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51章 、神兵天降相州城(上)
字數:4480 加入書籤
,最快更新大穿越時代 !
河北,相州城,晝錦堂。
這座象征著“兩朝顧命,定策元勳”的北宋名臣韓琦,曆仕仁、英、神三朝,位極人臣、輝煌一生的建築,就矗立在相州府衙東側。煌煌建築之中,樓閣園林錯落。與這一座座精致典雅的殿閣相比,一旁的相州府衙就顯得低矮凋敝,如同陪襯。
而晝錦堂的大殿,更是規模宏大,建築奢華。大殿之側,當年韓琦親手種下三株老槐旁,一塊高八尺、寬半丈的石碑,便是名傳天下的三絕碑。這塊由歐陽修撰文,蔡襄書寫的記碑,記述了韓琦的生平事跡,其中有“仕宦而至將相,富貴而歸故鄉”的名句。不論文字還是書法,皆是當世之選。天下文人求一碑拓已是難得,能被請進堂中得以親眼觀摩,更是畢生的榮幸。
但現任的相州知州,河北兵馬副元帥汪伯彥,此時卻對這塊丹朱塗就、筆走龍蛇的石碑視而不見,隻是拖著因寒風而略顯酸痛的雙腿,以盡可能快的速度走進這座覆蓋著綠色琉璃瓦的建築中。
——此時此刻,相州城和晝錦堂的舊主人韓氏一族,為了躲避戰禍,早已丟下祖居之地,舉家南遷。而晝錦堂大殿的正門前,則換上了“河北兵馬大元帥府”的簇新牌匾……牌匾之下,幾個衛士穿著一身魚鱗鎧,扶刀而立,人人麵容肅然,目不斜視,氣度傲慢。但看見汪伯彥這位知州兼河北兵馬副元帥過來,卻是沒有一人膽敢擺譜,急忙一起向他問候施禮,隨即恭恭敬敬到將汪伯彥請進了房中。
晝錦堂的西廂房內,新鮮出爐的河北兵馬大元帥康王趙桓正坐在榻上,捏著幾封書信,等著汪伯彥前來,一見麵就頗為親切地叫著他的表字,“……廷俊,各地義軍整編得怎麽樣了?”
“……回殿下,自從殿下開府相州以來,臣連日來悉心操辦募兵整編事宜,如今已有兩萬義軍聲稱願意投奔大元帥府帳下,僅河北、關西禁軍舊卒便有一萬。還有約三萬人正從大名、東平、滄州等地趕來。
此外,城中武庫業已清點完畢,合計共有兵甲千具,弓弩三千,箭矢二十萬,且城中弓弩院、兵械所皆備,材料俱足,倘若使匠人們加急趕製,二十日內足以裝備三萬人。”
汪伯彥躬身行禮後答道,“……城中糧米亦可供十萬大軍三個月之用,殿下完全可以憑此地為基業,擁大軍為籌碼,與東京往來周旋。無論如何,最起碼也不能讓殿下落得個沒下場!”
——在得知金兵覆滅,東京解圍之後,趙構和汪伯彥就知道先前的謀劃已經完全泡湯。
原本在他和汪伯彥的預想之中,此次金兵南下,規模遠勝於上一回,東京汴梁定然要陷落,而皇帝和太上皇也都會淪為金兵的俘虜……屆時,趙構作為唯一脫身在外的宗室親王,又坐擁河北大軍與數州之地,有名分,有實力,勢必能得到天下士民的支持,被擁立為下一任的大宋天子。
誰知郭仙人和哆啦a夢在汴梁城頭大發神威,十餘萬金兵猶如紙糊的一般灰飛煙滅……如此一來,開府相州,坐擁大軍的康王趙構,頓時就毫無準備地愕然發現,自己這個擁兵自重的親王,已經從繼承皇位的最熱門人選變成了汴梁朝廷最提防的猜忌對象……糟糕了!這下子到底該如何收場才好?
很顯然,想要憑借武力打進汴梁奪取皇位,是根本不可能的——且不說雙方的兵力對比如何,還有朝廷的大義名分,就憑他麾下這票剛剛認識了沒幾天,才勉強混了個臉熟的將領,也絕對不會陪著他發瘋。
但如果就這樣拱手認輸,放棄好不容易到手的軍權和地盤,灰溜溜地返回汴梁……趙構又感到既惶恐,也不甘心,並且對自己的前途命運深感忐忑——就在幾個月之前,他清楚地看到了,自己這位貌似仁厚的皇兄,是如何把太上皇(宋徽宗)從江南騙回汴梁,然後立即圈禁到冷宮內形同囚徒的。
假如就這樣一點保障、一點準備都沒有地回去,天曉得等著自己的是一間牢房,還是流放嶺南?
對此,被綁上了同一條賊船的汪伯彥,在歎息老天爺不保佑之餘,則建議趙構利用朝廷來不及做出反應之前的空隙,利用相州這邊的豐厚積儲物資,繼續盡可能地裹挾更多兵力,擁兵自重與汴梁對峙……就算沒機會觸摸九五之尊,好歹也要談出一個體麵的收場辦法來!
