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深淵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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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浮在空中的漆黑古堡, 映著一輪血月,下方是無盡之海。
海麵的霧氣正在慢慢的變薄、變淡,巴納德高高在上地俯視著, 他的嘴角高高翹起,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腐朽,才應該是萬物真正的終點, 這世界的規則將由他來重新製定。
神靈也好, 惡魔也罷,都必須臣服在他的腳下!
“巴納德……”
古堡幽暗的長廊深處, 有人在叫著他的名字。
巴納德愕然轉身, 這裏是他的領域,怎麽會有其他人?
血紅的月亮慢慢透進一點白光, 巴納德看著那人一步一步從暗處走來。
她裹著長袍, 披散著長發,那頭銀白的發絲在漂浮的空氣中慢慢化為幽暗的藍色……
“啊——”
巴納德從夢中驚醒, 高懸的古堡, 被侵蝕的海洋, 都是他的夢。這幾個月來, 他一直重複地做著這個夢。
惡魔的夢境往往預示著什麽,在夢中, 他已能淩駕於永恒迷霧製定的規則, 他的能量在腐蝕著詭霧海上的一切, 可他仍然麵臨著巨大威脅。
那個從長廊深處走來的女人到底是誰?
即便醒來, 巴納德仍然能感覺到那個女人帶給他的深深寒意。
能讓他如此恐懼的人……
久遠的記憶殘片在頭腦中劃過, 漂浮於深淵之上的石窟裏, 那一道道模糊的影子。
是那雙永遠帶著戲謔的,赤紅的眼睛?是那個要麽在沉睡, 要麽在殺戮的瘋子?還是那個能偷窺人心,以恐懼為食的幹癟老頭?甚至,那具長滿藤蔓的骷髏……
巴納德閉上眼睛,他必須要盡早找到那個銀發少女,他要在一切發生前,去除所有威脅!
“巴納德大人!”
有下屬敲響了巴納德的房門,巴納德看了一眼窗外,比尤拉離開後,他回到了自己的臥室小憩,現在看起來應該過了一個小時了。
“巴納德大人,”屬下的聲音再度從門外響起,“不好了,那艘幽靈船上的人,殺了比尤拉小姐!”
…… ……
嶽陽背著小天慧離開了已經了毀了一半的酒吧街,路上看到了很多驚懼不已,盤桓在街上的居民。酒吧街上空出現的巨蛇,那如同地獄降臨的嘶叫,徹底毀掉了這座神聖城池的最後一層偽裝。
沒有絕對安全的法陣,沒有神聖無敵的巫術,實力強大的惡魔一直就隱藏在人群中央。
當嶽陽把天慧背上城郊的一處小山坡時,城市深處傳來了一聲淒厲的慘叫。
長著利齒的巨型烏鴉振翅飛向阿貝斯城,原本明亮的天空湧來了大片的烏雲,隱隱有雷聲藏在雲層裏,周遭的一切都暗了下來。
巫天慧受了不少傷,使用巫煞也幾乎耗空了她的體力,她一路上除了偶爾抽泣幾聲,就是緊緊抱著懷裏的毯子。
嶽陽在她身前蹲下來,摸了摸毯子的一角,天慧輕輕一顫,“對不起,嶽陽。我去晚了,雪兒姐被傳染了疫病,我到倉庫時,她已經不在了……”
嶽陽愣了愣,他一路上都沒有問天慧到底發生了什麽,但他認出了這張毛毯。他其實已經有了猜測,隻是他不想,也不敢去確認。
“蓋伊和顧城,為了幫我逃出巴納德的莊園,都陷在了裏麵,現在也不知是死是活……”
天慧的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嶽陽你知道嗎,這座城市看起來似乎保護了人類,壓製了惡魔。可實際上,那什麽法陣隻能約束那些沒有覺醒的魔鬼,對於已經有了意識的,根本沒有作用。整座阿貝斯城,不,整座銀月島,其實從很早開始就掌握在惡魔手中了。”
嶽陽並沒有太感到意外,在他發現這座島上的人幾乎失去了生物感知危險的基礎本能後,就猜到遲早會有這一天。
“你已經做的很棒了,”嶽陽摸了摸小天慧的頭,酸澀一陣一陣地彌漫上他的鼻梁,但他不願意在小天慧麵前掉眼淚,眼下他必須成為船員們的依靠,“你是詭霧海上最勇敢,最強大的巫師。你放心,我們一定能救出顧城和蓋伊,一定能平安離開這裏。”
天慧抽泣著點點頭,嶽陽從她手裏接過白雪兒的毛毯,白雪兒是他的第一位船員,也是他在詭霧海認識的第一個朋友,更是第一個對他交付信任的夥伴。
嶽陽摩挲著柔軟的毛毯,嘴角狠狠繃緊,“不管是誰散播了這種疫病,他都必須為雪兒的死,付出代價!”
