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一點接近零點, 小葉垣早就支撐不住，睡了過去。
    嶽陽坐在床邊，也困得有些迷迷糊糊的, 恍惚間，突然聽到有水流湧動的聲音。
    嶽陽一下清醒了過來，睜開眼時, 迎麵的牆上已經被鮮紅的液體浸透。
    “葉垣, 快起來！”
    嶽陽一把抱起了剛睜開眼的葉垣，可跑到門邊時, 鮮紅的液體已經蔓延過來, 臥室的門吱呀一聲關了起來。
    嶽陽拉著葉垣後退，臥室內的氣溫開始升高。沒辦法, 嶽陽把葉垣抱到床上, 自己去開窗戶，可窗戶的旋鈕似乎要融化了, 根本擰不動。
    牆上還在不斷湧出新鮮的液體, 那些液體冒著水泡, 漸漸形成了一個深紅色的漩渦。
    讓人無法呼吸的惡意從漩渦中心迸發出來, 葉垣瞪著眼睛，看著一隻青藍色的鬼爪從漩渦中伸出, 直朝他的脖子抓過來——
    “砰”地一聲, 鬼爪被撞開！
    葉垣驚愕地連呼吸都忘了, 摔在一旁的嶽陽迅速爬了起來, 抄起旁邊的椅子就朝漩渦裏砸去。
    漩渦將椅子絞成了碎片, 葉垣聽到了刺耳的嚎叫聲, 下一瞬間，他被人抱了起來。
    緊急之下, 嶽陽打開了衣櫃，把葉垣整個塞了進去，“藏好，別出聲！”
    “不——”葉垣想拉住嶽陽，可他的手隻碰到一點衣袖，櫃門就被關上了。
    純粹的黑暗籠罩了弱小的男孩，他的胸腔有什麽東西在拚命鼓動著，好像連靈魂都在嘶吼。葉垣恐懼地捂住了頭，他不能把溫野扔在外麵，溫野會死的！
    可是，可是他又能做什麽呢？他明明連自己的母親都保護不了……
    記憶深處，女人的尖叫與枝條揮舞的風聲夾雜在一起，他也和現在一樣，躲在漆黑的櫃子裏。
    櫃門外恐怖的吼叫一聲大過一聲，小葉垣不禁死死按住自己的頭，手臂上青筋暴起
    “阿垣，當你絕望的時候，就向神祈禱吧。”
    “藏好，別出聲！”
    兩個人的身影交替出現在腦海中，葉垣覺得自己的眼睛越發疼痛。他還是害怕，他能感覺到屬於惡魔的恐怖氣息就在外麵，就在這間臥室裏!
    “咚”地一聲，櫃門被人狠狠撞了一下。
    葉垣驚恐地瞪大了眼睛，門板好像被什麽東西刮蹭著，緊接著，他聞到了血腥的味道！
    嶽陽劇烈地咳嗽了兩聲，鬼爪捅穿了他的腹部，濃黑的血液滴滴答答地落到地板上。
    惡魔被人類的反抗激怒了，它長著一雙牛角，頭部幾乎頂到天花板，渾身都是青黑色的肌肉，虯結成團。
    嶽陽幾個槍子兒打到它身上，連個白印兒都沒能打出來。
    鬼爪猛烈地扯出，嶽陽痛叫一聲，跌倒在地。下一秒，他被粗壯的爪子捏著脖子，高高地舉了起來。
    嶽陽掙紮地蹬了蹬腿，頸骨被勒出了嘎吱嘎吱的聲音。
    牛角惡魔似乎在笑，它張大嘴，想一口咬下這個人類的頭顱。
    但下一秒，這個看起來已經無力反抗的人類，竟然直接把槍口懟上了它的心髒！
    手槍轟響，嶽陽直接被後坐力彈飛了出去。
    牛角惡魔大聲嘶吼著，惡臭的鮮血湧出了它的身體。之前嶽陽開槍跟它都隔著一段距離，子彈根本穿不破它的皮膚。可這一次，他們太近了。
    這大概是牛角惡魔第一次在人類手裏受傷，它憤怒地咆哮著，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
    嶽陽體力已經耗盡，隻能氣喘籲籲地往後挪動，左輪手槍雖然傷了惡魔，卻遠遠不能致命，而他說不定會因此死的更慘。
    惡魔仰頭大叫了一聲，邁著沉重的步子向嶽陽走來，高大的影子逐漸籠罩在了嶽陽的頭上。
    “不要太疼啊。”
    嶽陽在心裏祈禱著，他已經退無可退，隻能在猙獰的鬼爪抓來時，閉上了眼睛——
    “不許碰他！”
    伴隨著一聲怒吼，一股灼熱穿透了櫃門，掠過了嶽陽的頭頂。
    嶽陽聽到了轟地一聲響，再睜開眼時，一麵鮮血凝成的盾牌正在被赤紅的火焰燃燒。站在盾牌後的惡魔，驚恐盯著衣櫃的方向，腳步正在慢慢後撤。
    嶽陽慌忙轉頭，衣櫃被燒出一個大洞，一個黑影在洞中閃過，露出一隻赤紅色的眼睛。
    公寓的牆麵狠狠一震，四處蔓延的鮮血急速收縮，剛還滿腔憤怒的惡魔，頭都沒回地沒入了漩渦中，眨眼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嶽陽呆呆地在地上坐了好一會兒，直到所有知覺都回歸了身體，被刺破的腹部和全身的骨頭都開始叫囂著疼痛。
    “還好沒有傷到內髒，”嶽陽咕噥著，癱在地上歇了半晌，才齜牙咧嘴地爬起來。
    時間已經過了零點，他們的公寓貌似恢複了正常，但衣櫃裏一直沒有動靜，隻有細小的火焰，還在那個洞口四周燃燒著。
    嶽陽捂著傷口，一瘸一拐地來到了衣櫃前，他先敲了敲門，然後小心地打開了衣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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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藏在黑暗中的人慌忙往陰影裏縮了縮，小小的身體蜷成一團，兩隻手緊緊抱著膝蓋，深深地埋著頭。
