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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

    午休時間楚妤回宿舍將髒衣服脫下,換了身幹淨的衣服後就一個人在陽台上一遍遍的洗刷上麵的汙漬,可畢竟是件白T,綠豆湯的痕跡十分清晰的烙印在那上麵,再多的洗衣粉衝泡也做不到煥然一新,本想向隔壁幾個宿舍的同學借漂白液,可無果,最後隻能簡單搓揉幾下,盡量淡化上麵的痕跡,而後晾曬在陽台上。

    下午三點的軍訓正式開始,為預防過分直接曝曬在毒辣的太陽下,女生們各自都在裸露的肌膚上塗抹了一層又一層厚厚的防曬霜以盡可能的減少紫外線的侵犯,學校方麵也十分體諒新生,在軍訓的通知書上也特意強調讓大家應做好必要的防護措施,可在軍訓期間佩戴自己的遮陽帽。

    年長我們三四歲的教官體諒我們新生身子骨“嬌貴”,特意將本班安排在一塊陰涼地訓練,又隔三差五的讓我們在原地休息幾分鍾,喝喝水,擦擦汗,在我們自由支配的這麽幾分鍾內,為活躍氣氛還不忘鼓舞我們一起唱軍歌,亦或是跟隔壁班排的同學拉歌,卻都是純粹比誰嗓門大。

    在周圍同學閑聊之際,時一靈敏的聽到這次中考狀元原來就在我們班,是最後排靠右的一個呈現健康的小麥色肌膚的一個男生,他不同於所有初中生標準的男生寸頭發型,而是中間的頭發比兩側略高點,以不至於那麽一板一眼。解脫了教育局對初中生的硬性要求,在暑假期間重新打理自己的形象以迎接新生活也不無道理,隻是沒想到這個叫江則的學霸,也這麽不拘一格。

    時一終於親眼目睹了這個被“新狀元”充當為營銷手段,印刷在一張張對外宣傳為人傳閱的傳單上的焦點。

    她看了一眼,扭回頭,繼續偷聽旁邊圍坐一團探討新生中某幾個引人注目的“傳奇人物”。

    有女生的地方一定不缺少閑言碎語。時一並不算是一個喜歡與人家長裏短、閑來無事八卦他人私事的女生,但卻無法阻止自己忍不住伸長耳朵湊近分一羹的癖好。

    她隻是聽聽就好,從中汲取某些對自己有益的訊息,不評頭論足,不輕易幹涉。

    她確認了楚妤的舞蹈特長並肯定她的先天美貌。畢竟在初中階段隻有藝術特長生才可在獲得校方批準下免去剪短長發的強製性規定,而唯一的要求便是在校內必須將頭發梳好盤起,走在人群中自是難免投來幾分豔羨的目光,更何況她從小練習舞蹈,舉手投足的氣質與出眾的外貌相得益彰。

    所以楚妤初中時被認定為校花也毋庸置疑。

    時一覺得有點掃興,這些女生說來說去都難免從最為淺顯直觀而膚淺的方麵探討,而這些從初印象便可判斷出一二。

    直到她們的話題又再次扭轉到中考狀元——江則身上。

    “聽說,江則的媽媽是弘毅的校長。”一個女生拉進了小團體的距離,更湊近“漩渦中心”幾分,捂嘴輕聲說道。

    “難怪他報考弘毅,我原先還挺納悶,按往常看狀元一般都花落一三附中,弘毅雖也是重點高中,但到底位在其後,稍遜一點。”

    “到底是有個在重點高中教學的媽,兒子是中考狀元臉上多有光,安排在身邊緊盯著也挺好的,在學校方麵也好照顧,弘毅再怎麽不如一三附,好歹也是排名第四,數一數二的高校。”

    “我要是有一個……”另一個又不免感慨,話到一半其餘幾個立馬承接著後話應和著,“這樣的媽多好!”

    然後就是幾聲相互嘲諷的竊笑。

    時一聽至此,內心不由冷笑幾聲,表麵卻波瀾不驚。

    常人隻懂得將他人的成就歸功於其所擁有的優渥資質,卻不願正視其為之付出的努力與自身的懶散。

    時一相信將任何人置於與江則同等的先天條件下也不見得定能取得與之相當的榮譽。

    她曾以為某些東西遠在天邊,卻因為緣分而相互聯係,中考狀元和她一個班,校花與她一個宿舍,這些不約而同的巧合一起撞進了她的生活,成為為人樂道的閑言碎語。

    當天下午的軍訓預計五點半結束,五點新生還在訓練時,本班隊列旁就三三兩兩結對經過一群身著球衣的男生,大家的目光瞬間被吸引了去,筆挺的軍姿和稍斜的目光在教官眼中隻覺得滑稽。教官特意的輕咳一聲後又立馬端正態度,目視正前方,不敢稍加懈怠,卻又在原地轉體訓練中走了心,順勢偷瞄了幾眼足球場的方向。

    訓練結束後大家都一哄而散,偌大的足球場已經裏裏外外的圍上了好幾圈人,時一雖對足球有興趣,但還是耐不住炎熱的夏季所帶來的身體黏膩的不適感,晚上七點半班主任還要在班級召開一場班會,中間才兩個小時可供支配,她得用來洗澡、洗衣服、吃飯並整理宿舍,除去陳椏楠的漠不關心,其他舍友本想慫恿她一塊去湊個熱鬧,但還是被時一婉拒了,她不舍的往哄鬧的足球場看了一眼,搖了搖頭,還是算了吧。

    她和陳椏楠一前一後的朝宿舍樓的方向走去,不親近也不疏遠,卻始終保持著相較適當的距離。

    她一直注視著前麵陳椏楠孤獨的背影,穿梭在混亂的人群中,周身籠罩著“生人勿進”的屏障。

    所以當林越站在自己身邊有意搭話的時候,她也是慢半拍的才反應過來自己竟呆呆的看著前麵機械的走著,宛如丟了魂,獨留軀殼的行屍走肉。

    “前麵那個你舍友?”林越順著時一呆滯的視線看去,最後又把目光落入時一的眼中。

    時一一時半會兒慌了聲,在她看來如此親昵的舉動,林越直勾勾的盯著她試圖想深入眼底一探究竟,令當事人一瞬間措不及防,條件反射性的躲閃目光,結結巴巴的回答著他的問題:“是……是……是。”

    “不去足球場觀賽嗎?”林越不禁失笑,他頭一次親眼所見,時一竟有在自己麵前無措驚慌成怯懦兔子一般的時候,印象中的她,也許是因為學習委員的身份,總是端著一副拘謹的模樣,在學習方麵,不敢稍加鬆懈,在工作方麵,不敢稍加怠慢,總是在自己可掌控的範圍內勤勤懇懇著。

    “人太多了,我想著還是先回宿舍整頓下,畢竟今晚還有一個班會。”可她卻又一秒重新調整了心緒,調控著麵部表情,“你呢?”

    “你知道今晚彬哥召開班會的主題嗎?”

