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片刻，無儔指著青衣女子，再次詢問龐寵:“現在怎麽辦？”

    龐寵眉頭微皺，轉了轉眼道:“先治好她的病，再送她去官府！”

    無儔點點頭，覺得大哥的辦法可行。

    “哦，對了，你手裏有銀兩嗎？”

    “我有，大哥你有什麽事麽？”無儔不知道大哥的錢袋已被青衣女子‘繳獲’了。

    “我的錢袋被她偷了。她昏厥過去了，我們不方便從她懷中拿出來，因此問你有沒有銀兩。”

    無儔‘嗷’了一聲，明白了大哥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就麻煩三弟你背著她吧！”龐寵手腕一揮，指示道。

    無儔有些羞澀，尷尬地撓撓頭，反問道:“為什麽是我呢？”

    龐寵瞥了他一眼，語調冷冷的哼著:“誰讓你放她跑了？你既然有情，便好事做到底吧！”

    “我～我”無儔無奈地搖搖頭，歎息一聲，隻得作罷。

     無儔背著青衣女子，感到女子身姿曼妙，體香縈繞，不禁麵紅耳赤。

    一旁的龐寵當然知道是怎麽回事，立刻搭訕起來:“怎麽樣？”

    無儔不明就裏，翹頭側望龐寵:“什麽怎樣？”

    “當然是這女子怎麽樣？”龐寵故意把聲調提得很高。

    “她脾氣不怎麽好，刁蠻任性，混不講理。”無儔回複道。

    龐寵猛拍了下他的腦袋，害得無儔’咿呀’慘叫。

    “我還不知道她刁蠻任性？我問得是那方麵！”龐寵故意將‘那’字的聲調拉長。

    “我不懂～”也不知無儔是真不懂還是故意裝作不懂。

    “我指的是她的長相！”龐寵直突突地盯著無儔，期待無儔的反應。

    “大哥，我背著她走本就比你累多了，能不能別總問我話，讓我省點力氣唄。”無儔插科打諢著。

    “嗨！你小子別跟我打岔。且說說此女子姿色如何？”龐寵一眼就識破了他的詭計，豈能放得過他？

    “她很美。單論姿色，算是我見過的女子中最美的一個。”無儔聲音壓得很低，慌張地望向一旁。

    “哦～那你得謝我？”龐寵仰著脖子歎道。

    “為何？”無儔湊地瞄向他，甚是不解。

    “你想想啊！要不是我打傷她，你怎麽會有機會背她？若不是我讓與你背，你豈能討得這天大的便宜？於我看來，你疲憊是假，愉悅是真啊！你是不是該謝謝我？”龐寵忍不住放聲大笑，可把無儔耍得夠嗆。

    無儔紅著臉，低下頭，如那滾燙的岩漿，隨時都可能噴薄而出。

    此後，任由龐寵怎麽挑逗，無儔都不予理會。他趁著龐寵不注意，偶爾也會偷偷轉下頭，望一望這位令他‘一見鍾情’的女子。

    無儔走了一陣兒，便抵達了最近的藥鋪。他將玉凝兒放到臥榻之上，呼喚著大夫趕忙醫治。

    龐寵倒是清閑自在，第一時間去買那酒肉，生怕辜負了自己的胃口。

    “大夫，她的傷勢嚴重嗎？”無儔見大夫號脈時神色微變，急忙詢問。

    “她為掌氣所傷。此掌迅疾淩厲，一經深入，便迅速打亂傷者的氣血循環。幸虧此掌後勁不足，這位姑娘暫無大礙，隻需以良藥調節氣血，半月光景便可康複。”

    “多謝大夫！這是十兩紋銀，還望你為她盡心醫治！”無儔將紋銀放到櫃上，懇切地望著大夫。

    “公子放心，我一定盡心竭力。銀兩我不會多收您一分！隻有一條，望你切記:半年之內，莫要讓姑娘遭受至熱至寒之侵襲。否則，舊病複發，神仙也救不活她了。”

    “我定然牢記！”無儔隨同大夫一齊走出病室。

    剛好龐寵也買回了酒肉，二人多日未見，自然少不了小聚一番。因此，兄弟二人一同走向同福客棧。

    無儔將他與馮翊鵬如何殺死張元徽及馮翊鵬當上千牛衛大將軍之事細細道來，龐寵聽後，連連叫好。

    二人越說越起勁兒，一個時辰便飲了四壇黃酒。龐寵意猶未盡，拉著無儔意欲再飲。無儔由於心裏擔心青衣女子，遂托辭酒力不濟，轉身尋向醫館。

    青衣女子已然蘇醒了，她身子虛弱，無力下床，隻能呆呆地瞅著青瓷油燈。

    “你醒了嗎？”無儔小心翼翼地敲敲門，隨後柔聲詢問。

    “嗯～”女子發出微弱的聲音。

    “我怕你餓，帶了點熱粥。我可以進來嗎？”無儔接著詢問道。

    女子沒有說話，同時也沒有作出任何反應。

    “你要是不反對，我就進來了。”無儔挑著眼，耍了個小聰明。

    他見屋內仍舊沒有任何反應，於是輕輕地推開門，緩步走進。

    無儔瞄向女子，女子臉色蒼白，十分憔悴。

    此刻的‘賊姑娘’多了一分憐意，少了一絲生氣，反倒顯得楚楚動人。

    “你好些了嗎？”