“咳咳咳……”天慧突然大力咳嗽了起來,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嶽陽急忙扶住她,小天慧卻慌忙把他推開。
“別,別靠近我,咳咳……”天慧捂住嘴,可仍有細小的塵屑從她的手指縫裏飄了出來。
嶽陽瞠目,他太熟悉這一幕了,在阿貝斯城外,他看到了很多被查出感染疫病的島民,他們最初的症狀就是不斷的咳嗽和從肺部呼出的塵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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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傳染了,”天慧看了一眼嶽陽,隨即從巫術袋裏掏出幾顆圓圓的石子,“正好,我要檢查一下,這種疫病到底是怎麽來的。”
嶽陽蹲在稍遠一點的地方,看著天慧用石子圍城了一個半圓,然後用星沙畫起法陣。
法陣畫了一個小時,天慧咳嗽的頻率越來越高,嶽陽直覺這種疫病的發病速度也在加快。
法陣完成,天慧打了一個響指,星沙泛起一小朵火花,然後迅速燃燒,最後化成一縷淡綠色的煙氣,被天慧吸進身體。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天慧閉眼靜坐,嶽陽也默默地等待著,突然,他感到空氣中一層無形的力量在震動。
巫天慧睜開了眼睛,她的眼睛流光溢彩,強大的巫術氣息從她嬌小的身體裏流了出來。
然後,嶽陽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孔洞,能讓密集恐懼症患者直接發瘋的密集小洞!
它們憑空出現,由小變大,由一顆一顆到連成一片。
這種空洞在侵蝕著一切,從天慧的身體到她腳下的土地,從周圍的樹木到空氣中的塵埃。
嶽陽順著被侵蝕的土地,一路看向了阿貝斯城,那堅實恢弘的城牆已經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蜂眼。但也許是城牆堅硬,也許是出現的空洞還太小,人眼尚且難以發現。城牆仍然貌似堅固地矗立著,像是為銀月島的島民,保留著最後一絲僥幸。
天慧慢慢收斂氣息,綠色的煙氣包裹著一團冗雜的能量從她身體裏析出,她身上遍布的小孔似乎在逐漸消退。
巫術真的能對付這種疫病?嶽陽剛要鬆口氣,那團被包裹的能量卻猛烈掙紮起來!
從阿貝斯城延伸出的密麻小洞像是突然被打開了閘口的洪水,直接衝毀了堤壩,傾瀉而出。小天慧正在複原的身體,瞬間被淹沒!
“天慧!”
巫術被迫中斷,小天慧吐了口鮮血,栽倒在地。
嶽陽撲了過去,他現在憑肉眼看不見那些恐怖的空洞了,但他知道,這座島嶼上的一切都正在被吞噬。
“這不是疫病,”巫天慧馬上連說話的力氣都要失去了,“是一種能力,惡魔的能力。我感覺到了那股邪惡,源頭就在城堡……”
“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我來想辦法。”
嶽陽用毛毯把天慧整個裹了起來,天慧無力地閉上了眼睛,她沒能驅散那種力量,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挺多久。
就在嶽陽展開毛毯的時候,一張照片從毛毯的夾縫裏掉了出來,嶽陽撿起來一看,瞳孔微顫,這竟然是一張白雪兒的自拍照。
照片裏,白雪兒裹著毯子,靠在酒箱上,瞳孔已經一片灰白,似乎是最後一刻,用手裏的照相機拍下的。
可嶽陽記得,白雪兒的照相機是一架古樸的膠卷相機,不是拍立得,在那種情況下又怎麽會留下照片呢?
來不及細想,嶽陽把照片塞進了夾克的內兜裏,然後背起了天慧。也恰在此時,阿貝斯城的地下傳來了隆隆的震動。
一股巨大的煙塵自下而上騰起,伴隨著人群驚恐的叫聲,一麵高大的城牆沙化一樣的坍塌了下去。
這仿佛是多米諾骨牌的開端,整座阿貝斯城開始崩毀。
石板鋪就的路麵裂開了蛛網一樣的縫隙,居民的房子在地下不斷的震動中開始傾斜,人群呼號奔走,他們從前依賴的城防守衛,眼下卻一個都找不到了。
嶽陽在山坡上靜立了片刻,天空電閃雷鳴,他感覺到了巨大的能量波動。他知道,恐怕是因為他殺了比尤拉,那位城主大人的計劃因此提前了。
…… ……
惡魔深淵
尤無淵來到了一處漂浮在深淵中的破舊宮殿,這裏已經是惡魔深淵的上層了。麻花辮女孩一直不遠不近地跟著他,看著他又殺了兩隻實力強大的惡魔,天上的紅月仿佛又澆灌了一層鮮血。
不過,尤無淵這一次沒有吞噬那兩隻惡魔,他避開了那些不懷好意的視線,來到了這處宮殿休息。
麻花辮不敢離尤無淵太近,隻能小心地在他對麵找了一塊石頭坐下,把自己暴露在對方的視線中,也算一種示好。
尤無淵卻沒有搭理她,他靠牆坐下,端詳著袖口上那枚滑稽的大臉貓徽章。
在他吞噬虛空之鯨時,這枚徽章曾經亮起過,雖然隻有短短的一瞬,但他真的感覺嶽陽就在附近。那種熟悉的氣息和羈絆,把他從沉淪的本能中喚醒。
虛空之鯨有一定的轉移空間的能力,在它生命的盡頭,那種血脈能力大爆發,打開了一道道空間縫隙。可能就是在那時,尤無淵感覺到了嶽陽的存在。
他應該離自己不遠,尤無淵仰頭望天,月亮還不夠紅,他還需要一場戰鬥。
“歡迎來到惡魔深淵,可憐的孩子。”
巨大的石窟擋住了天上的圓月,麻花辮女孩馬上從石頭上跳了起來,恭敬地彎下腰,“我把王子殿下帶來了,石僧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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