    彬哥是男生們給班主任張彬新取的綽號,下午的軍訓他有來巡視過兩三次,聽說他是教體育的,同學們一片嘩然,覺得不可思議,覺得體育老師都能輪上這差事,也是男生宿舍的生管老師,更是學校教務部的一員。綜上所述再加之其近三十的年齡,叫來順口,與之映襯,隻稍一下午就在大家的公認下叫開了。

    如今這個時代已沒哪個學生真能在背地裏老老實實的稱呼老師來談論種種。“老師”這個稱呼已然變為場麵話。林越沒回答她的問話,兀自拋出自己的問題,雖是疑問句,可話中語氣已是知曉答案的肯定。反正她沒有很在意自己的問題是否能得到他的回答,她也隻是順勢一問。

    “不知道。”她誠懇的搖了搖頭,表示很願意聽他解答。

    “今晚要選暫時的班幹部。”林越毫不避嫌的與時一一道走著,中途遇上江則,他還主動自然的打了聲招呼。

    江則笑笑,朝她看了一眼,很配合的快步往前走。陳椏楠也許是聽到什麽,往後看了看,又很淡漠的扭回頭去。

    時一全當是他的好人緣作祟,內心竟有種背地裏做錯事的膽怯,仿佛自己的小心思在這招呼聲和眼神對視裏稀疏被覬覦。

    其實說是暫時,不出意外基本以後便被正式確定了。

    “你有中意的職位嗎?我可以投你一票。”其實時一想問所以呢?這種事似乎和自己沒多大關係,如果林越是想憑借著他們過去三年的同學關係來拉票的,她自是會毫不猶豫的站在他那邊。

    “時一。”林越頓了頓,嗤笑一聲,似是對時一的想當然表示不可置信,隨後停下腳下的步子,重新端正了態度,“我希望你評選為學習委員。”

    時一終於敢迎上他熱切的目光,她希望他接下去說些什麽,來解釋對她突如其來的期望。

    可他什麽都沒說,兩人隻是麵對麵無聲地站著,留給她的是自行腦補的一大片空白。

    可她竟鬼使神差的應答了一句:“好。”

    而後又似是玩笑的補充道:“如果沒競選成功,可別怪我。”

    她沒問,她什麽都沒問。

    她沒有追究,林越為什麽希望她當學習委員。

    她也沒告訴林越,她其實很懶,無心在新的班集體中謀個一官半職。

    過去她當學習委員是偶然,而後是私心,如今是因為他無端的期望。

    因為他,她從來都毫無緣由。

    “你對足球感興趣嗎?”林越開啟了一個新的話題。

    “嗯……多少有點。”

    “那籃球呢?”

    “一般般吧,足球更盛些。”時一很疑惑林越怎麽突然又和她研究起這個了,“怎麽了?”

    “為什麽?”

    又是拋出一個新問題以填補對方的問話。時一有點無奈卻也還是耐心的說明原因。

    “總感覺,籃球的戰況更激烈些,球場上的每一次針鋒相對都能引起圍觀群眾的鬧騰,籃球場子相對比足球場小,雙方之間的每一次碰撞,隊員球鞋與地板的摩擦聲,籃球的落地聲都能引燃全場,節奏強烈而刺激,我受不了,但反觀足球就好多了,球員滿場跑,揮汗如雨,我喜歡靜靜的觀戰,等待結果,別人圖的是熱鬧,我圖的是興趣。”時一倒是很認真的向林越袒露自己的想法。

    所以這算不算讓他多了解了自己一點。

    “你呢?”時一再次問話。

    “我喜歡足球。”

    話題終於由她引導,林越開始順著她的方向回答。

    “我最喜歡C羅。”

    “卡西讓我關注足球。”

    “C羅讓我喜歡上足球。”

    “然後他們都在皇家馬德裏。”

    “所以我喜歡皇馬。”

    時一默默的聽著,卻沒告訴他其實自己對這方麵不算很了解。尤翹楚總說她善於做一個傾聽者,她不否認,她的確一直如此。

    “我是因為喜歡柯南。”時一不好意思的說道。

    意料之中傳來林越幾聲毫不掩飾的大笑。

    時一隻是翻了個白眼,也不再多說什麽。她就該猜到自己說出真相準會得到對方如此強烈的反應。

    和當初自己向廖韻之和尤翹楚說明緣由時同樣的嘲諷態度。

    尤翹楚當時的原話是:“時一啊,我知道你愛柯南,但隻是沒想到你愛的如此深沉,連並著他的喜好一同成為你的‘信仰’”

    “放屁!”時一當時立馬擺正立場,“被你說的這麽誇張。”

    “好吧,你笑吧,反正也是事實。”時一氣不過卻也破罐子破摔。走路的步子也加快了。

    “別生氣啊,我隻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覺得…..覺得……”林越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想不到一個合適的措辭。

    “覺得好笑?”

    “覺得有意思!嗯,有意思!”林越終於想起一個相對中肯的詞,來對剛才的冒失作出一個解答。

    時一也不準備跟他繼續糾纏,稍微放緩的步子也表明了她的寬宏大量。

    林越笑笑,都看在眼底。

    當相互道別各朝自己所在的宿舍樓走去時,林越突然開口叫住了她:“時一,我發現你比我想象中的更有趣,這算不算是意外的收獲。”

    時一一瞬間怔在原地,雙腳動彈不得,也沒轉身去看林越說話時的表情。

    林越,這算是什麽意思。

    可她還是大言不慚的回了句:“你沒發現的地方還多著呢。”卻抑製不住嘴角輕微上揚的的弧度,低頭淺笑。

    還好背對著他。

    林越目送著時一轉身進樓道口,也邁開步子朝自己樓層走去。眼角眉梢滿是心情舒暢的雀躍感。

    時一一步步的拾著台階向上走去,她第一次,第一次在林越麵前這麽大膽自信的證明自己的存在過。

    時一在洗衣服的時候,舍友們才回來,說是中午灑了楚妤後背一整碗綠豆湯的那個男生所在球隊贏了。

    在看客們嘰嘰喳喳的哄鬧聲中,得知他叫何佑禹,是大一級的理科班學長,兼任足球校隊隊長,代表學校參加過不少比賽,也取得過豐碩的成績,可謂是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

    之所以那些隊員們在開學前的新生軍訓期間能在校內踢球,說是因為老師讓他們進來幫忙打掃衛生,整理些開學前的材料,所以也就在得到允許後,新生當天的訓練結束的差不多時跑去足球場踢球。

    “難怪中午吃飯時見到幾個與新生的氣質‘格格不入’的男生,還穿著球衣,我當時還納悶,怎麽還有新生結伴來校內踢球。”時一一邊洗衣服,一邊聽陳慕姿在一旁嘰嘰喳喳的把得到的訊息與她分享。

    “比賽結束時,還有個女生迎上去討要學長的QQ號和聯係方式。”陳慕姿滿臉驚訝,“所以後來那些圍觀的女生也就毫不矜持的都撲了上去,學長就這麽裏裏外外的又被圈了好幾層。本來啊,楚妤也想……”

    “時一你洗完澡了是嗎,澡堂還有熱水嗎?”楚妤見話題突然扭轉向自己,立馬插嘴,並提高音量來掩蓋陳慕姿正要說下去的話。

    陳慕姿也很知趣的不再多說什麽。

    “嗯,還有,快去吧。”而時一從陳慕姿剛才的闡述中也大致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那人好像是你閨蜜吧,我也沒太細看,總覺得像是中午來找你的尤……”

    “尤翹楚?”她暫停下手中的動作,看向陳慕姿,以得到確認。

    “嗯。”

    這的確像她的處事風格,但也沒必要這麽猴急著想認識吧,這也才第一天。時一想起她中午吃飯時聽到尤翹楚對何佑禹的讚美之詞。

    當舍友們整頓完各自的事情後,大家又一道去食堂吃晚飯,在一塊走去教學樓的路上時,時一放在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幾下。

    拿出,是一條來自尤翹楚的QQ交流群訊息。說是群,也不過就她、廖韻之和尤翹楚三人。

    “哈哈,六班的班長職位非我莫屬了,你們就等著吧。”

    這麽沒由來的一句話,弄得時一一頭霧水。

    “我還沒問你,傍晚大庭廣眾之下討要學長聯係方式,是什麽鬼。”

    “你當時也在場看見了?”廖韻之回。

    “沒,我沒去觀賽,是後來聽回來的舍友講的。”

    “我那是為班級女生謀福利。”

    “?”