    “嗯～”她沒有點頭，隻是微微地眨眨眼，發出微弱的聲響。

    無儔端著碗走過去，靠近了些女子:“今天我大哥打傷你，實屬無奈，我替他向你道歉。額～你餓了吧，我喂你些粥吃。”

    女子眨了眨眼，沒有抗拒，也許是真得餓壞了。

    無儔坐到她身旁，吹了吹熱粥，生怕燙到她。待到米粥漸涼，再喂與她吃。

    女子微微張開嘴，抿了一口，隨之緩緩咽下。

    “還吃嗎？”無儔微醺著臉，柔聲問道。

    “嗯～”女子仍舊隻說了一個字。

    不消一會兒，一碗粥便被女子吃光了。

    無儔問她還要不要。她搖搖頭，沒有作聲。

    又過了一會兒，女子漸漸恢複了氣力，身子也正了下，順勢將被子提了提。

    無儔坐在餐桌旁，一言不發，似是酒勁上來了，有點犯困。

    女子輕咳兩聲，無儔登時驚醒，眨眼四顧。

    “你們為什麽要救一個賊？”女子痛苦地擠出了這幾個字，原來她知道做賊並不是什麽光彩的事。

    “額～你為什麽要提這個？”無儔被她這麽一問，倏忽間有點發蒙，隻覺那火燭‘閃了下腰’。

    “沒事，我隻是覺得大家會盼著做賊的人統統死光吧！沒人在乎我們的生死，就如同拋棄肮髒的東西一般。對，肮髒的東西。”女子恨恨地咬緊嘴唇，尤其是強調最後那幾個字的時候。

    無儔不禁詫異：這女子為什麽會說這種話，又為何會有這種想法？

    他沉思了片刻，忽而昂頭望向女子。

    “也不全是吧。有些人隻是被逼無奈，這種感覺我曾有過。”無儔平和地望著她，臉頰淡紅，當是酒勁上來了。

    “被逼無奈！”

    女子眼中閃爍著淚花，似是見到了希望的曙光。他第一次聽到了這樣的答複，唯有感同身受的者才能拋卻偏執，感受被逼無奈的靈魂。

    這個詞對她來說，是多麽的恰當！對於出生於苦難之中的人，又有誰會在乎它們的命運？為了生存，又有多少的被逼無奈呀！有誰生來即是邪惡，又有誰生來就想為賊？

    有多少的不幸，都源自這四個字‘被逼無奈’呀！她無聲的掙紮著，抗爭著命運的不公，即便以錯誤的方式重複著！

    女子低下頭，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滴答滴答地墜下，洇濕了身前的被罩。

    “你怎麽哭啦？”無儔可見不得女人哭，立刻站起身，於屋內反複踱步。

    “你別哭啊！有什麽事你可以跟我說呀。我哪裏做錯了你也可以說啊！但是你千萬別哭～這～這～這該如何是好！”無儔急得團團轉，不知所措。

    “你不用急。我隻是心裏難受，忍了好久，今天終於可以發泄一下了。”女子一邊解釋，一邊擦拭淚水。

    “你知道嗎？我偷這些錢不光是為了自己，大部分我都會用於救濟一些活不下去的苦命人，包括和我有同樣經曆的苦命人。我出生不久，家鄉便遭受了戰火。我的父母被兵痞們殺了，家裏一切值錢的，可以吃的都他們奪走了。

    我孤單一人，為了生存，吃野菜撿剩飯。後來我長大了，看到美味的食物想吃，看到漂亮的衣服想穿……可是我沒有錢，於是我便漸漸地就成為了一個女賊。我知道偷盜是罪過，可是我沒得選！”

     無儔從懷中掏出一張手帕，手帕是用很粗糙的布料織成的，但是無儔一直帶在身上，因為這是母親親手為他做的。這張手帕也是無儔對母親唯一可以寄托的念想。

    “給你擦擦吧！這是我娘生前為我做的，八年了，我一直帶在身上。”

    女子接過手帕，擦了擦淚水，忽而半哭半笑著說:“這麽珍貴的東西，你竟然舍得給一個素不相識的女賊擦眼淚，你不怕弄髒了嗎？”

    無儔撓撓頭，咧著嘴傻笑道:“我娘要是知道第一個用過她手帕的姑娘這麽漂亮，肯定會很開心的。”

    女子低眉垂眼，含羞帶笑，霎時間紅了臉蛋。

    “咳咳，還沒請教姑娘芳名？”無儔文質彬彬詢道。

    “我叫玉凝兒。你以後就叫我凝兒吧！”女子的心結被無儔打開了，心情大好，與無儔的關係也隨之親近了些。

    “凝兒，好美的名字。”無儔感慨一聲，覺得這名字很有詩意。

    “那你叫什麽呢？”女子嘴角微微上揚，甜甜地笑著。

    “我姓元，喚作無儔。你以後稱呼呼我無儔吧！”

    “無儔～”玉凝兒輕聲吟道，眼波流轉，含情脈脈。

    屋內的燭火靜靜地燃著，照亮了無儔的麵龐，也印入了玉凝兒的心間。<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