然而,一向遲鈍混亂的大宋朝廷,在這件事情上的行動速度,卻要遠比他們預想的更快……
所以,趙構的心思卻不如汪伯彥那麽樂觀,反倒是有些精神萎靡,“……唉,孤亦知相州城高牆厚、積儲甚豐,足可以支應大事……可惜舊主人卻要回來啦!”
他將手中的信箋攤開,塞到汪伯彥的手裏,“……這是京中傳來的最新消息,皇兄有意啟用韓肖胄宣撫河北,駐節相州——這不是分明要給我的河北大元帥府釜底抽薪麽?”
——按照北宋朝廷的慣例,為官者不得治本鄉,除了邊疆的羈縻州縣之外,凡中樞直轄之地,無不如此。但韓琦憑他擁立英宗、神宗的大功,卻能多次在家鄉相州為州官,臨終前一年還能以太師判相州,作為歸鄉養老的榮譽。神宗皇帝甚至還親許韓家世襲為官相州。於是,從韓琦之後,韓氏家族一連四代壟斷了相州的知州之位。這等推心置腹的破天榮寵,除相州韓氏外,北宋一朝無一家士大夫能有。
作為韓琦的曾孫,前任相州知州韓肖胄雖然才能和聲望遠比不上他的曾祖,但他畢竟是相州韓家的家主,對這片土地的影響力非同小可——自從韓琦以來,韓家四世治理鄉郡,是為相州第一豪族,幾乎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土皇帝,如同一株根係深深的紮進相州土地中的巨樹,任誰也無法在短時間內輕易撼動。
盡管在金軍第一次南下汴梁之後,韓肖胄就對保住河北的相州祖業失去了信心,在繼續做了幾個月的相州知州,將家業子弟轉移南下後,就將這個燙手的位置丟給了汪伯彥。但相州畢竟是韓家傳承了近百年的家族封地,短短幾個月時間根本無法抹消掉這個家族的影響力。趙構之所以能夠在相州自立,在糧秣籌備與軍械兵器上,還是靠了韓家遺留的積蓄。而在處理民政方麵,汪伯彥也是沿用了韓肖胄留下來的班底。
因此,如果是韓肖胄帶著朝廷旨意過來振臂一呼,隻怕是整個相州上下,從守門士卒到衙門胥吏,都要就地倒戈了。而若是汪伯彥膽敢出陰招暗害韓肖胄,那麽隻要傳出一絲風聲,他和趙構能不能活著走出相州城,都還是未知數——在這麽短暫的時間裏,他們都還沒來得及建立起可靠的心腹班底。
“……孤那位皇兄對金人束手無策,隻能仰賴於怪力亂神,對自家兄弟倒是好手段!”
趙構略帶憤恨地說道,話音裏明顯透著無奈和膽怯,“……眼下已是事不可為,卿以為應當如何對付?”
然而,汪伯彥已經從最初的慌亂之中醒過神來,“……回殿下,朝廷啟用韓肖胄宣撫河北,確實是斷我等根基的一記狠招。但他畢竟已經護送著韓氏一族南遷避禍。韓肖胄縱然盡忠於王事,待到他收到消息,奉召起複,再次從南方掉頭趕來,最快也要數月之後!殿下完全可以利用這段時間,繼續在河北放開手腳,盡快將大名府、東平府這些精華之地納入掌控。隻要豎起大旗,造起聲勢,各地義兵必然蜂擁而來。即使日後在相州站不住腳,殿下也可以用指揮北伐的名義,帶兵移往大名、東平等地,繼續與朝廷從容周旋。”
他如此總結說,“……隻要殿下一直打著反擊金虜、收複失地的旗號,又在京師左近掌握著數萬大軍,值此天下板蕩之時,為免禍起蕭牆,朝廷就不敢輕易與殿下為難。而隻要朝廷不敢用兵討伐殿下,河北的兵力和積儲就可以為我所用……還請殿下莫要沮喪,一切都還尚有希望。”
“……也罷!事已至此,也隻能跟皇兄周旋下去了。”趙構歎息著說道,“……一切都有勞廷俊了。”
遺憾的是,就在下一刻,一場猝然爆發的騷亂,就將這一對野心家的所有算計都砸了個稀巴爛。
——最初是從城頭傳來了“鐺鐺鐺鐺”的警鍾聲,然後便是越演越烈的嘈雜呐喊。仿佛整座城市都在一瞬間變得沸反盈天,成千上萬的人都在狂呼亂喊,震得屋瓦上的積雪都窸窸窣窣地掉了下來……
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晝錦堂內的每個人都感到莫名其妙,完全摸不著頭腦。為了以防萬一,趙構和汪伯彥一邊召集了親衛,加強戒備,一邊又派人出去打探消息。隻是還沒等打探消息的人出門,汪伯彥的一位牽馬小廝就闖了進來,叫叫嚷嚷地向他們報告了一則不可思議的消息!
“……老爺!殿下!不得了啦!朝廷派了天兵天將過來討伐相州啦!!!”
這段信息量過大的話,讓汪伯彥愣了幾秒鍾,隨即就下意識地劈手一個巴掌,“……說什麽傻話呢?”
然後,他在庭院裏抬起頭,便看到了浮空城堡“第三新東京”那壓迫眾生的巨大陰影。
於是,在下一刻,企圖分裂國家的著名奸臣汪伯彥終於忍不住雙腿一軟,眼前一黑,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