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自立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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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杜玉清在和林瑩玲在一起喝茶時,門房又送了幾張帖子進來,其中有一張是什麽張家二夫人張鄧氏的拜帖,她希望下午能夠前來拜訪,杜玉清苦笑地對林瑩玲說:“你看,成天都要應付這些不相幹的人,真是太累了。”
林瑩玲撇了撇嘴,她美麗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斜睨了杜玉清一眼,不滿地說:“你呀,飽漢不知餓漢饑,是不是存心在我這個孤家寡人麵前顯耀你如今是個炙手可熱的人物來著。“
杜玉清立刻從善如流,點頭道:“是啊,是啊,我就是要在你麵前顯擺來著,怎麽樣,羨慕吧?不如搬來和我一起住,我帶你吃香的喝辣的,日子保證過得逍遙自在。”
“怎麽樣,露陷了吧,我就知道你處心積慮在打我的主意。姑奶奶我就是不上當。“說罷兩人不約而同都笑了。
林瑩玲現在已經是自由身,她為了不影響杜家的聲譽,目前是一個人住在城郊的莊子上,杜玉清覺得那裏太清冷了,一直想拉她回來。但林瑩玲內心是個很倔強的人,她堅持過段時間再說。杜玉清也無可奈何,但總想瞅準機會再勸勸她。
林瑩玲自然理解杜玉清的好意,她這樣回答也純粹是為了逗趣,在性格上她和杜玉清兩人都屬於比較清高的人,所以在杭州時雖然來往不多,但彼此有著很深的理解。隻是經曆了這麽多的事情她林瑩玲還是那麽孤傲,杜玉清卻好似變得圓滑世故了,但林瑩玲知道,杜玉清的內心還是一樣的清高,隻是她現在擅長把自己的清高隱藏起來。本來麽,精神上有追求的人內心和世俗社會多少都會保持著一定的距離,這未必是為了不受汙染,而是因為隔著距離事情反而能看得更清楚更全麵。
為林瑩玲贖身的事後來進行的很順利,劉瑾一倒台,明月樓的東家也不囂張了,李貞伯再出麵,他就趕緊就放林瑩玲出來,客氣得連銀子都沒有收。原來林瑩玲滯留在明月樓其實也沒有所謂的賣身契,就是因為東家勢力強大把人扣在那裏,沒有人敢和他做對。如今他既然鬆口了,那就是金口玉言給林瑩玲自由了。李貞伯沒有多想,謝過之後就領著林瑩玲要出門去,他從小被人奉承慣了,思慮的焦點都是落在自己身上,很難顧忌到別人的立場和利益。還是林瑩玲多了一個心眼,她沒有理睬李貞伯的眼色,而是不慌不忙地朝老板恭敬地行了一個大禮,柔聲謝過老板這一年來對她的關照。期望以後有機會能報答東家的恩情。她的一番話硬是把東家原來陰晴不定的臉色說的露出了微笑,每個人的內心都有一塊柔軟的地方,林瑩玲把他往好人那裏推,他自然也願意做個好人。林瑩玲還從李貞伯的手中拿了兩千兩銀子遞給了老板,說:這不是贖金,而是她孝敬東家的一點心意,權當補償他當初救她時的損失了。她的這些話讓東家的笑容更真誠了幾分。他客氣地推脫了一番,還是在林瑩玲更客氣更誠懇的堅持下收下了銀子。
杜玉清聽說這件事,不由地誇林瑩玲考慮周到,這東家願意放林瑩玲出來是因為現在形勢的不得已,如果林瑩玲真的一分不付地出門來就等於是落井下石,東家的內心必然會充滿怨恨,等到他有一天能東山再起勢必會以此報複。不要說其它,就以他明月樓東家的身份偶爾輕描淡寫地說林瑩玲幾句不堪的話,林瑩玲的名譽就毀了。林瑩玲雖然沒有賣身,但畢竟是在明月樓待了這麽久,老板隻要利用這個來做文章林瑩玲就百口莫辯。而現在林瑩玲放低姿態,口口聲聲以恩情來打動對方,又在經濟上補償了對方的損失,給彼此都留下了顏麵因而很好的地對他們之間的關係做了了結,即使日後見麵了多少都還有一點香火情。
由此,杜玉清覺得原來倨傲耿直的大小姐林瑩玲也成熟了,手段委婉,處事周到,於是大大地讚賞了她一下,林瑩玲歎了口氣,說:經曆了這麽多事情,不成熟不行啊。不然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杜玉清今天請林瑩玲來的主要目的是商議她今後的著落。她料到林瑩玲肯定是不願意回杭州林家的,讓她嫁給李貞伯也是不可能的,雖然李貞伯還在巴望著,但林瑩玲顯然不願意。李貞伯已經結婚,夫人也是大家之女,萬不可能休了對方來娶她,但讓心高氣傲同是大家閨秀的她去給李貞伯去當妾,她真是寧可死了。杜玉清覺得她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不願意嫁給李貞伯的原因,就是林瑩玲可能會覺得李貞伯不是一個可以依靠的人,倒不是李貞伯會變心,而是覺得他眼高手低,做不了什麽大事。雖然林瑩玲沒坦白地說過,但杜玉清認為她必定會有這種想法。她甚至覺得即使李貞伯沒娶,現在的林瑩玲也不會願意嫁給他,她早已不在是那個風回小院庭蕪綠,會被吟詩作畫風度翩翩的世家男子迷惑的愛做夢的閨閣小姐了,經曆了這麽多的事情和挫折,林瑩玲應該更喜歡腳踏實地,有責任有擔當的男子漢了。