    嶽陽撐著櫃門，緩緩吐出口氣，“剛剛是你救了我。”
    小葉垣沒吭聲。
    “我看到你的眼睛變成紅色的了，”嶽陽往他那邊蹭了蹭，“我見過有一隻紅眼睛的人哦，特別厲害，特別帥。”
    葉垣微微動了一下，好半天才慢慢抬起頭，“在哪裏？”
    “在海上，我們分開不久，我正在找他。”
    嶽陽這下看清了葉垣的眼睛，他的左眼布滿了血絲，有血淚浸在眼角，瞳孔透著淺淺的紅色，還沒有形成尤無淵那樣完全赤紅的眼球。
    “你騙人，”葉垣注意到了嶽陽的視線，慌忙躲開，“隻有我會這樣。”
    “騙你是小狗。”
    嶽陽深吸了一口氣，勉強撐著櫃門，“他眼睛比你紅多了呢，像紅寶石一樣，特別漂亮。”
    葉垣耳廓有點兒莫名的發燙，他還是不太敢相信，“真的嗎？他是你朋友嗎？”
    “嗯，”嶽陽想了想，厚著臉皮道，“是我男朋友哦。”
    葉垣一下沒反應過來，眼前的人已經順著櫃門滑了下去。
    “嶽陽！”
    意識陷入黑暗的前一刻，嶽陽好像聽到了尤無淵的聲音，可是又不真切。
    “反正親都親了……”
    嶽陽最後還在內心給自己找補，他也不算占便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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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嶽陽？嶽陽！”
    嶽陽在一片黑暗中睜開了眼睛，一點光影下，他看清了眼前的人，“阿特萊特！”
    阿特萊特伸手拉起了嶽陽，嶽陽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腹部，那裏的傷口已經不見了。
    “這是哪裏？尤無淵呢？”
    “冷靜一點兒，嶽陽，我們的時間並不多。”阿特萊特還是紳士有禮的樣子，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嶽陽的錯覺，阿特萊特的身形似乎有些淺淡。
    “這裏是無淵的意識世界，我隻能在他沒有注意到的時候，短暫地出現在你麵前。”
    “大佬是出事了嗎？”嶽陽的聲音有些顫抖。
    阿特萊特點了點頭，“無淵在靈體極其虛弱的情況下回到了惡魔身軀，意識幾乎壓製不住惡魔的本能。惡魔的邪惡特質激發了無淵內心的黑暗麵，幽靈船的技能讓這些黑暗的意識都形成了不同的幻覺場景。你們一上島，就被先後卷了進去。我不得不告訴你一個壞消息，除了你之外，其他人都深陷幻覺，無法清醒。隻有你還有機會，找到無淵殘存的意識，喚醒他的人性，幫他戰勝惡魔的本能。否則，永恒迷霧的封印會自動開啟，無淵會被當成真正的惡魔，永遠被封存在這座島上。”
    “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麽做！大佬以前發生過什麽，他都沒告訴過我！”
    “你能做到的，相信你自己！”
    阿特萊特的身體突然像老舊電視裏的雪花，開始不停閃爍，“問題都是從尤家開始的，尤家是一個信奉惡魔的家族——”
    巨大的吸力猛地將嶽陽帶出了黑暗，微涼的空氣一下灌進了他的鼻腔。嶽陽被嗆得咳嗽了起來，人也從床上翻身坐起。
    “溫野！”
    還拿著濕毛巾的葉垣，趕緊扶住嶽陽，眼眶通紅地看著他，“你怎麽樣了？還疼嗎？我還以為你要死了。”
    嶽陽平緩了一下呼吸，試探地按了一下腹部，還有些刺痛，但似乎沒有昨晚嚴重了。
    “我好像沒什麽事了，”嶽陽向後靠在床頭上，掀開自己的衣服看了看。
    昨晚那恐怖的傷口竟然隻剩了幾道裂痕，表皮泛著紅，可肌肉已經愈合了。
    “你最好還是休息一天，你流了很多血，”一個男人的聲音突然在門口響起，嶽陽趕緊護住葉垣。
    走進來的是方涵，他麵上冷冷的，但手裏端了兩碗粥，“不用緊張，我是昨晚來的，葉垣跑出門去求救，被我碰到了。我要是惡魔使徒的話，你根本沒有機會睜開眼睛。”
    嶽陽轉頭看向窗外，這才發現，天已經亮了。
    嶽陽的傷口被上過藥，屋內的狼藉也被整理過。這說明，方涵很可能已經知道，昨晚發生的事了。
    嶽陽其實不太想讓別人發現葉垣的特殊，尤其是尤家人。他還記得，尤家人昨天排除葉垣時，尤宗光說的那句，“去吧，證明你自己。”
    “我們能不能打個商量？”嶽陽接過方涵遞來的粥，“我和葉垣碰上惡魔的事，能暫時不告訴別人嗎？”
    “為什麽？”方涵坐到床邊的凳子上，“惡魔可以被擊退，這對我們來說是件好事。再說……”
    方涵轉頭看向葉垣，“這孩子是尤家的人，他有這個能力，大家也不會太意外的。”
    葉垣果然什麽都說了，嶽陽在心裏歎氣。
    “這孩子的能力很不穩定，能不能使用第二次都不知道。而且，他要是能直接擊退惡魔，我也不至於受這麽重的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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