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噬者號的晚宴在外人看來, 似乎風平浪靜地過去了。
    但是那晚過後，蘇洛斯島的碼頭上就傳出一個流言：阿特萊特號的幽靈出現了。
    “它一定是一直附身在吞噬者號上，我那天晚上看的清清楚楚。吞噬者號身邊先騰起白煙, 然後阿特萊特號就一點一點地冒了出來——”
    碼頭上，幾個夥計和力工湊做一堆兒，聽其中一個講的惟妙惟肖。
    “那這麽說, 果然是阿特萊特的幽靈現身了？”
    “可阿特萊特號本來就是幽靈船啊。”
    現場頓時一陣沉默, 抱著一袋子麵包在旁邊看熱鬧的嶽陽，有點兒心虛地灰溜溜走了。
    真正的阿特萊特號此時就停在公共碼頭上, 隻是被阿特萊特用幻術做掩飾, 讓別人以為那隻是一艘普通的幽靈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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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海岸邊的夢之詩咖啡廳，尤無淵來赴黛西的邀請, 一踏上露天平台, 看見的都是正在約會的情侶。
    “你為什麽約我來這兒？”尤無淵坐下時少有的遲疑了。
    黛西一臉無奈，“我隻是喜歡這兒的咖啡, 不知道他們今天在做什麽情侶促銷活動。”
    “占卜女巫也會有不知道的事？”尤無淵倒不懷疑黛西的話, 隻是覺得有些好笑。
    “要是什麽都提前知道, 那還有什麽意思？”
    尤無淵淡笑不語, 他現在用的仍然是葉垣的身體，跟黛西坐在一起倒是很養眼, 隻是周圍的人都會下意識地忽略他們。
    “你下一步有什麽打算？”
    “伊凡是個什麽樣的人？”尤無淵沒有直接回答, 轉而問道。
    “一個有自己主張的人, 一個會同情別人的人。他很適合海軍統帥的位置, 但是不如你適合。”
    尤無淵點頭, “我不會久留聖光, 在我離開之前，七人議會的席位要確定下來。既然你覺得伊凡適合, 那就讓他去坐。”
    “沒有那麽容易，沃德背後是丹頓林賽，林賽一族可是有兩位傳說級了。因為亞特蘭蒂斯都以為你死了，他們才會隻派個羅行過來。”
    “那王老爺子呢？”尤無淵看向黛西，“他老人家能信任的人隻剩你了？”
    “老爺子要把所有力量都放在守護神殿上，風暴之主降下的神諭越來越少，‘那裏’波動異常。亞特蘭蒂斯附近的噩夢島極速增多，神殿人心不穩。昔日之輝在暗地裏散步謠言，說眾神遲早會放棄詭霧海上的人類，隻有讓昔日之光重現，人類才能得救。”
    “老爺子對昔日之輝的調查怎麽樣了？丹頓現在，是正式加入他們了？”
    黛西搖了搖頭，“丹頓現在與昔日之輝的聖堂更類似合作的關係，但是七人議會裏還有其他人在為這個教派做事。老爺子的調查很不順利，派出去潛入昔日之輝內部的人，幾乎沒有活著回來的。”
    “在我出事以前，亞特蘭蒂斯的局勢就已經往不可控的方向發展了，所以無論如何，要保證聖光的穩定。”尤無淵垂下眼眸，“我托你辦的事，現在有消息了嗎？”
    “很抱歉，”黛西輕歎了口氣，“我能帶給你的最可靠的消息，可能還是那把琴。那東西一看就是噩夢島裏帶出來的，可它怎麽會落在比尤拉的手裏？”
    “我家族的墮落，必然有惡魔的手筆，”尤無淵這一次沒有太激動，他似乎也預料到了，“如果真有人在背後操控，你什麽也找不到，才是正常的。”
    兩人談完了話，叫來了侍應生結賬，侍應生穿著一身女仆裝，白色蕾絲邊的圍裙上別了很多成對兒的徽章。
    “兩位一共消費了四十二張消費券。請問需要我們店特殊定製的cp徽章嗎？隻要五枚星幣。我們在徽章上加持了特殊法陣，兩人距離在三米以內，徽章就會發光哦。”
    “不需要，謝謝。”
    “我要一對兒。”
    黛西詫異地看向尤無淵，尤無淵仔細地挑了一對兒貓耳朵徽章，付了星幣。
    “別誤會，不是給你的。”
    黛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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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尤無淵帶著嶽陽登上了阿特萊特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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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的阿特萊特號很破舊，那場襲擊讓阿特萊特號的船身被炸碎了大半，船體基本恢複成了最原始的模樣，一艘古印度洋時期的阿拉伯三角帆船。
    阿特萊特沒有艏樓，艉樓與甲板同寬，隻有低矮的一層，人進去隻能坐著。地板掀開就可以下到甲板以下，甲板下也隻有兩層，一層住人，一層儲存補給。