    “今晚我們班會競選班幹部,尤翹楚想當班長,在女生那拉票,她們開出的條件是能搞到學長的聯係方式,就心悅誠服的敗在她的石榴裙下。誰知道這家夥說時遲那時快,球賽一結束就立馬衝上前去,弄得學長一臉狀況之外,但好在結局是令人滿意的,而她的班長職位也算是坐實了一半。”廖韻之嫌打字解釋起來麻煩,最後索性發了語言,時一把手機放在耳邊聽著。

    “那男生呢,男生人數多嗎?”她就這麽自信女生全票通過?

    “女生人數可比男生多了三個。”

    “而且男生應該也會有少數投票……吧。”尤翹楚繼續補充道,卻越說越沒底氣。

    “哎,不說了,班主任來了,靜等結果吧。”

    尤翹楚說這話時,時一正好剛到班,收起手機,正準備隨便找個位子坐下。07

    “如今想來我從小到大所擔任過的職位總是來的有些莫名其妙。”時一微低著頭,雙手交疊放在雙腿上把玩著衣角,既然話題至此,又何必扭捏作態,不等林越開口,旁若無人的繼續說,“我讀小學時,曾當過挺長一段時間的小隊長,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個職務。學校方麵一直都很注重安全教育,每當放學鈴響時,大家各自收拾完書包後就按照自己所屬的回家路線站隊,一列一列的排在過道上,當時我家是我屬小組成員裏頭最遠的一個,老師就讓我當小隊長排在隊伍的最前頭,確保這個隊列裏的每一個同學都安全回家,並做好登記工作實時向老師匯報,後來我也因此光榮的成為少先隊員。”

    “所以事件的開端在於你家最遠?”林越遲疑了幾秒,側身問道。

    “是啊,想不到吧,紅領巾少先隊員的稱號來得如此輕而易舉。”時一再次想來,仍覺得無奈,不無慶幸,“初中時,我擔任學習委員你是知道的。”

    “恩。”林越輕聲應了下,表示肯定。

    “但你不知道由來,開學注冊報到時,新生都要填寫一堆的個人資料,班主任見我字跡端正,卷麵書寫工整,後來找我談話,說是在還未找到合適的人選之前,由我暫時擔任,而這一當就是三年。”

    “可事實證明,你的確能勝任。”林越毫不猶豫的回答,以板正時一的“光輝形象”。

    他又怎知“責任”二字對時一意味著什麽。

    “班主任隻知以字如其人來推測我做事條理清楚,毫無根據,我卻因為這無端降臨的職務,費盡心思的在學習的各方麵體現卓越成績,以不枉這頭銜和他對我這毫無倚仗的信任。”正所謂,在其位,謀其政,“我做不到拔尖,但也足以令我沾沾自喜,每次大考完後看著年級光榮榜,我都宛如劫後餘生。”

    時一比任何一個人都注重自身形象,她既是老師眼裏勤懇的好學生,又是長輩口中貼心的好孩子。

    時一心思細膩,所有不言於色的喜悅皆因她享受學有所成帶來的快感,學習是她唯一得以自傲的籌碼,努力與回報成正比是現階段最劃算的交易,但凡從中嚐點甜頭,便足以鞭策著她在學海無涯中力爭上遊。

    她不想白擔這職位毫無作為,遭人“不過如此”的鄙夷。

    但如今不同了,她處在人生的令一個階段,高中的課業繁重,她自是有所心理準備,她不一定能保全自身。九門學科一股腦的堆在同一個時段,將她的生活填的滿滿當當,俗話總說“笨鳥先飛”,她偏偏因怕“笨鳥插翅難飛”而憂心忡忡。

    副班長的職位必要有優異的成績加以輔助才可熠熠生輝。她想。

    “學習是學生的天職”她信這句話。

    林越不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她。

    “任何職位可不隻是一個稱呼如此簡單。”時一總結陳詞,她這是在委婉的告訴林越,她避之不及的一切種種都可因他無心的一句提議,扭轉局勢,而所有縈繞在她心中經久不散的想法豈是三言兩語就能一筆帶過的,“其實也挺好的,我也因此更加賣力的讀書。”

    他不懂,他什麽都不懂。

    不論如何,豁然開朗並無壞處。

    林越定定的看著她,目不轉睛,他開始重新認真的審視麵前這個絮絮叨叨的女生,以求填補過去三年的欠缺,從前那個沉默寡言的時一,此刻她一字一句傾吐展露內心的想法,樂此不疲的分享人生的某刻片段,自信而昂揚。同一張麵孔下判若兩人的她,好似兩個特別的靈魂在他麵前重疊,合二為一成此刻真實的她,時一周身竟籠罩著強大的磁場,他不願稍加偏移哪怕分毫視線角度,從中捕捉平衡的支點。

    林越很久沒有回話,話末,時一疑惑的轉向林越,確認他是否在聽來推測自己還有沒說下去的必要,或者還是說是自己的話題太過幹澀無趣?

    她不自覺微偏的著頭,眉頭微皺,張開伸出的手在林越呆滯的雙眼前揮了揮,以拉回他的注意力,把焦距定格在眼前的事物。

    竟沒想到卻被林越一把抓住,厚實而溫暖的手掌緊貼著掌心包裹著她纖細的右手,因常年持筆生出些粗糙硌硬的繭,是最為真實的觸覺,時一有一秒的愕然也不形於色,表麵波瀾不驚,內心波濤洶湧,如此直接的舉動驚得她不敢動彈,然後又很知趣的慢慢從中抽離,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

    林越暖心的回答:“我在聽。”

    “我是不是扯太多了。”她頓覺氣氛有點微妙,小心翼翼的重新擺正坐姿,眼神飄忽不定,思緒也連帶著有些遊離。額前垂了幾縷細碎的發絲,她習慣性的用剛才與林越觸碰過的右手順了順及肩的秀發,把幹擾著視線的發絲別在耳後。傍晚剛洗過的頭發,現在已經幹的差不多了,她盡量不露痕跡的深吸一口氣,用力嗅了嗅空氣,還隱約可以聞到清新的洗發水香味。

    而她一係列的細微動作都在掩飾剛才的尷尬,最起碼她自認為如此。林越可以如此淡然處之,她定不能猶如驚弓之鳥。臉頰竟有點點逐漸升溫發熱,所有的跡象都是下意識的,她大可以管控住麵部表情,但不能修飾掩蓋的生理表現卻又真真實實。右手的每一個舉動都帶著遲疑,略感僵硬,似是已經抽離了自己,不受所控。

    女生心思縝密細膩,內心搗著鼓,還努力把持著情緒,林越自是無法參透時一的局促為何。

    “沒有。”林越覺得好笑,而他隻是單純的覺得她可愛。

    然後又是一段良久的沉默,時一不知道怎麽開口,因為剛才林越毫無征兆的親昵舉動,隻聽得見在那一刻腦中嗡嗡作響,有如什麽東西突然之間炸裂了一般,思緒也跟著中斷,張了張嘴,又放棄的閉上了,無論什麽話題都銜接不上,隻能隨口胡謅一句不著邊際的話搪塞這段無聲的空白:“盛夏裏的蚊子真多,看來是選錯地方了,不該來這喂蚊子的。”

    然後很配合的用手扇著腳邊,驅趕著什麽。

    軍訓以來的這些日子白天裏總是穿著長褲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不得已而為之。晚上相較白天,略有一絲涼意,時一洗完澡時自然舒暢許多,便沒多加顧慮的挑選了一件牛仔短褲,也沒噴灑什麽防蚊蟲叮咬的花露水塗抹,主要是一開始也沒想到會跑到花園這透口氣。

