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別莊一夜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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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京城郊外的雨下了整整一夜,而木樓中的顧錦沅也是幾乎大半夜沒能睡好,迷迷糊糊的,聽著外麵的淅瀝聲,茫茫然不知道人在何處。

    甚至覺得,或許自己醉了,口中彌漫著從他那裏度來的酒氣,身子裏血液裏都流淌著醉意,以至於顧錦沅無力地胡思亂想著,他剛才倒是把這酒氣也過給自己了。

    這麽想著的時候,他正俯首將她那頭烏絲細心收攏了,之後自己和她一起躺在榻上,用錦被將兩個人團團裹起來。

    外麵極冷,風雨沁涼,但是這麽裹起來,兩個人緊靠著,就不覺得冷了。

    兩手兩腳都是冰涼的,身子也不由得一個哆嗦。

    太子自然是感覺到了,他強悍地將她護在自己的臂彎裏,之後低下頭,仔細地親吻她的臉頰,還有她的鼻子,她的唇兒,像是怎麽都親不夠。

    感覺到她的怯意,太子啞聲道:“別怕,我也累了,不要了,我就親親。”

    顧錦沅這才稍微安心,咬著唇,眼裏擒著濕潤,也不說話。

    不過他果然並沒有動作,隻是抱著而已,這讓她好受一些,便也偎依在他身上了。

    太子此時酒意已經盡數消散,抱著這軟成一攤泥的女人,開始想起上輩子。

    上輩子,兩個人各自嫁娶互不相幹,這隻要一提都是悲涼。

    他能抱緊的隻有這輩子,一個下意識間,他越發將她牢牢地抱住,抱得緊而密實,仿佛稍微一個鬆手,她就會從他指縫裏溜走一般。

    他抱著她,將臉埋在她的青絲中,卻是悶聲道:“沅沅,如果我說,人是有前世今生的,你我也許還有上輩子,且是和這一世一樣的上輩子,你可信?”顧錦沅心中一動,她突然想起來自己曾經做過的夢,那些隱約的畫麵,那個被萬箭穿心卻依然轉首對著她笑的太子,還有那個眼熟到了極致,倔強地說著會一直一直恨的

    女子。

    她低聲說:“應該是信吧。”

    太子的唇輕輕碰觸在她的臉頰上,憐惜備至地親著:“我做過一個夢,在那個夢裏,你是我心愛之人。”

    顧錦沅:“然後呢?”

    太子:“後來因為一些緣由,彼此有了一些誤會,最後我們沒能在一起,各自婚嫁了。”

    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是艱澀的,上輩子兩個人都年輕,也都氣盛,以至於他想著,便是自己死了,她心裏依然存著恨意的。

    隴西的阿蒙一家,必不是等閑之輩,那應該是顧瑜政設在隴西的人,是用來守護自己女兒的。

    後來讓自己踏入死亡絕境的那個計策,便是由顧瑜政一手主導的,而背後的人是誰,隻能是沅沅了。

    他看著那雙瑩潤澄澈的眸子。

    曾經那雙眸子中染上了怎麽樣的恨意,他還記得。

    他甚至覺得仿佛眼前的眸中也染上了徹骨的恨。

    他抬起手,下意識地輕輕拂過那雙眼睛,想將那種恨意拂去,隻是定神間,一切不過是幻覺罷了。

    他望著她,終於開口道:“因為年輕氣盛,也因為陰差陽錯,我做錯了一些事,我們沒能在一起。”

    當他這麽說的時候,顧錦沅胸口微緊,呼吸甚至也變得急促。

    她下意識搖了搖頭,想將那個畫麵從腦中搖去:“這樣啊……”

    太子低首,捧著她的臉:“你還想再問嗎?”

    顧錦沅下意識搖了搖頭。

    她不想知道。

    一點不想。

    在那夢裏,她看到了那麽強烈的恨,但其實自己並沒有。

    她甚至不想知道所謂的上輩子,到底是因為什麽糾葛,就算真有上輩子,那也不是她,不是嗎?

    她縱然對太子有些氣惱,但也隻是氣惱而已,隻要說清了,不就沒事了,又沒有深仇大怨,何至於如此?這麽想著的時候,她感覺到太子在凝著自己,她略別過眼去,低聲說:“你不是說,隻是一個夢嘛,既是一個夢,哪怕再光怪陸離,也隻是一個夢,我為什麽要去追究一個

    夢裏麵到底誰是誰非?”

