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龐，單喚一個寵字。我見你仍未行冠禮，應該沒我年長，你我二人弟兄相稱即可。”俠客對無儔好感倍增，語調也親切了些。

    無儔點頭答應，爽笑著問來：“龐兄，你剛才那掌威勢強勁，力道卻有點詭異，不知是什麽掌？”無儔邊問邊舉起大拇指稱讚。

    “我那一掌叫做‘淩絕掌’，乃是獨門絕技。怎麽樣，可還吃得消？”龐寵張開手掌，晃了晃。

    “可是害苦了小弟，驚煞了小弟呀。承蒙大哥手下留情，否則小弟哪還能安然地站在這兒？”無儔一手提起酒壇，一手拍打著壇壁，“龐兄，我們現在去喝一杯麽？”

    龐寵回頭望著晨曦，文質彬彬道：“小姑娘，麻煩你上些酒菜到‘蘭亭雅間’，我要與無儔兄弟痛飲一番，今日就在古晨客棧落腳了。店內要是有誰再生事挑鬥，盡可讓他來找我切磋切磋！”

    晨曦莞爾一笑，羞答答地紅了頰，嬌滴滴地柔聲道：“多謝大俠！您稍坐片刻，酒菜一會兒便到！”

    龐寵向晨曦致謝，轉身與無儔勾肩搭背，闊步走向蘭亭雅間。

    眾人見到之前幾番對戰，誰還不服？誰又敢吱聲？都乖乖地讓出一條道來，任他二人經過。

    陸鳴川、任沛羽等人垂頭喪氣，再無鬥誌，個個返回座位。

    不一會兒，客棧秩序便恢複如常。大家有說有笑，其樂融融。

    ......

    龐寵與無儔走到屋內，合上房門。

    龐寵摘下笠帽，去掉蓑衣。

    隻見他盤發如峰，闊臉奮髯，濃眉如炭，幽瞳豹眼，鷹鉤鼻梁，古銅膚色，揚起一字翹邊胡。再觀其體，身材魁梧，健壯如牛，卻不臃腫，一副精明強悍、霸氣威武的英姿，活脫脫，飄灑灑地傲世梟雄再現。

    兩人坐定後，無儔舒展左臂，翻掌向上：“龐兄，剛才我聽你所言，遼軍和漢軍勾結，進逼中原，確有此事嗎？”

    龐寵點了點頭，言笑不苟道：“我所說的句句屬實。可歎這群武林人士，可歎呀！哎~不提也罷！”

    “大哥莫要歎氣！大哥若不嫌棄，小弟不才，願意與大哥結伴而行，不知大哥意下如何？”無儔身子前傾，向著龐寵貼近了些。

    “兄弟果真願往？”龐寵眉尾驟然翹起，試探地語氣問道。

    “那是當然！不敢欺言。”無儔字字珠璣，句句鏗鏘。

    “兄弟欲往，真是再好不過了。我哪敢嫌棄，你這一身好武藝，當可助我成就大事！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呀！”龐寵沒想到無儔也是俠義之輩，豪情萬丈。路上有無儔作伴，互相之間既有照應，又能大大地提升此事成功的概率，何樂而不為呢？他不禁喜出望外，暢笑一聲。

    “你我真是投緣呀，兄弟！不如就此結拜為異性兄弟，如何？”龐寵對這雪中送炭的兄弟甚感親密，忍不住脫口而出。

    “求之不得！”無儔也十分欽佩龐寵，正有結交之意。龐寵之言，不可不謂之巧也。

    忽然，從外麵傳來一陣敲門聲。

    龐寵警覺地喝斥一聲：“誰？”

    “是我，大爺！我是小二。”原來是被玉凝兒差遣上菜的小二。

    龐寵喚他進來，小二便將酒菜一一備齊，說了句您慢用，就要離開。

    龐寵拽了下小二，那小二登時彈了回來。他不明所以，膽怯地縮著脖子問：“大俠還有什麽吩咐？”

    “麻煩你拿個香鼎，再帶一把香來，我等著用，錢少不了你的！”龐寵念叨著。

    “大爺，小店哪有什麽香鼎？您看這樣行麽？我家有香爐一尊，可供使用，不知道行不行？”小二一邊說著一邊顫抖。

    “行啊，龐兄。咱們兄弟交心，不必要在意一隻香鼎，香爐亦可行禮！”無儔笑著說。

    “就聽兄弟的，你去拿那香爐吧！”龐寵瞬間鬆開那小二。

    小二絲毫不敢怠慢，邊點頭邊後撤著：“是！是！”