    也不知道蚊子具體在哪個位置轉悠,她隨便揮了揮,又尷尬的笑了兩聲,隻覺得滑稽,便不再亂動,用拇指指甲在大腿上被蚊子咬得凸起的紅色小包上橫豎狠狠的掐了個“十”字。

    “小賣部應該有賣花露水之類塗抹的膏藥,我去看看。”林越剛說完話,就作勢要起身。

    “男生的細致入微的確很討女生歡心。”時一本隻是客觀的評價一句,可話出口,卻滿是不對勁的酸意,“你就是這麽撥撩女生的?”後半句她音量低了下來,說得及其小聲,眉眼低垂,看著腿上另一個紅包又掐了個“十”字。

    “什麽?”林越反問了一句,指向不明,不知是沒聽清楚,還是想再確認一遍是否聽岔了。

    “沒什麽。”沒聽到就算了,也好,一時腦熱,把內心疑惑說了出來到底是不好的,幸好他什麽都沒聽見,“我是覺得差不多該回班了,溜出來太久不太好,你也別買了。”

    “我沒有。”

    “恩?”時一為林越這前言不搭後語的一句話有些不明所以。

    “我不是那種雨露均沾的人,你別誤會我了。”

    林越聽見了。

    所以,林越目前的所作所為,言下之意是……他撇清時一對他的誤解,她不敢過早妄自斷定、想入非非,隻當是他的好心。

    但這話對著時一說著實有些怪異,她努力不讓自己想偏,這與我無關的話不過是當下善意的謊言。

    “哦。”她不知如何回應比較合適,隻能有些心虛的簡單應了下。

    “那我先走了,你也快點回大廳吧,影片放映完是要點完名後才能回宿舍的。”時一好意提醒,她沒等林越回話,就二話不說的兀自往教學樓的方向走,還努力表現得每一步都走得自然且穩當,卻不自主的加快了腳步,逃離這是非之地。不留結伴而行的機會,所以話開口也是不留餘地的婉拒。

    “登記工作在你那吧!”林越對著急匆匆的背影喊道。

    時一頓了頓步伐,微微一怔,沒有轉過身,惡狠狠的回了句:“別想賴掉。”

    林越是個禍害,最起碼對她而言是這樣。時一咬牙切齒,恨自己的沒骨氣,亦柔亦剛隨意憑他拿捏的滋味好不自在。

    林越到底是怎麽想她的,她不得而知。

    但她知道,林越是她望塵莫及的深切渴望。

    等她回去的時候影片放映的也差不多接近尾聲了,原本隻打算隨便找個僻靜的地方透口氣,不知不覺時間竟也消無聲息的滑走。

    時一弓著身子遁入黑暗裏,溜回到了座位。

    她剛坐定,陳慕姿略有責備:“還以為你去去就回呢,也在外麵呆太久了吧!”

    時一深感歉意,往眾班主任座位的那一側看了一眼,虛心的問了句:“彬哥來過嗎?”

    “來過兩次。”

    “兩次?”時一刻意壓低了音量,但因震驚而條件反射性的尖著嗓子,顯得格外滑稽。

    “不過還好,第一次來的時候隻是交代周安餘一會散場後安排一些同學留下來檢查大廳衛生,光線挺暗的沒太注意你。”陳慕姿語調平靜,時一也略微緩了口氣。

    如果被彬哥發現自己身為班幹部也不通報一聲就隨便離開,那真的是太說不過去了,以身作則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那第二……”

    “第二次來的時候,他一直站在旁邊有好一會,然後就發現你沒在,來問我。”陳慕姿沒等時一說完,就趕忙接話,“嚇死我了,我當然隻能說你去上廁所了,好在他第一次沒發現,不然兩次時隔這麽久,你還沒回來,謊話都要不攻自破了。”

    原來是虛驚一場。

    “謝謝你了。”時一又不好意思道。

    “對了,當時就你和林越不在座位上,雖然江則也說他是去上廁所了,但到現在還沒回來,應該也跟你一樣呆不住吧,聽說你們之前也是同班,看過的電影自然覺得沒趣了,情有可原。”然後又話鋒一轉,“你碰見他沒?”

    “……”陳慕姿的突然問話,令時一始料不及,她沉默了一下,然後鎮定地回答說:“沒有。”

    表情和語調都拿捏的十分真誠。

    而剛才的那段敘述中,對於時一來說另一個側重點在於,陳慕姿聽說了她和林越曾是同班同學,也許不止她一個。

    “哦。”她簡單應答,也沒再多問,她信了。

    時一有點矛盾,她希望陳慕姿一臉曖昧的探過神來意味深長的笑笑說:“啊!少騙人了,是不是一起約好的?你倆是不是有一腿啊!相互喜歡的那種。”

    隨後她掩蓋不住的嬌羞一笑:“怎麽可能啊,你想太多了。”

    然後對方全然不買賬的一臉不捅破的心知肚明。如果陳慕姿真這麽說,她沒準還會在心裏反駁一句,其實她隻說對了一半,他們不約而同,且隻是她喜歡他。

    而她知道嬌羞一笑不是她的作派,她隻會如剛才那樣不露聲色的撇清他人從她這探聽種種的可能。

    但陳慕姿一臉漠不關心的一個哦字,難免令她黯然神傷了一下子。雖然隻是一下子。

    看吧,在別人眼中都覺得自己跟林越是碰不到一塊去的人。時一暗想。初中同學又如何,緣分也隻局限於此。好像陳慕姿剛剛的那句問話隻為更進一步確認他們並沒太大能引人想入非非的關係。

    電光火石之間是擦不出的花火。

    陳慕姿信以為真。

    但她又誠摯的希望,他們什麽都不知道,隻要她自己了然於心就好。

    林越姍姍來遲,正巧趕上了點名。散場後隻留下了幾名男生檢查衛生,女生先行一步回宿舍。

    後來時一又想了想,林越自是那種不隨意給人添麻煩的人,即使他人如何威逼利誘,不可撼動的便是他的原則,與她副班長一職和是否會念在早已認識而幫忙開脫無關。

    他憑什麽覺得她定會偏袒他?憑著這層紙糊的關係,既不牢固還隨時一戳就破,橫隔在兩者之間,模棱兩可,或明或暗的麵目。

    時一睜著眼睛平躺在自己的涼席之上,蚊帳包圍得嚴絲合縫,她盯著上麵的床板,睡不著。這一夜無眠,大家各自懷揣心思輾轉反側,雖然與前幾夜熄燈後的夜幕降臨的氛圍一樣,但到底還是能聽到偶爾翻身的床板咯吱聲和翻動被單的輕微聲。

    身旁手機提示燈閃爍。

    廖韻之說,他找我了。

    對話框內隻是這麽簡單的一句話,但她知道廖韻之的意有所指為誰,而這也不過是又一個難熬漫漫長夜的無眠姑娘。

    斷不淨,舍不得,離不開。

    世事變化萬千,你我也難逃於此。

    13

    時一後來跟她爸媽說,自第二周起每周六都將會去“新狀元”補習她較薄弱的科目——數學和物理,她爸媽同意了。

    臨出門前江則還發來短信。

    “出門了嗎?”

