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婉娘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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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葉氏商行被眾人洗劫一空的消息,杜玉清揮手讓夏錦退下,自己坐在那裏愣了好一會,對於這個結局她始料未及,心裏多少有些於心不忍。原來隻是想對方怎麽對付他們的,自己這裏就怎麽報複回去,沒想到很多事情一旦開始,後來的發展就有它自己的力量,結局就不受自己控製了,一時心有戚戚焉。
“你聽說了嗎?葉氏商行倒閉了,葉家徹底完蛋了。”範斯遠興衝衝地進門說道。
“嘉善哥哥,你說,我們是不是做得有些太過分了?”杜玉清不安地問。
“多行不義必自斃,葉良培這是咎由自取。你不用當心,我們隻是防守反擊做了我們該做的,至於後來的結果,是葉良培之前仗勢欺人欺淩了太多的人,現在牆倒眾人推而已。”範斯遠寬慰杜玉清道,同時心說:阿杏其它都好,就是太心慈了。做大事哪裏能心慈手軟?所以自己在背後慫恿其他商鋪去衙門狀告葉氏商行的欺行霸市,最後在市麵上放出風聲葉氏快要倒閉的事情就不和她說了,免不了她不高興又數落自己。
杜玉清想想也是,以葉良培霸道的做事風格,得勢時對人巧取豪奪,別人還敢怒不敢言。一旦失勢,被他欺淩過的人還不同仇敵愾,甚至啖食飲血?作人做事,永遠要留有餘地。遂放下此事不提。
範斯遠十分高興,阿杏雖然有婦人之仁,但她亦能聽進別人的意見,不會糾結在這些小事上。想起他來的另一個目的,於是不經意地問:“阿杏,你上次生辰送給我們的折扇還有嗎?我想再要一把。”
杜玉清搖了搖頭:“如果是白扇骨還有七把,但作了畫的就隻有三把,送你和二哥、四哥,連郭三哥都沒有。本就是拿不出手的東西,隻是聊表心意而已。”她的生辰,幾位親近的家人朋友知道消息的人都送了禮,杜玉清的回禮是扇子,男子為折扇,女子為團扇,都是自己親手繪畫的工筆梅花圖,或鐵虯銀枝,或冷豔清絕,雖然還沒辦法做到得心應手但用心是十足了。為了避嫌,她在給男子的扇麵上假借男子的名義題的是“青衣居士”作。
“哦,這樣。那就算了。”範斯遠明白了,昨天在鄧新傑那裏看到的那把折扇就是杜文智的那把了,不由得對杜文智生起氣來。好一個杜文智為了巴結鄧巡撫家的公子,竟然把自己的妹妹都給出賣了。於是後來對杜文智頗為冷淡,弄得杜文智莫名其妙,後來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後才明白緣故,大聲叫起屈來。他不過是帶著折扇出去時給鄧新傑給看到,鄧新傑十分喜歡,誇讚了半天,他就得意忘形忍不住說漏了嘴。回家後才發現折扇不見了,什麽時候丟的他都不知道,原來是被鄧新傑給偷拿去了,不由得對鄧新傑也有些埋怨了。怪不得他會小心地打聽三妹妹的書畫老師是誰,然後也拜了謝謙為師,他還以為鄧新傑是誠心學畫,原來竟然還有這樣的私心!他這樣的行為也太出格了,傳揚出去對三妹妹的名聲多不好,以後鄧新傑再來試探,杜文智就學會了諱莫如深了。
九月十八日是上上大吉的日子,杜玉清卻同時接到了兩張結婚請柬,一個是金陵江夫人給小兒子發的請帖,還有一個就是婉娘和明茂官的婚禮了,他們竟然都選了同一天,最後權衡之下,杜玉清隻能選擇去金陵,因為除了她自己,她還要代表師父覺明師太出席,所以不得不對明茂官和婉娘感到抱歉了,隻能在添妝上多用些心思。
這是杜家第一次親身經曆江南人的婚事過程,從婉娘家送來的禮餅禮糖就看出這裏人生活的富裕和講究,裏麵有團圓喜餅、雙喜飴糖、各色幹果,竟然還有一盒茶葉,用精巧的竹製食盒裝著,擺著煞是好看。蔡娘子見了不由嘖嘖稱奇,說現在杭州府的婚禮雖然愈來愈講究了,富有的家庭不僅要備三金送給女家,還要送花茶、果物、團圓餅、鵝酒羊酒等物,但像魏家這樣大的手筆,對親戚朋友也分發這樣重的禮物還真是不多見。聽杜玉清說魏家是招贅女婿,更是嘖嘖感歎說魏家仁義,連入贅女婿的麵子都圓得很體麵。
九月十四杜玉清帶著采薇去婉娘家裏為她添妝。魏家不大的院子裏擠滿了來往的女眷,看樣子婉娘的人緣很是不錯。按照習俗是要把親友的添妝擺在外邊,讓前來道喜的街坊鄰居來看看新娘子的添妝多寡貴賤,也是鄰裏鄉親最愛議論和攀比的談資。
看到她們,在花廳接待客人的魏掌櫃欣喜地迎上來。“哎呦呦,杜小姐大駕光臨,真讓我們蓬蓽生輝。您這一向可好。杜夫人可好?”
