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整條祖庭街住得都是達官顯貴，均與白馬寺往來頻繁，香火錢自然供奉得少不了。此外，無論洛陽士族或是庶族，若是誰家有人犯了重罪，最後都會選擇在這白馬寺出家為僧，逃避罪責。作為回報，家族長者就會以‘供奉香火’的名義，大肆砸錢，以求庇護！因此，白馬寺中魚蛇混雜，你萬不得惹事，尤其不得在白馬寺中生事！”龐寵的語氣變得更加嚴肅。

    “還有這麽一說啊~要不香火這麽旺盛！”無儔似乎明白了眼前繁榮的景象。

    “相比白馬寺的低調內斂，離樂宮就顯得有些飛揚跋扈了。離樂宮占據著洛陽當鋪行業的半壁江山，私底下涉及買賣贓物，貯藏禁品，戰時哄高物價等活動。同時，離樂宮又為很多店鋪、攤販提供武力保護，因此也會收取一部分費用。離樂宮憑借著洛陽城這些營生，便穩居了劍宗財首。”龐寵提到‘財首’之時豎起了大拇指。

    “嗷~原來他們都有買賣啊！”無儔若有所得地揚著聲，他怎麽也不會想到武林門派竟有如此多的生財之道。

    “必定如此，要麽諾大的門派靠什麽維係呀？”龐寵淡然以對。

    “照你這麽說，這祖庭街的住戶豈不全是白馬寺的勢力範圍嘍？這兩旁的攤販難道都受著離樂宮的庇護嗎？”無儔驚訝地追問著。

    玉凝兒雖然沒理會龐寵，但是對他的話卻聽得清清楚楚。

    當她聽到無儔的追問後，禁不住轉過頭來，一探究竟。

    “我想大抵如此，我們還是小心為妙。”龐寵牽著馬繼續向前走去，“現在我們可以過去了！”

    “凝兒，我們走吧！”無儔喚了一聲，隨即奔馳而去。

    玉凝兒與無儔均是喜好熱鬧之人，見這街攤上形形色色的商品，琳琅滿目，堆積如山，忍不住左擠右躥，一一過眼。

    龐寵畢竟見過世麵，對眼前的情景早已習以為常，隻是悠哉悠哉，漫無目的地閑逛，反被無儔二人遠遠地甩在了後麵。

    玉凝兒在一個叫賣飾品的攤位處吸引，駐足挑選。

    無儔見她興致勃勃，看得癡迷，也就一同停下觀賞。

    突然，玉凝兒感覺被人從背後拍了一掌，此掌綿柔，倒像是個女人打的。

    “誰？”玉凝兒花容失色，轉頭一探。

    “還真是凝兒妹妹啊！”隻見一貴婦穿金戴銀，姿色妖豔，語調中盡是勾魂奪魄的媚音兒。

    玉凝兒吃了一驚，驀然尖呼道：“穆姊姊！你怎麽會在這兒？”

    “我怎麽就不能在這兒呢？”貴婦搔首弄姿，哂笑反問。

    玉凝兒上下打量著眼前的這位老友。

    此貴婦頭戴玉麵桃花步搖，耳墜蝶戀花靈環，胸前清鳳引鳴翡翠，左腕猩紅瑪瑙珠鏈，右腕和田白玉手鐲，一身綾羅綢緞，極盡奢華。

    “姊姊是在哪兒發了大財,你這一身行頭下來，怎麽也得幾百兩吧！”玉凝兒向這貴婦使了個眼色，算是對這位賊友體貼地問候了一番。

    貴婦輕輕挑起右腕，吹了吹白玉手鐲，趾高氣昂地炫耀著：“恐怕我這一個白玉手鐲就得幾百兩嘞！姊姊早就從良了。以前賺點小錢還得提心吊膽的，哪像現在，躺著就有人把寶貝和銀票遞過來！”

    玉凝兒明眸轉動，似有所悟：“聽姊姊的語氣，應當是遇到貴人了吧！”

    “也說不上是什麽貴人，洛陽城裕隆祥當家的而已。以前硬貨轉手時，我總去他的當鋪。他也算有情，每次給我的銀兩都比別人家多一些。後來日子一久，他便對我窮追不舍，屢獻殷勤。哎~你也知道姊姊我是個重情心軟的人。這不，就遂了她的心願，成為了她的愛妾。”貴婦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摸樣。

    “哦~原來是這樣！那妹妹恭喜你啦！有情人終成眷屬！”

    玉凝兒小嘴抹了蜜似的，心中卻是鄙夷地咒罵著：明明是設計勾引，非要說成是被逼無奈。你是什麽德行，我還不知道嗎？銀子多的人就是真情實意，沒銀子的人則是虛情假意。在我麵前擺活個沒完，我呸，惡心死了！