    “差不多了。”時一已經走到玄關處換鞋,現在是下午兩點五分,她又不放心的發了一條短信,“是兩點半的課吧。”

    “恩,我等你。”

    時一沒再回複。

    她從家附近的車站過去,十分鍾的車程,算上等車時間,到站時差點兩點二十。

    她沒想到江則說的等她是指車站。她一下公交就聽到江則喊她的名字,她原以為他是指在補習班等她來。

    她後來沒有再跟林越提起這事,林越也沒來問她。

    她懷疑那天林越的“在意”也不過是一時興起。

    她和江則一同走進容納二十個人的小班教室時,基本已經坐定,她隨著江則選了個靠前的位子,林越進來的時候也就順其自然的坐到江則旁邊。

    林越一點都不驚奇,就如意料之內般。

    “你們之前也坐這嗎?”時一環顧了一下教室。

    “恩,不過其實都是隨意的,在一個位子坐久了,長此以往也就成了各自固定的座位,不會有太大變動。”江則拿出補習班教材。

    “你沒教材吧。”林越突然開口,看向時一幹淨的桌麵。

    “沒,一會發嗎?”時一順勢問江則,明明是林越問的話,她卻總是不由自主的把疑惑拋給江則解答。

    “應該會。”江則答。

    老師正巧走了進來,這個班除時一外,其他人都是很早之前就在這補的習,所以老師一眼就認出了新來的時一,走過來抱歉的說:“打印機壞了,教材下次補給你,你先和旁邊的同學一起看一下吧。”

    “恩。”時一點頭。

    “我的先給你用吧。”林越主動遞了過來,是厚厚的一整冊打印紙,與市麵售賣的教材無異,獨特之處在於裏麵所歸納的知識點和習題都出自一三附教師之手。

    “你不做筆記嗎?”時一猶豫著接過。

    “你幫我寫吧,就直接寫在書上好了,我另外再拿筆記本記,也就這麽一次課而已。”

    “還是算了吧,我和江則先湊合著看,不麻煩你了。”時一還是覺得不妥,還了回去,每個人的學習程度不同,筆記方式也不盡相同,她無法心安理得的在林越的教材上勾勾畫畫,說完後又覺得過於自作主張,征求江則意見,“可以吧?”

    “當然。”江則笑笑,已經把書攤開到正確的頁數,一半的頁麵移向時一。

    “那你怎麽就舍得麻煩江則?”林越麵無表情的也把教材翻到同樣的頁麵,話不知不覺間透著一股勁兒。

    時一看了看江則,垂下了眼,盯著麵前共享的教材答不上來。

    她真自私,自私到與其拒絕林越也不願麻煩他,但她沒敢說實話。

    “沒事啦,我和時一一起看比較方便點。”江則緩解氣氛的尷尬,雖說一起看,可又把教材往時一這推了推,基本三分之二的頁麵偏向她這。

    這樣她反倒更不好意思,假裝調整教材卻不動聲色的又往江則那微挪了點。

    林越看在眼裏是兩位相互間客氣的推讓。

    “好吧,隨你們。”林越不想繼續糾纏在這個問題上。

    “你們”這個詞由林越對著時一和江則說,時一硌得慌。

    其實這樣對江則挺不公平的,課上江則顧著時一,就算記筆記也隻是在教材上簡單標注下,若要詳細的記下定要一會時間,江則寫字的手臂也就會擋住頁麵。

    時一麵露難色,小聲和他說:“你可以把教材先挪過去記,寫完再一起看。”

    “沒事,我回去再整理一遍也是一樣的。”江則不聽勸。

    “好吧。”時一也沒辦法。

    她一邊順著江則的教材跟進老師上課進度,一邊認真的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寫重點。

    一個半小時的數學課結束時,離下一堂物理課中間有十五分鍾的休息時間,時一起身去上廁所時經過林越身後,她留心看了一眼,他在做李女士昨天布置的周末作業——一份練習卷,林越極認真的根據題目要求在文中各段間尋找答案依據,時一的目光隨著林越拿在手中的黑色水筆筆尖在各行間來回穿梭以判斷他的閱讀速度。

    她從廁所回來時林越已經開始下筆。

    “這個作業不急的,下周三才講評。”時一好心提醒。

    時一驚訝於林越竟會把語文作業攜帶在身,這份優待此前隻屬於數理化,據時一對他的了解程度,林越可是會把語文作業壓到最後才動筆的人,畢竟他一直遵循著數理化最先,其他各科次之,語文最後的順序寫作業,所以類似那晚語文作業趕得匆忙的情況也時有發生。

    “我怕到時候又光顧著做理科題,還是先解決掉比較安心,不麻煩你了。”林越沒有停筆。

    林越是在氣不過剛才她拒絕他時說的那句話,所以現在原話奉還給她。

    時一重新品味了一遍這幾個字,懊悔自己剛才說的話不夠婉轉,沒能傳達給林越她確切的意思。

    現在聽來,果然不好受。

    “上次謝謝你了。”林越頓筆。

    “哦,沒事。”時一客氣的擺擺手。

    林越是在感謝她的臨場發揮,不然因他自身原因而殃及到她,他過意不去。

    時一想到陳椏楠也在這個班,轉頭朝後看了看,她的位置靠後倒數的幾排,低頭做題。

    時一每每注意到她時,她總是這副狀態,生人勿近免打擾。

    她轉回頭,隔著中間的幾排人,也就不準備突兀的去驚擾她。

    回去的時候,時一和林越上了同一路公交車,江則還在站點等著,時一握著車窗旁的把杆,江則在窗外對她說小心點,時一回以微微一笑,後又對林越揮手再見。

    時一的身子隨著公交車搖搖晃晃的前進,窗外熟悉的街景不斷變換,她想起那次升旗時她看著升旗台上明晃晃的江則,林越在離她最近的地方問她,你們什麽時候這麽好了?她沒有回答。

    江則的視線不斷尾隨著時一所在的公交車,直至公交遠去,沒了影,時一望著他,彼此都不再是目之所及的範圍內。江則於她,與那個暑假她在公交行進的漸行漸遠中模糊了視線的“新狀元”無異,閃著光,直至徹底消失不見。

    他們什麽時候這麽好了呢?她也想知道。

    她看了看站在附近的林越,莫名有股盡在咫尺的踏實感。

    兩人一路上靜默無言,到站下車後,林越才開口:“明天下午有空嗎?”

    “恩。”時一與他四目相對,不問原因。她原以為他們會一直保持著這份不言不語到家,然後連句再見的招呼都不打,轉進各自的樓房裏。

    “那兩點小區門口見?”林越已沒了從補習班延續至公交車上的悶悶不樂,眼裏是除卻烏雲的晴朗。

    時一一口應答:“好。”

    很多時候,她對林越是不求原因的,且她一直對他有空。

    昨晚放學到家後,時一一直沒打開過書包,作業更是隻字未寫,她本也就打算補完習,晚飯後再合理安排好時間,好好的寫那些多到光是想想就手軟的練習題。但區別在於,因為她答應了林越明天下午一起出門,那周日的下午算是已經沒了,也就表示她所能支配用於寫作業的時間已是不多了。

    她一吃完晚飯,就心無旁騖的坐在書桌前,不留喘息的馬不停蹄寫作業。

    時一從樓底出來的時候,林越已經站在小區門口等她,她遠遠的看見,小跑過去。

    臨出門前她還在敞開的衣櫃前挑挑揀揀,最後一咬牙選擇了一條及膝的淺藍色連衣裙。自初中起在校一直都是穿統一著裝,節假日裏她也沒單獨跟男生出過門,更別說如此“心機”的穿著裙子出現在林越麵前。但穿裙子到底還是有不方便的地方,比如剛才的小跑,她還要顧著掩著裙擺。

    “我很喜歡藍色。”時一剛在林越麵前站定,林越就直白的上下打量她今天的裝扮,看似在分享自己的喜好實則是毫不吝嗇的讚揚。

    “我就當你誇我了。”時一捋了捋額前的碎發,大膽的給林越的話強印上單方麵的理解,以掩蓋緊張。

    “走吧。”林越不客氣的笑出聲。

    時一很放心的跟著林越上了公交,不問目的地,林越朝公交後車廂的座位走去,時一自然的跟著他,躊躇了一秒,坐在他身旁。

    林越的位置靠窗,伸手在時一麵前試風向,然後微微起身,調整他頭頂上冷氣口的轉輪,把它偏向了自己,吹到時一那的冷風一下子弱了許多,他才坐下。

    時一為他的體貼入微說了聲謝謝,又換位思考道:“風往你那吹,會不會不太好。”