杜玉清笑著說聲:恭喜。接過采薇遞過來的一個妝匣和一個扁平的盒子轉手遞給魏掌櫃說:“這是我們姐妹給婉娘姐姐的添妝,一點心意請不要嫌棄。”
魏掌櫃一看這妝匣是嵌螺鈿紋的漆盒,不禁喜上眉梢,這妝匣都這麽講究了,裏麵的東西還能差嘛。這杜小姐待婉娘還真是不薄。婉娘也是個有福的,能和杜小姐成為金蘭姐妹,不僅現在錢賺得比她還多,還和自家女婿感情甚篤,兩人遇事有商有量,這真讓她省了不少的心。
魏掌櫃笑得合不攏嘴,“哎呦,這可怎麽好噢。謝謝您啦。”鄭重地把妝奩放在最中間的案桌上。然後就忙不迭地把杜玉清讓進婉娘的閨房。
看見魏掌櫃親自把一位年輕的小姐帶進婉娘的閨房,前來幫忙的鄰裏鄉親都有些猜度了,悄聲議論這是哪家的小姐。見過杜玉清的表妹得意洋洋地說:“這是同知家的嫡親大小姐,和我表姐最是親厚了。”
鄰裏鄉親一時都不敢相信,“這是同知家的官小姐?那得多大的官呀。”平日裏他們見到的最大的官不過是衙門裏的衙役,或是村裏的裏長,實際上他們不知道那衙役頂多算是吏,連官的邊都算不上。聽到這樣的名頭,心裏自然豔羨不已。
“不知道這個同知家小姐給婉娘送了什麽做添妝?我看不會是什麽體麵的禮物。看她的穿著也不像是個有錢的貴小姐。”婉娘的舅媽說。
“就是啊,打開看看。”婉娘的堂叔嬸也附和道。
眾人都忍不住要翻白眼了,婉娘舅媽剛才不過給了一套銀頭麵,就好像給婉娘天大的麵子似的,一直不住地呱噪。也不看看那頭麵樣式老舊,做工粗糙,成色發黑,還不知道摻了多少廉價金屬成分呢。這位堂叔嬸今天過來也是來搗亂的,對每個人送來的添妝都要一個個評頭論足一番,不是這個不好,不合時宜,就是那個出手小氣,不夠體麵。誰不知道你原來打的如意算盤是想把自己的小兒子過繼給婉娘父母,然而堂而皇之地把二伯家的財產據為己有。這婉娘招了上門女婿,一下把她的如意算盤打碎了,這說話就拈酸帶醋,讓人不喜。
舅媽不客氣地拿過妝匣打開蓋子,眼睛不由地一亮,裏麵竟然是一套金地綠鬆石嵌珍珠頭麵,包括三支發梳,一對步搖,東西錚亮精致,一看就知道是大銀樓的大師傅的手藝。
“嘖嘖嘖,這麽漂亮的頭麵,這得五兩銀子吧。”這下堂叔嬸也禁不住瞪大眼睛要口水直流了。
“五兩銀子?怕是要二十兩呢。“婉娘表妹驕傲地說:”前幾日我們夫人去銀樓給小姐買首飾,看中一套頭麵還不如這個體麵都要二十兩呢。後來小姐說要再看看,硬是沒舍得要夫人買呢。”
另一個扁平盒子的麵上繪製著三個穿著色彩鮮豔服飾的外邦女人,“哎呦,這個可是一件稀罕物嘞。嘖嘖,看她們穿的是什麽衣服。”掀開蓋子,上下自動支楞成一個架子,竟然是麵鏡子。這下所有人都驚異了,這鏡子照得人可真清晰啊,纖毫畢現的。
“哎呦誒,這鏡子用什麽磨的,這麽亮這麽清楚。”
旁邊嗤笑一聲,“她舅媽,你看清楚了,這可不是銅鏡,這是西洋鏡,聽說是從番邦裏過來的,我有一個表姐在金陵知府公子做乳娘,前個回來探親說起南京城裏的稀罕物件,就說到這鏡子,說是什麽水銀鏡子,它可不是用銀子來計價而是要用金子呢。婉娘真是好運氣。”大家又是一番嘖嘖稱奇,有的羨慕婉娘好福氣,攀上這麽一位出手闊綽的官家小姐,有的忍不住心生嫉妒了。
杜玉清走進婉娘的閨房,原來淩亂的房間收拾一新,婉娘坐在床沿上正在和兩位姑娘聊天,看見杜玉清進來,高興地一下站起來,說:“你怎麽來啦?”
“我來給美麗的新娘子添妝啊。”杜玉清調侃道。
婉娘的臉一下就紅了,抓住杜玉清的手臂就擰了一把,“沒皮沒臊的小妮子,看我不撕你的嘴!”
魏掌櫃心裏得意兩人的親密,嘴上卻假意嗬斥道:“怎麽說話的!人家杜小姐好心好意來給你添妝,你怎麽這樣怠慢客人。”
婉娘不以為意,推著她娘說道:“知道了,再也不敢了了,行了吧。你去招待客人吧。”入秋以後“鳳羽”生意節節攀升,母親對杜玉清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話裏話外都說她的好,這種前倨後恭的態度讓婉娘有些無可奈何。
“好,好,我去招待客人,不打擾你們姐妹說貼己的話。”魏掌櫃喜滋滋地出門去。
杜玉清衝著婉娘調皮地做了個鬼臉,婉娘知道她沒有惡意,但還是禁不住臉紅了。
對於杜玉清不能參加她的婚禮了,婉娘雖然十分遺憾,但也很理解。好在她們來日方長,以後可以共度的時光還很多,足以彌補這種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