    太子是萬沒想到她說出這話的。

    顧錦沅咬著唇,卻是道:“不管是什麽夢,還是上輩子,我根本不信的,也隻當沒有,但是你要記得,這輩子可不許有半點對不起我。”

    當這話說出,仿佛平淡的湖麵突然起了一絲波瀾,周圍的氣息突然沉了下來。

    夜色濃重,暗香湧動,在那呼吸和呼吸纏繞的距離中,他低首凝著她。

    突然記起,上輩子的顧錦沅也曾經說出同樣的那麽一句話,當時他想著,他怎麽可能輕易辜負了她。

    但是後來,他娶了顧蘭馥。

    他看著她良久,終究道:“我若對不起你,自是受萬箭穿心之苦。”

    一如上輩子般。

    ——

    便是再累,第二日總是要起床的。

    顧錦沅請了了僧人,要為陸家做一個水陸道場,按照風俗來說,其實在陸家人下葬的時候,她並不應該和太子有這些瘋狂事,不過,誰在意呢。

    人若是活著,自然是萬般喜歡,但是已經死了,活人倒是不必要非守著了。顧錦沅勉力掙紮著起來,梳洗過了,對著鏡子照了半響,又略用了一些脂粉,才勉強遮住這個男人在自己臉頰上留下的痕跡,但是任憑如此,她看過去,卻見到鏡子裏的

    女人,眉梢間是遮不住的風韻,那是如此一夜後才會有的妖嬈,怎麽遮掩都遮掩不住的嫵媚。

    她咬唇,多少有些羞恥,低頭看了看,到底是又換了一身素淨肥寬的袍子來,還把頭上那珠釵也拔下來。

    太子自是將這些看在眼裏,卻隻是道:“今日這道場,我陪著你去。”

    雖說隻是道場而已,但來的僧侶難免有些年輕的,看到她這花容月貌,他也怕被人覬覦了去,他自己看著,總是放心些。

    顧錦沅別了他一眼,頗為不喜:“你昨夜去哪裏喝的酒,今日帶著酒意過去祖墳,也不怕衝撞了我陸家的先人。”

    太子略默了下,還是說:“我是陪嶽父大人喝。”

    顧錦沅倒是沒想到這個,便也不說話了,想著父親昨日心裏必然是難過的,隻是在自己麵前不好顯出來罷了。

    太子見此,便懂了,果然現在嶽父大人比自己有麵子,曾幾何時,他竟然是連這位不受待見的嶽父都比不過了。

    ——顧瑜政昨夜裏也是喝得酩酊大醉,後來跑了太子,他自己一個人在那裏喝,待到半夜三更時候,終於酒醒,問起太子,知道他匆忙走了,心裏自是明白他是去尋自己女兒

    了。

    抱著腦袋,細想了一番兩個人說了什麽,卻想起來那小子抱怨了好一番自己女兒如何如何不好。

    雖然他是完全不記得他到底抱怨女兒什麽了,但他分明記得,這小子對自己女兒不滿。

    顧瑜政想起這個,自然是冷笑一聲:“我的女兒,你還敢嫌棄!”

    當下心裏雖不悅,倒也沒再說什麽,自己洗漱過了,又重新整裝,準備過去陸家祖墳,誰知道就見女兒和女婿的馬車過來了。

    他看著太子扶著女兒從馬車中下來,便不由皺眉:“殿下怎麽不騎馬?”

    太子的手依然握著顧錦沅纖細的腕子,聽得這個,道:“恰好沒合適的馬可騎,本宮便陪著太子妃一起坐車了。”

    顧瑜政自然是不信,分明是想和自己女兒一道坐車吧。一時看過去女兒,卻見本就花容月貌的女兒,此時雙眸猶如盈盈秋水,恍惚中風韻流動,隱約中又有幾分怯弱之姿,不由心中暗驚,他到底是經過事的,隻略一想,便明

    白了。

    當下不由狠狠瞪了太子一眼。

    這小子昨夜陪著自己灌了不知道多少酒,竟是趁著酒意跑去欺淩自己女兒了,想來實在是可氣。

    太子自然感覺到嶽父大人眸光中的不悅,但此時也說不得什麽,隻能故作無事罷了。

    這個時候所請的僧侶已經到了,又有燕京城各路達官顯貴知道太子妃的娘家今日遷入祖墳,都紛紛派了家人送上禮來,如此倒是有些忙了,顧錦沅自去應酬。

    太子見她要過去,便不放心,一時又命旁邊的幾個宮娥嬤嬤:“小心照顧好太子妃。”

    眾人自然是連忙恭敬地答是,太子又將那風帽幫她戴好了,囑咐她仔細著,這次放她過去。

    待到顧錦沅去了,場上倒是隻剩下顧瑜政和太子。

    顧瑜政冷著臉,背著手,一臉的不喜。

    太子上前,語氣倒是恭謹的:“嶽父大人,昨夜裏本應該陪你開懷暢飲,不曾想小婿酒量不濟,不能陪著嶽父盡興。”

    他不提這個也罷,提了這個,顧瑜政頓時差點氣得鼻孔裏往外冒氣。

    “殿下喝了不少酒,興致不淺?”

    “興致尚可。”

    顧瑜政聽此言,臉都黑了。

    那是他的女兒,他的女兒,他傾國傾城比花嬌比月美的女兒,怎麽就便宜了這麽一個人!氣急之下,他直接來了一句:“你小子就不能悠著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