    “沒事,一會就到站了。”

    林越總是這樣,微小處見柔情,令人心醉。

    “你就不問問我去哪嗎?不好奇下,就這麽答應跟我走?”林越看著今天別樣的時一,眼裏是化開的蜜意。

    “到了就知道。”時一淡然處之,她就是如此,如此不爭氣,林越稍給點好處,走向她,她就如搖尾乞憐的小狗眼巴巴的跟著人家走。

    跟他走。

    女人應有所保留,保留份神秘感,再加之欲擒故縱的伎倆,她也不過如此,卻也不過如此而已。

    這對話本應時一按耐不住好奇問林越,然後林越賣著關子忽悠她,結果時一反客為主。

    因為不知道目的地,所以到站的時候是林越提醒她下的車。

    “你要買手機?”時一看著眼前的建築物——手機城。

    “不是,把手機拿來刷機而已。”林越雙手插兜走在前頭。

    他們搭乘扶梯上了二樓,進了一家就近的手機店,出來招呼的是一男一女的營業員,林越把手機拿出來遞給他們,時一乖乖的站在旁邊。

    “手機是不是設置過多次密碼?”女營業員擺弄著手機,查看狀況,說著話時眼神不時往時一這瞟。

    時一不解,狀況外的看著林越。

    “應該沒有吧。”林越答的不是很肯定,也回看了一眼時一。

    她不是很懂這跟刷機有關係嗎?

    兩位營業員把手機拿走後,時一和林越百無聊賴,時一趴在玻璃櫃前看著一台台陳列在內的新款手機借此打發時間,林越倚靠在旁,享受的看著時一猶如站在琳琅滿目的櫥窗前,癡癡的望著裏頭裹著錫箔紙並折射出斑斕色彩的糖果的小女孩,眼裏是不動聲色的寵溺。

    看完了,時一發現店門口架著的大屏液晶電視正播放著周星馳主演的《大話西遊》吸引了不少駐足觀望的路人,她朝門口指了指,隻會了林越一聲,也隨著那些人一同站在不屏幕前投入其中。

    她很早之前就看過,再看還是忍不住動容了。

    時一走過去的時候影片已經播放到一半,她不顧左右,認真的看著裏頭的劇情,快結束時,人也一個個散去,時一看到了最後,隻剩她一個人站在店門口,也絲毫不覺得尷尬。

    男營業員拿來了兩把座椅放在林越旁邊:“叫你女朋友過來坐會吧。”

    林越沒有否認,說了聲謝謝,覺得時一看得差不多了,徑自走向她:“過去坐會吧。”

    “好了嗎?”

    “還沒,應該還有一會。”

    “哦。”時一覺得幹坐著也是等,總需找些事打發時間,商場內憋悶,呆久了反而不自在,“我去外麵透口氣,順便在附近轉轉,一會就回來。”

    時一沒叫上林越。

    林越同意後,時一搭乘電梯下樓,他一個人回去坐在其中一把剛拿來的座椅上,一隻手撐在空著的另一把。

    時一也不知道去哪逛,就隨意走走停停的亂逛,失望的是放眼看過去,附近是隨處可見的賣電子設備的攤販,不是手機貼膜、手機殼就是隨身聽,這類小物件,並不足以勾起她的興趣。

    沒走多久,她又折了回去,快到手機城商場門口的時候,竟被幾滴從天而降的小水珠砸在臉上,今天出門時她還暗自慶幸天氣不錯,無晴無雨,也用不著撐傘,所以她想當然的沒有備傘,現在想來,不過是風雨欲來前的寧靜,她伸出手,水滴已有漸漸落下匯成雨的趨勢,時一趕忙往前跑,好在沒怎麽淋到,她剛安心的踏上瓷磚板,身後,門外是嘩啦啦落雨的聲響,暫且躲過的僥幸,可問題的關鍵是一會他們還要出去,而他們兩人都沒帶傘!

    時一走進店裏的時候,剛好營業員把刷完機的手機交還給林越,林越給了錢後,就見到急匆匆進來的時一。

    “外麵下雨了。”時一說話的語調都滿是焦慮。

    “你沒淋到吧。”他看了看時一,從頭到腳沒有一處是濕的。

    “好險,差一點就要淋雨了,前腳剛進門,後腳就聽見外麵的雨聲。”

    “先走到門口吧,一會去買把傘。”林越和時一邊走邊說,“你有看見外麵賣傘的嗎?”

    “額,我也沒太注意。”時一感到抱歉,自己剛才出去都在逛些什麽啊,需要的時候卻沒留心。

    “看看吧。”

    到門口的時候,雨勢已經很大了,擠著一堆沒帶傘而不知所措的路人,堵在那,勉強留著一條小道供有傘的人過去。

    林越透過玻璃門看了看外麵的小攤小販:“那有賣傘的,你先等我會。”

    他還沒等時一開口阻攔,就奔進了雨簾裏。

    林越撐傘向她走來時,時一盯著傘麵的顏色嗤笑出聲:“看來你是真的很喜歡藍色。”

    “剛才隨手拿了一把,就挑了喜歡的顏色,結果是一把不算大的遮陽傘,看來比較適合你。”林越撐傘走到她麵前,伸向她,時一配合的鑽進傘下,踩著濕漉漉的地板,踏下去濺起的小水花,傘沿上順滑而落的水簾,圈中了雨中傘下彼此依靠的他們。

    時一置身其中,終於理解廖韻之歡呼雀躍著和她描述與葉承彥那一小段相互依存著同一把傘的心情,不亞於此。

    小小的滿足感先是自給自足,後又自娛自樂。

    “你靠近來點吧,傘太小了。”

    林越身上還有著未幹的水痕,幾滴晶瑩的水滴沾在他的發間,時一注意到他不斷調試傘把傾斜角度的手和不斷被雨水侵犯的右手臂。

    時一向裏靠了靠,挨得更近。

    “這附近有充值遊戲幣的地方嗎?”走了一段路後,林越看了看周圍,開口問。

    “剛才好像有路過一家。”時一搜尋著記憶。

    林越把傘遞給時一,走出傘下進入店內充值。

    時一安分地站在店外等著林越,她想著剛才出來的那趟可算沒白逛。

    店門口架著一台烤香腸的機子麵對著街道,老板不明狀況的對著撐傘等在外的時一說:“買熱狗嗎?”

    “她跟我是一起的。”林越抬頭對老板說明。

    老板看了她一眼意義不明的會心一笑。

    他們一塊撐傘走向車站的時候,林越說起手機店的營業員錯把她當成他女朋友,所以在問是否多次修改過手機密碼時不時與她進行空中眼神交流,錯以為是她掌控他的手機。

    “你手機密碼經常修改嗎?你自己不知道?”

