本來不及多想,完全是本能反應。
楊田氏語重心長道:“三郎,嬸娘知道,身為臣子要為官家,為朝廷盡忠,但你也要……顧著自己,往後千萬不要這般冒失了。”
臣為君死,是這個年代的政治正確。
楊田氏這番話若放在公開場合,還有點大逆不道的意味,卻是真正疼愛,關心侄子的表現。
“嬸娘放心,我省得。”楊浩點頭答允。
楊田氏本還想說點什麽,聞聽沈放登門,且已經進院,便立即閉口不言。
見多了世麵,嬸娘已經不再是尋常村婦,也懂得一些場合規矩與輕重。
“聽說你護駕受傷,果不其然。”
沈放瞧見楊浩胳膊裹著的繃帶,問道:“怎麽樣?不打緊吧?”
“皮肉傷,不礙事,你消息夠靈通的嗎?”
“你隨官家同在荊王府,那麽多人看到,何況你家門口的匾額都換了,我能不知道?”
沈放笑了笑,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笑道:“上好的金瘡藥,興許你用不上,不過是阿姐的一片心意。”
“沈娘子…”
“阿姐聽說有護駕受傷,有點擔心,這是她親自配的金瘡藥,算是酬謝你贈的香水。”
“令姐還懂醫術?”
“是啊,阿姐從小博覽群書,醫藥之道也有所涉獵。”
“替我謝謝令姐。”
“別客氣!”
沈放擺擺手,問道:“怎麽也?當時情況很驚險吧?沒看出來,你竟有膽量冒險救駕。”
“怎麽著,看不起我?”
“沒有,你很……勇敢,好在傷勢不打緊。
我可聽高遵裕說了,護駕的侍衛隻要受傷的全死了,你真幸運。傷也沒白受,一刀一爵啊!”
“如果可以,我真願意把這個機會讓給你。”
“別,我阿姐說了,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般有氣運。”
沈放笑了笑:“你既在現場,可知道行刺者是何許人也嗎?東京城裏現在眾說紛紜,沒個定論。”
楊浩搖頭:“刺客又不會把身份寫在臉上,我哪知道?”
“吳府尹這幾天倒是抓獲,審問了不少人,但至今沒有下文……刺客身份,幕後黑手,遲遲沒有公布。”
楊浩想了想,這事絕不簡單,首先調查確認本就困難。
敢行刺皇帝,必然做過萬全準備,不會留下把柄,蛛絲馬跡都少的可憐。
而且幕後之人,身份興許也非同小可。
所以即便有所懷疑,查到什麽,沒有鐵證如山,趙禎也無可奈何,甚至不得不投鼠忌器。
即便是朝廷官宣,也未必是真凶。
說不定隻是背鍋俠而已,卻不知會是哪個倒黴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