    無儔與龐寵燃了香，許了誓言，向著天地分別三叩首，便正式結拜為異性兄弟了。由於龐寵年歲大，故而無儔稱呼龐寵為大哥，龐寵呼喚無儔為二弟。

    二人禮畢，便再次回到座位上，推杯換盞，交談甚歡。

    龐寵與無儔七八碗酒下肚，興致正濃。

    無儔既然與龐寵結為兄弟，也就不必遮遮掩掩，想什麽便問什麽了。於是，他張口問道：“大哥，剛才與你交手二人，你可認得？”

    龐寵酣笑一聲，夾了粒花生，嚼了幾下：“那姓陸的，應該是陸澤山莊莊主陸淵之子。他的武功平平，不值一提，但他父親卻是劍宗單傳的後人，據說乃是江湖上超一流的高手。他們陸澤山莊在邢州名氣很大，甚至一度壓過了靈璧堂的風頭。”

    “靈璧堂？”無儔雙眼一瞪，突然想到了一位故人。

    “對，靈璧堂，就是四大派之一的靈璧堂。他們在邢州設有分舵的。”龐寵解釋道。

    ‘哦’無儔似有似無地應了一聲。

    龐寵見他沒有多說，則繼續講著：“另外一個姓任的，天資不錯，武功造詣也很高，不可小覷。他可能是徐州任氏的後人，據說被正陽派掌門種千秋收留，成了正陽派年輕一輩中的翹楚。可惜他的功夫雖然輕靈迅捷，身形飄逸，然較之仙鶴堂，仍有不足，不免給人一種花拳繡腿的感覺。換做是我，便練就一套雄渾剛勁的內功，彌補缺憾。不出個三五年，即可脫胎換骨，更上一層樓！”

    “小弟初下山來，不曉得當今武林的局勢。大哥走南闖北，一定見識廣博，還望大哥不吝賜教。”無儔抱緊拳頭，虛心請教著。

    “你我兄弟，不必如此！”龐寵拍拍無儔的胳膊。

    “當今武林，錯綜複雜。細分下來，可成五塊。第一塊，大漠邊塞，燕雲之北。羅刹教獨霸一方，教眾數以千計。教內除了幽冥鼻祖，還有十大鬼王與十大護法，可謂高手如雲，層出不窮。一年前我也曾北上，在灤州遇到羅刹教的一位首領。他使一猙獰鬼麵獠牙刀，力大無窮，刀法細膩。呶~我這左臂上的刀疤便是拜他所賜。”龐寵說著揚起袖口，袒露左臂，供無儔觀看。

    無儔見那道傷疤長約三寸，由肩頭切下，直逼肘節，綿綿隆起，猶如一條纖細短蛇，攀附健臂。

    他低頭沉思片刻，細細琢磨，忽而抬頭，麵向龐寵：“這刀鋒應該沒有碰到大哥吧！”

    龐寵頓感驚詫，嘖嘖稱奇道：“兄弟好見識！這刀鋒當時僅僅劃開我的衣袖，確實沒有觸及肌膚。奇怪的是，刀鋒過後，旋即刺痛。我抬臂一瞧，竟被撕出一條傷痕，當真詭異至極。”

    “那大哥有沒有傷到他呢？”無儔繼續追問道。

    龐寵哈哈一笑，反問一句：“你猜呢？”

    無仇搖頭，示意猜不到。

    “來而不往非禮也！我反手一劍便刺中他胛骨。”龐寵將筷子戳向盤中，以筷代劍，聲情並茂地回憶著。

    無儔一拳砸在桌上，連連稱妙。

    龐寵非但沒有高興，反而歎息一聲。

    無儔不解，於是再次詢問何故。

    “我明明刺中他的胛骨，卻不知為何劍上未留一絲血痕。怪哉！怪哉~”龐寵無奈地放下筷子。

    “嗷~確實有點稀奇。”無儔估計著，當是龐寵沒能擊中他，但是不忍掃興，於是拆開話題，繼續探究道：“除此之外，其餘的四塊呢？”

    龐寵與無儔對飲了一碗，口中生津，哈了一聲：“西域海川盟，靖邊摩尼教，關中法門寺，虎踞龍盤，威聲赫赫，氣勢磅礴，此乃第二塊。蜀中暮瑤閣，劍閣靈泉崖，一南一北，共治西南，未逢敵手，莫敢不從，此乃第三塊。”