    “那手機是我爸的,他換了新機,這部也才沒買多久,就給我了。”

    他說熱狗店的老板,在他解釋完後,咧著嘴笑。

    這些時一都沒注意到的細枝末節,林越看懂了其中的意味深長,她後知後覺的知曉了一言一句中的端倪都不過是旁人眼中的錯覺。

    11

    其實按理來說,開學第一天各科任老師與新生的初次見麵是不會正式開始上課的,其旨在介紹本學科的學科內容和今後安排,而後植入今非昔比的觀念,在之間劃出一道清晰的界限,意在讓學生重新擺正觀念以更端正的態度麵對今後的學習。

    時一覺得,也許包括她在內的所有同學都對第一堂課帶著某種良好開端的儀式感,水汪汪的大眼睛目不斜視,飽含著濃鬱的求知欲在於潛意識的認為這是新的開始。

    但是她想錯了,劉副毫不沾邊的侃侃而談所謂的經驗之談,卻不是諸如“中考成績已經是過去式了,無論高低,考過就算了,重要的是今後的學習。”

    “高中跟初中不同,你們要轉變既定的觀念,調整好心態和學習方法。”

    “高中不如初中那麽簡單,不是隨隨便便臨時抱佛腳就可以考高分的,更在於平時腳踏實地的努力。”

    幾句相差無幾的話。

    劉副則是在憶往昔,談著自己的生活閱曆,力在尋找彼此間學生時代的共通之處。他以獨特的視角切入她們的內心,說著反雞湯式的論調。

    他毫不避諱地說:“有賊心沒賊膽,始於青春叛逆,迫於形式壓力。”

    “每個內心上演著瑪麗蘇戲碼的女生,都妄想拖垮一個學霸,要麽因其所向披靡,要麽因其棄甲曳兵。而所有故事中的每一個人設並無主配之分,隻有結局的喜悲之別。”

    時一聽得認真,一下子被這個站在廣大學生角度探討在這個年齡所禁忌的話題的大人所吸引。

    他成功俘虜了一大片少女心。

    劉副講到一半的時候,陳椏楠已經從課桌抽屜裏掏出了一本英語版《王後雄教材》,逐字逐句地解析語法知識點。

    時一想,陳椏楠不屬於那一類人。

    課間操的升旗儀式暨開學典禮,各班男女分開自覺排成兩列縱隊,江則作為新生代表上台發言,時一在如此莊重肅穆的場合聽得認真。

    “江則是你們女生眼中的學霸型嗎?”林越看著前麵,站得筆挺,聲音飄蕩在空中。

    “恩。”時一覺得江則確實了不起。

    “那我呢?”林越以不服輸的腔調認真地說。

    時一扭頭看他。猜不透林越的想法,琢磨著他所希望聽到的答案。

    “你也是。”時一實事求是地笑笑說,末了又補上一句,“不論及語文的話。”

    “你們什麽時候這麽好了?”林越緊咬不放地追問。

    她明白了,林越最初的那句問話關注的是“你們女生”,而她則側重於“學霸”。

    可現在這句不著調的問句,時一嗅到了某種“你們之間是否有奸情?”的意味。

    時一帶著不解的神情再次看向他,林越麵無表情,她就當是自己多心了。

    時一沒有回答。

    “跟江則一個反應。”林越悠悠地說。

    此時江則的演講已經結束,緊接著便是劈裏啪啦的掌聲。

    時一的沉默不語並不代表默認。

    可無聲的問答對林越來說就是不多做解釋的肯定。

    他不懂自己為什麽徒勞地死揪著這個問題不放,迫切的希望得到時一說出口的一句否定。

    江則下台後,接下來是校領導的講話。

    “江則今早給你的宣傳單是新狀元的吧。”林越又開啟了一個新的話題。

    可不可避免的是張嘴閉嘴總圍繞著江則,就好像脫離了他,所有的問答都無法成立。

    “好像是。”時一今早沒多看,從江則手裏接過後一直塞在校褲口袋裏忘了拿出來,昨天他們才在電話裏討論過這事,應該就是新狀元的宣傳單了。

    她把手伸進校褲口袋拿出、展開。新狀元為了宣傳不惜血本的改版了宣傳單的設計,不變的是正麵仍碩大地印著“新狀元”三個大字,翻過來背麵是詳盡的學科價目表。

    “你要去?”林越從始至終與時一的對話都沒轉頭,直直地看著前方。

    如若不是她與他並排站立,一句摸不著調的開口,她會誤以為是自己多慮又幻聽了。

    看在時一眼裏是林越那與我無關的步步緊逼。

    “不知道,還在考慮。”時一定定地研究學科套餐內容和課時安排。

    隨後林越流利地說出其精準坐標。

    時一震驚地對照了宣傳單上的地址,準確無誤。

    “你知道?”

    這不廢話這麽有名的補習班沒人不知道吧。

    時一又重問了一遍:“我是說,你去過?也在那補過習?”林越知道的太過詳細,如果沒頻繁進出過,不至於不假思索地張嘴就來。

    “從初中起就跟江則一個補習班上課。”林越說,“你不知道?”

    原來他們一早就認識啊。

    “我知道你初中時周末一直都有補習,但不知道你是在那上的課。”時一如是說。

    “江則推薦你去的?他就沒跟你說過?”林越終於麵向她,狐疑地看著,刨根問底。

    “沒有。”時一老實答話,確實沒有。她沒想到林越竟也在那上的課還和江則早已熟識,江則沒提,她也沒多問,按照正常人的思維來說,通常情況下若不知道兩者有所牽連,是不可能會想到一塊去的吧。

    時一按著原來的折痕重新把宣傳單塞進口袋,神色暗淡了幾分,不經意間地小聲說:“看來我要慎重考慮了。”

    “時一,你對我有偏見嗎?”林越略有不悅,因為時一驟變的情緒,滿腹疑惑,大言不慚是她,推心置腹是她,現在的淡漠疏遠也是她。這讓他不自禁的相信女生真是個善變的生物。

    時一仿若一個多麵體,每一次的接觸都給他以不同的感觸,林越越是嚐試了解些什麽,越是覺得她有諸多深不可測的方麵。

    “沒有。”怎麽可能,無論怎樣都輪不上他,但不可否認的是,她眸底的色彩,或明亮閃爍或黯淡無光都關乎於他以及與他相關的一切。

    課間操結束後,大家都散去,時一懷著心思木訥地朝班級的方向走去。

    第三節的數學課,是即將退休的老唐,頭發稀疏,邊上略密的“長發”被他由這一端橫撇到另一邊以掩蓋中間少得可憐的發量。因此老唐上課時總習慣性的不時撩一撩“劉海”,讓它安分守己的呆在屬於它的地方,以防垂散下來。他隻花了十來分鍾說明他的課程要求,其他沒多做解釋,就讓學生們打開課本的第一章節,十分昔時的按部就班開始正式上課。

    時一本認真隨著老唐的上課進度做著筆記,可奈何突然從腹部傳來隱隱陣痛,由弱到強,握著筆杆的手也越發用力。起先她以為是前一晚空調冷氣吹多了,夜裏被子沒蓋好,著了涼導致肚子疼,直至一股暖流,有所異樣,她才覺得不對勁。

    躲過了軍訓了,卻沒躲過開學。

    她計算著日子,這幾天是該來了,卻沒想到來的這麽早,她一時疏忽,忘了應有所準備的在書包內層放幾片衛生巾應急,以備不時之需。痛苦的是無法舒緩的疼痛,不自覺的身體扭曲了起來,背一點點地弓下去,近乎整個身子快貼到桌麵上,唇齒緊閉,手撫著腹部,硬是強撐著自己抬頭聽課。

    離這堂課結束隻剩幾分鍾時,她生怕被周圍的男生聽見,遞了張小紙條給旁邊專心致誌聽講記筆記的陳椏楠:“你有帶衛生巾嗎?”

    陳椏楠搖了搖頭,停下筆,關切地問了聲:“還好嗎?撐得住嗎?”

    “還行吧。”其實不太好,痛的要死。時一麵色一點點由正常的血色變為蒼白,額頭沁著汗。

    “需要我下課時幫你問問別人嗎?”