    “我第一次登上阿特萊特號時，它就是這個樣子。幽靈船在船長死亡後，會被迫清空所有能量，船靈也會變成無主亡靈狀態，沒有清醒的意識，直到找到下一任船長。”
    尤無淵拉著嶽陽的手，提著馬燈走在黑黑的船艙裏，
    “我知道，要成為幽靈船長得通過船靈的考驗，那阿特萊特當時考驗你什麽了？”嶽陽自動忽略自己白撿了明日號的事。
    “幻覺，”尤無淵將嶽陽帶進了一間狹小的艙房，裏麵什麽都沒有，“現實與幻覺不停地交叉，我要時刻保持清醒，讓自己不被迷惑。”
    尤無淵把馬燈掛在門上，自己席地而坐，嶽陽左看右看，也跟著坐到了尤無淵對麵。尤無淵一打響指，朝外的艙壁上立刻開了一扇窗，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海麵。
    “阿特萊特在晉升之後，船體也跟著變大。十年了，我都快忘了它最初的樣子了。”
    “那現在要怎麽辦？”嶽陽有些擔心，“阿特萊特的力量受損了嗎？”
    “確實損失了一部分，主要是船體裏貯存的能量，阿特萊特已經聖者級三星，即將晉升傳說級，現在貯存的能量消失了一部分，需要重新補充。但不妨礙我和阿特萊特使用技能，因為船長和船靈的力量主要來自‘那裏’。”
    “我明白，你上次給我講過，”嶽陽點頭，“幽靈船貯存的能量就等於是來擴修通道的，隻要貯存夠了，滿足了晉升條件，通道就能進一步擴大，船長和船靈也因此能汲取更多的力量，變得更強。”
    尤無淵淺笑，“你很聰明，這個原理，在詭霧海上很多人想不通，也根本不會去想。他們隻是盲目地跟隨船靈，認為永恒迷霧是能一直賜予他們力量的神。”
    嶽陽被誇了有點兒小高興，尤無淵看著他道，“但我們上次談過以後，你似乎並不完全認同我的話，你不相信幽靈船的結構規則能幫到你。”
    嶽陽愣了一下，他潛意識地想回避，但這間船艙太小了，他們倆抵足而坐，臉對著臉。
    “我，我的情況有點複雜。我會試試的，也許可行，也許……”
    “嶽陽，我們是立過靈魂契約的。”
    “我知道，我會履行的！”嶽陽這次很幹脆，“我會拚命拚命拚命去達成。”
    尤無淵有一瞬間的失語，嶽陽也許不知道，赤誠是他最大的武器。
    “那你是覺得，我會失約？”
    “我沒有！”
    嶽陽趕忙搖頭，“我從沒那麽想過，我就是，就是——”
    尤無淵一把抓過嶽陽的手腕，將他拽到自己跟前，“嶽陽，我告訴你，我們的契約，我也會拚盡一切，甚至是我的靈魂，相信我！”
    被迫直視著尤無淵的雙眼，嶽陽再也無法隱瞞下去，“……我就是害怕，大佬。我害怕自己有一天，會傷害你，傷害所有人。”
    “是因為那段關於天授人的記憶？你都想起來了？”尤無淵輕輕放下了嶽陽的手腕。
    嶽陽有些無措地坐了回去，“是，我記起了天授人爬到我腳下的時候，他求我拯救他的家人，拯救他的部落。他滿手都是血，爬了兩天兩夜，人已經要氣絕了。我原以為自己的意識是被封禁的，可好像並沒有。我感覺自己當時是可以救他的，也可以救他的家人，但我不願意。我在憤怒，在生氣，我的內心一片冰冷，我討厭他們。那時的我，就是想讓一切都毀滅。”
    “為什麽？”
    “他們背叛了我！”
    嶽陽好像再一次沉浸在了遠古的回憶裏，“那個天授人叫阿木，我們曾是朋友，最好的朋友。我遊蕩到那個部落時，他收留了我，我們一起打獵，一起烤肉，一起戰鬥，我還替他向部落裏最美的姑娘表白。看著他結婚生子，看著他成長為部落裏最強大的戰士。”
    “……後來，他越來越忙，跟部落裏的長老們每日商議大事，不斷的與其他部落爭奪草原，爭奪獵物。部落裏每天都會死人，死屍越積越多，在一場連綿了半個月的大雨後，終於爆發了瘟疫。”
    “在那麽原始的年代，瘟疫一定會死很多人。”
    “是啊，原本是該那樣的。可是並沒有，我救了他們……”嶽陽轉頭看向舷窗外，波光粼粼的海麵變成了一望無際的草原，人們圍著篝火載歌載舞，慶祝自己戰勝了瘟疫。
    “我以為自己做了正確的事，可是時間一長，就有人在部落裏散布流言，說我是巫妖。因為我跟阿木的關係，阿木本來該成為下一任天授人的時候，被長老們阻止了。”
    “是有人故意的？”
    嶽陽眼眸微垂，“應該是的，當時部落裏，天授人的候選人不止阿木一個。我怕連累阿木，連夜逃出了部落，躲進了山裏。天授人的儀式，所謂的弑神，原本隻是需要證明自己的實力。祭壇上可以是某種野獸，或是某個俘虜。我以為，隻要過了儀式，我就可以回到部落去了。所以，我一直在山裏等著，等著阿木來接我。”
    尤無淵想起了被綁在祭壇上的嶽陽，那時的他是那麽的無助，那麽的絕望，“他騙了你？讓你成為了祭品？”
    嶽陽又無意識地摸上了自己的小腹，那裏曾被人剖開過，“阿木親手取走了我的內髒，放大火焚燒我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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