    無儔聽得津津有味，兩眼炯炯有神。

    “至於最後這兩塊，地域廣闊，人口稠密，門派眾多，劃江分論。江南兩湖一山一寺，兩湖分別指洞庭湖彭氏和彭蠡湖竇氏，一山指的是道宗無量洞府，一寺指的是西府靈隱寺。四撥勢力沿江分布，界域清晰，實力此消彼長，短時間難分高下。江北四派一山一寺一劍，四大派我就不必贅述了。一寺指的是洛陽白馬寺，一山指的是匡山蒼鬆觀，一劍指的是劍宗陸澤山莊。江北局勢尚未明朗，目前四大派的實力堪稱最強，領袖群倫。”

    “沒想到天下竟有這麽多厲害的門派！大哥，你呢，師從何處？”無儔話鋒一轉，轉而詢問龐寵。

    “不提也罷，不提也罷，沒什麽名氣的。”龐寵揮揮手，搖搖頭。

    無儔見他無意透露，也不強求，再次轉移話題：“大哥打算接下來趕往何處？”

    “我也正在猶豫，遼軍雖然抵達晉陽，但是兩軍交戰的地點尚不可知。”龐寵困惑地說。

    “不如大哥與我一同前往靈璧堂，或許還能招來一位英雄，與你我共赴前線。”無儔熱心地建議著，眼中閃爍著亮光。

    龐寵眼光迷離，反而有些躊躇不定。

    “大哥似有什麽難處嗎？”無儔發覺龐寵神態異樣，故而問候。

    “兄弟，你有所不知，靈璧堂不同於他處，建派以來便設有飛廉八卦陣。據說這飛廉八卦陣，以奇門八卦為基礎，輔以靈璧暗器，厲害得緊。當初靈泉崖、洞庭湖彭氏與五羊道人門徒共計百餘人，追殺陸淵，至巨鹿城下。因畏懼此陣，眾人逡巡不前，最終無奈撤離。如今你我二人，如若硬闖，恐怕凶多吉少呀！”龐寵一吐憂愁，麵露難色。

    “大哥，原來是擔心這個啊！我又沒說硬闖，靈璧堂掌門許漢唐與我師父是多年故友，我的一位兄長又拜在靈璧堂門下，此次前去，我隻是想與兄長團聚，許掌門又怎麽會為難我們呢？”無儔慢慢地解釋道。

    “嗷~原來是這樣啊！是我多慮了！好，我同意你的想法，咱倆可先行前往靈璧堂！”龐寵猶如撥雲見日，茅塞頓開。

    兩人痛飲良久後，皆酩酊大醉，晨曦命令小二攙扶兩人到客房安歇，喧鬧的一天終於畫上了完美的句號。

    第二日清晨，天剛蒙蒙亮，無儔一如往日，早早醒來。

    他走出客房，喚來小二，燒湯靜麵。待清洗完畢後，他便收拾好行裝，緩步走下樓梯，行至櫃台處。

    沒想到龐寵早已等候多時，見無儔準備齊全，微笑著迎上，拍了拍無儔的肩膀：“兄弟，酒醒了嗎？”

    “醒了！大哥，我們上路吧。”無儔一想到即將與冉起重逢，登時精神煥發，神采飛揚。

    龐寵點了點頭，移步靠向小二：“昨日我二人吃住一共需要多少銀兩？”

    “哎~我請大哥喝酒，怎麽能讓你掏銀子？”無儔趕忙搶身向前。

    “二弟，我是大哥，你得聽我的！”龐寵伸手扒拉著無儔，爭著付錢。

    “二位大俠，我家少主人吩咐過。昨日二位一切消費全免，權當酬謝大俠仗義相助！”小二笑兮兮地喊道，竟打斷二人爭搶。

    無儔眼球轉了轉，撓撓頭，便開始捂嘴壞笑。

    龐寵大為不解，困惑地問他：“兄弟，你笑什麽？”

    無儔伸手指向側門，卻見晨曦半掩門簾，偷偷地窺視著。

    龐寵順著手指方向探去，晨曦慌忙放下門簾，躲了進去。

    屆時，晨曦的臉蛋煞紅，心也隨著撲通撲通地撞個不停。

    無儔見此情景，豈能視作旁人？遂晃著頭，陰陽怪氣地嘟囔道：“可惜佳人美意，而俊郎不知啊！”

    龐寵方才領會其中緣由，不知是故意躲避，還是無意理會，竟一言不發，匆忙轉身離去。

    無儔頓時慌了神，呼喊著追了上去：“大哥，等等我！”

    晨曦聽到無儔的喊叫後，迅速地撥開門簾，望著龐寵漸行漸遠的身影，嘴角微微上翹，現出一對甜甜的酒窩。<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