    “謝謝了。”時一隻覺得說話吃力,現在什麽都不願挪動。

    好不容易撐到下課鈴響。陳椏楠向楚妤幫時一借了一片衛生巾,陳椏楠說的婉轉,楚妤領悟到她的本意後,把自己的書包拿到時一身邊,盡可能躲避開男生的視線,小心謹慎的從書包的裏層慢慢拿出來,在書桌的掩護下,時一接過,攥在手裏塞進口袋,艱難的從座位站起來,盡可能自然的往女生廁所走去,盡管難受至極。

    最後一節是彬哥的體育課,同學們收拾好各自的桌麵漸漸撤離班級準備去操場集合。

    她從女廁所回來時,江則正準備離開班級下樓,她叫住了他:“班長,我身體不舒服,體育課上不了了,你能幫我跟班主任說聲請個假嗎?”

    “怎麽了?肚子疼?”江則看著時一掩肚狀。

    “恩。”時一沒好意思說出實情,太過難以啟齒,她注意到江則的視線,慢慢放下一直搓揉著肚子的手。

    “那你就在班上休息吧。”江則十分體諒地說。

    “恩。”時一點點頭,走回自己座位,她是真的疼到想哭,此刻卻也隻能趴在桌麵上,雖然於事無補,但總可以換個舒服點的姿勢,安慰下。

    江則站在門口好一會都沒離開,看著時一扭打在一起的身體,又不放心地走到時一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語露關懷:“看你這麽難受的樣子,要不我扶你去醫務室吧。”

    “不用了,可能一會就會好點了。”時一抬頭說著違心的話後又趴了下去。

    她一個人靜靜地呆在班上。

    時一想撐到放學回家,雖沒痛苦到不能走動的地步,可疼痛難忍,她是一個多餘的舉動都不願做了。

    離放學還有二十分鍾左右的時候,陳椏楠回來了,關心的問了句:“好點沒?”在她旁邊坐下。

    “恩,還好。”時一悶聲悶氣的回答,她隻想找張大床躺著,閉目養神,以睡眠的方式舒緩疼痛,“你怎麽回來了?”

    “後半節課自由活動,班主任擔心你,讓我回來看看。”陳椏楠看著時一桌麵上的半瓶水,主動的伸手摸了摸拿起對時一說,“我幫你去打點熱水吧。”

    時一之前一直覺得陳椏楠不在乎除自身學習以外的任何事,隻懂得埋頭解題,翻動練習冊。

    可必要時的關心,她還是熱騰騰的送至她的麵前。

    她隻是不善於表達。

    時一選擇繼續趴著小睡一會,直到感覺到有人在自己桌麵上放了個東西,她原以為是陳椏楠盛完水回來了,可聽東西放置的聲音並不像是自己的水杯,就算對方刻意動作輕緩。

    她抬頭確認,出乎意料是林越,他用一次性紙杯裝了杯冒著熱氣的溫水放在她的麵前,然後拉開時一前桌的凳子,在她桌前坐下近距離麵對著她。

    “班主任也讓你來關心下我的?”

    林越盯著他親自從辦公室飲水機裏裝來的水,示意時一喝下,搖搖頭。

    陳椏楠回來時,看到的是時一就這麽和林越幹瞪著眼,對視不過一會,她便敗下陣來。

    她接過自己的水杯對陳椏楠說了聲謝謝,陳椏楠默默的在她身邊坐下,拿出數學書,用黑色水筆一遍遍的在稿紙上演算老唐上課講解的便捷的解題方法。

    時一不自覺地拿起林越的那杯水喝下,喝完後她才覺察到自己竟在不自知中順由著心偏向了林越。

    可還是裝出無關緊要的樣子。

    林越滿意地看著她放下手中的紙杯。

    時一見林越沒有要離開她麵前那個位置的打算。

    卻隻有唐突的一句話:“中午一起走吧,我送你回去。”

    時一被林越的話弄得有些無措,她隻見身邊陳椏楠寫字的手頓了頓,然後又假裝什麽都沒聽見般繼續做題。

    “不用。”時一不多加考慮的一口回絕了,她現在和林越麵對麵地坐著總覺得怪異,眼神飄忽不定,況且陳椏楠在身邊,模棱兩可的話,尷尬的處境,難掩的曖昧,不知情人士準會想歪。

    “順路。”林越說得坦然。

    “不順。”時一據理力爭。

    “我中午要去我外婆那休息。”

    “我要回家。”所以,他去他外婆家,她回她的家,到底哪順了,八竿子打不著的對話。

    “我外婆家就在你家小區那。”林越狀似無意的輕描淡寫。

    時一吃驚地看向他,仿佛知道了什麽天大的秘密。所以……那晚……難怪林越會出現在她所在的小區門口!她如夢初醒。

    反之林越小人得誌的奸詐,撐手隨性地放在時一桌上,身子不由向前湊近了一點,裝得一臉人畜無害。

    時一該承認,這一秒,她深陷其中。

    “我自己可以回去。”她沒有理由繼續逞強,也沒有理由讓林越陪同。

    她越是喜歡林越,越是躲躲閃閃。

    她擔心林越攝人心魄的眼睛,下一秒就會直射她的內心,一覽無餘。

    他越是努力探求,她越是小心掩飾。

    頭頂是電扇呼呼的轉動聲,身邊是課本唰唰的翻動聲,唯有腹部不時的刺痛才是最為真實的佐證。

    她不知道林越原來也可以如此滑頭賴皮。

    掠過她心,泛起漣漪的從來都是林越不經意間的溫柔。

    因為喜歡他,所以眼睛自帶美化效果,自動磨平過濾了一切瑕疵,留存於心、封印於此的都是關乎他的美好,成為她不足為外人道的心事。

    她真想對林越發自肺腑的說一聲,你真好。

    陳椏楠斷斷續續地幹著自己的事,一停一頓毫不連貫,她已經在同一張草稿紙上反複演算著相差無幾的步驟無數次卻無果,她找不到漏洞,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錯致使與答案出入過大,她逗留、糾結在同一道大題,久到時一很長一段時間沒再聽到她翻書的聲音,久到引起時一的注意多朝她看了幾眼。

    “還有更簡單的方法。”林越因時一偏移的視線也被吸引了去,他思考了一會,就眼尖地發現並指正了陳椏楠解題過程中的疏忽大意之處,“你不介意吧。”林越是指突然插手打斷她的解題思路。

    陳椏楠配合地遞過紙筆,默默地聽著,收回,然後拿著林越寫過的演算紙看了好一會兒,令時一和林越都懷疑她是否真的聽明白了。

    “我是不是語速太快了,還是字跡太過潦草,你看起來有點難懂。”林越尷尬地說著。

    “聽懂了。”陳椏楠回過神來,對照林越的筆記,重新整理了一遍想法,按照自己的思路寫下,終於對了。

    “收拾書包吧,快下課了。”林越起身,說給時一聽,“等等我。”

    他剛說完,起身回到自己的課桌旁,三兩下收拾好就背著書包走到她旁邊。

    時一覺得好笑,她還能跑哪去,拖著難受的身子。

    她不緊不慢地整理出幾本自認為比較重要的課本,比對著老唐課後留下的作業所可能涉及到的教材和作業本。

    拉上拉鏈,比早晨來時有了份量感。

    她正準備把雙肩包背到背上,林越出手阻攔:“我幫你提吧。”

    “不用了,幾本書而已,我沒那麽虛弱。”她謝絕了他的好意。

    “你不是很疼嗎?”林越愛莫能助。

    “林越。”時一固執,一字一頓咬字清晰,林越說的直白,到底都知道了些什麽啊!她作為當事人隱隱的覺得他也許是猜到了八九分,不免有點難為情,可又也許他隻是純粹的認為她肚子疼。總之單一個“疼”字從林越這個大男生嘴裏說出,就讓她感到十分違和和羞恥。

    林越自知說錯了話,禁聲,不再多嘴。(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