但當林瑩玲說,她不想在杜家女子學堂教書而是想和杜玉清一起學做生意時,杜玉清還是大吃一驚。這完全打破了杜玉清原來對她的預想。她想讓林瑩玲住在杜家,在杜家的女子學堂教書,閑暇時吟詩作畫,悠閑散漫,等到人們再也不會把她和那個玲瓏姑娘聯係在一起時,再為她尋一個好人家嫁出去,杜玉清也就能放心了。可林瑩玲怎麽卻偏偏想去做生意呢?要知道士農工商,商人的地位是最低的,她一旦在市麵上拋頭露麵了,又沒有本家的依靠,她以後就很難找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家了。杜玉清自己做生意是個特殊情況,不能用常理來看待。而且她是東家,又做得比較隱秘,沒有幾個人知道。
林瑩玲苦笑地說:“你看我現在這樣還如何能嫁什麽好人家?但凡有些實力的人家誰會要我這樣的媳婦?隻要他們願意隨便一查就能知道我的來曆。而且,問到我時我根本不會隱瞞,更不願意委曲求全為嫁而嫁了。我想過了,不論將來嫁不嫁人,我首先要能夠自立,最起碼能養活自己。再說,我還得還你那兩千兩銀子呢。你不要我還是你的情義,我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就是我薄情寡義了。好了,我們先不談這個,我現在也沒有這個能力,但我心中有數我應該怎麽做。
你記得不記得?你當初開‘雲裳’時還請過我給你們畫樣,我那時沒有把那事放在心上,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後來你們等不及了索性請了專門的人來做,我那時還在心裏暗笑你太市儈了,整個人都快掉進錢眼裏去了。如今想來你一直是個重諾言的人,對朋友重諾言,對客戶也重諾言,你其實在真正的生活,在現實的磨練中一步步走得踏實,走得自信。而我們這些嬌小姐隻是生活在風花雪夜的假象中,就拿我來說,家世顯赫、父母在堂,心高氣傲卻過得如此狼狽。如果我要經曆你所經曆的,像你一樣父親蒙冤入獄,母親,兄弟姐妹都需要你依靠,家庭需要你一力承當,我恐怕早就垮了。”她的聲音低沉了下去。
杜玉清搖了搖頭,不同意地說:“你如果是我,說不定會比我做得更好,我們每個人都比我們自己想象的要堅強,我原來也沒有料到我能走到這一步,生活是我們最好的老師。”
“好吧,”林瑩玲說,“就算你說得對,我也許也能做得很好。但你剛才也說了:生活是我們最好的老師。我現在就想學著自食其力,靠著自己能獨立地撐起一片天來。”
杜玉清說:“那也不一定要去做生意啊,作女先生不是也很好嗎?”
林瑩玲搖了搖頭,說:“作女先生還是隻是在內院裏打轉,我想在俗世中去經曆滾滾紅塵,讓自己接觸到最真實的生活,不再渾渾噩噩地活著。“
杜玉清想了想就沒有再勸了,林瑩玲顯然已經想的很明白了,即使她隻是從一個極端到一個極端,但隻是靠勸是勸不了的,還不如讓她在實踐中去嚐試,也許碰壁了她就回頭了,或者她可以因此找到一條適合她的道路。林瑩玲是非常聰明的人,性格又剛強果斷,她一旦下定決心也許能成為一個非常出色和能幹的領導者。於是兩人針對林瑩玲今後的安排做了討論,杜玉清為她在城裏準備一個獨立的小院,還想把她原來的丫鬟芙蓉和芍藥招過來給她用,林瑩玲隻答應了讓芙蓉來,她說:芍藥現在一家團圓,就不要去打擾她的生活了。況且芍藥如今已經是杭州工坊的頂梁柱,她就更不願意委屈她隻是做自己身邊的一個丫鬟,同時還讓婉娘他們為難。即使芙蓉來,她也是會把她作為一個工作夥伴來看待,她更想依靠自己的力量獨立自主地支撐起來。對此,杜玉清很是佩服,也隻得從善如流地給予支持了。
門房進來稟報,說中午來遞帖子的張二夫人來了,問杜玉清見還是不見。杜玉清正和林瑩玲說得興頭上,突然被打斷了便有些不高興,她說:“不見。又不認識,見她幹嘛。你就和她說,讓她留下帖子,以後有機會我會去拜訪的。“實際上這就是一種婉轉的拒絕方式。
門房婆子是是地應諾著,轉身就回去了。結果沒過一會,她又拿著帖子回來了。杜玉清這下有些不耐煩了,說:“不是說不見嗎?怎麽又來了?”
門房婆子被杜玉清的語氣嚇得噤若寒蟬,杜家三房的下人們都知道大小姐平時很好說話,但一旦她發起脾氣來那就是雷霆萬鈞。婆子瑟縮了一下就想退出去。杜玉清立刻冷靜了下來,她不知自己這幾天為什麽會心浮氣躁的,這婆子平時也是一個穩妥的人,沒有說道過去的原因不會貿然再來稟報。於是緩和了語氣說:“她還有什麽話說?”
門房顯然剛才被嚇住了,囁嚅了一下,才說道:“那位少夫人說,她娘家姓鄧,她排行老大,父親是原來浙江巡撫。”
杜玉清大吃一驚,原來這位張鄧氏竟然是鄧珍兒?她怎麽來了?來見她又是意欲何為?於是讓婆子請她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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