    “多謝妹妹的祝福！我現在就像掉進蜜罐裏，甜都快甜死嘍！喔~對呢，妹妹怎麽樣啊？還在做那個嗎？你身旁的這位男子是~”貴婦蘭花指一點，虛笑一聲。

    玉凝兒一聽便知其意，噓寒問暖是假，故意攀比是真。

    於是，她一把挽過無儔的胳膊，不待無儔反應過來，就以撒嬌的語氣，暢笑著答道。

    “當然不做啦！我現在好得很呢！多虧了我的夫君，他是天雲掌門的得意弟子，未來還要接管天雲門！金銀珠寶多得都不值一提了，關鍵是這天下第一大派的威名，恐怕是多少人做夢都想得到吧！哎呀~姊姊不會沒有聽說過天雲門吧！”

    那貴婦臉色頓時陰沉下來，怪裏怪氣地假笑著：“你也知道，姐姐從不涉及江湖，自然不會知道天雲門了。妹妹不會見怪吧！”

    “不會，不會，當然不會！姐姐現在攀了高枝，哪還有心思理會江湖上的打打殺殺？沒事，妹妹隻是告知姐姐一聲，以後若是思念我了，向世人一打聽便知，畢竟是天下第一大派嘛！”玉凝兒故意挑聲再次強調，生怕貴婦不吃醋。

    無儔聽得雲裏霧裏，他哪裏知道女人們的勾心鬥角？

    不過當他聽到玉凝兒喚自己為夫君時，立時就要辯解。

    玉凝兒不待他開口，便狠狠地擰了他一下。

    他非但沒說出話來，反而‘哎呦哎呦’地搓著於紫的手腕。

    “我聽清楚了，也記住了。妹妹，我還有事，就不陪你了。下次有空來洛陽玩，記得找姊姊，我一定好好招待你！”貴婦講道‘招待’二字時音調拉得很長，顯得陰陽怪氣，當是極為不爽，恐怕私底下早就恨得咬牙切齒，萬般咒罵了。

    隻見貴婦草草了事，嗬得一聲，猛地甩頭，怒氣衝衝地離開了。

    “那我就不送姐姐了！記得來天雲門看我哦~”玉凝兒一麵‘深情’目送，一麵擺手大喊著，生怕這位‘好姊姊’聽不真切。

    待那貴婦消散在人海中，玉凝兒漠然回首，瞬間甩開無儔，轉過頭繼續挑選著心愛之物。

    “凝兒，剛才你說得~”無儔支支吾吾地講著，心裏七上八下的。

    不料被玉凝兒一語打斷，冷冷地道：“我亂說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你那位穆姊姊~”無儔歪頭望著貴婦離去的方向，伸手詢問這。

    “誰是穆姊姊，我不認識！”玉凝兒麵無表情，冷冷地應了一聲。

    無儔見她不願多言，也就不再吱聲了。

    唯一讓他困惑的是剛才還親熱無比，久別重逢的姊妹，怎麽轉眼竟翻臉不認了呢？

    無儔不明白為何，但是見玉凝兒的表情，自是不敢多問。

    過了一陣兒，玉凝兒舉起一根翠玉簪，笑逐顏開，欣喜地望著無儔：“好看嗎？”她一邊說著一邊將它戴在頭上。

    “很美！適合你！”無儔憨憨地答道。

    “老板，多少錢？”玉凝兒嫣然一笑，隨即轉回身，向商販詢價。

    “三兩。”商販回道。

    無儔心領神會，搶先插話：“包起來吧，老板我要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去掏懷中的銀子。

    “你這是要幹嘛？”玉凝兒回眸揚眉，詫異問道。

    “送給你啊！”無儔伸手欲把銀兩遞給商販。

    卻被玉凝兒一手攔住，她巧笑一聲，討價還價：“老板，二兩行不行？”

    那老板見無儔銀子都掏出來了，豈肯便宜，立刻搖頭回絕。

    “那我們不買了。”玉凝兒放下翠玉簪，拉著無儔轉身便走。

    “姑娘~請留步！你說二兩就二兩！”商販急忙呼喊，生怕煮熟的鴨子飛了。

    玉凝兒轉過頭來，從無儔手中抓過二兩遞給了他，心滿意足地將玉簪摟在懷中，接著深情款款地瞄向無儔，俏皮地眨著媚眼：“謝謝你送我的禮物！我非常喜歡~”

    無儔摸著脖梗，極不自然地對視著，淡笑道：“喜歡就好！”

    該逛得也逛了，該買的也買了。

    之後，兩人等待著龐寵，一並向白馬寺尋去。

    ......

    白馬寺內香火旺盛，祈福禱告者絡繹不絕。

    無儔三人邁進古刹，但聞熏香撲鼻，青煙繚繞。

    白馬寺坐北朝南，寺內建築莊嚴肅穆，柏樹蒼蒼，同時栽有從西域傳來的石榴林。

    寬敞的院落，神秘的藏經閣，氣勢恢宏的寶殿，栩栩如生的佛像，別具一格的青磚高台，東傳佛法的二僧墓，高聳峻拔的釋迦如來舍利塔，都為這座曆史悠久的古寺增添了一份古香古色。

    無儔三人徑直走向青磚高台，眾多僧侶正在高台之下朗誦經文。

    高台之上，方丈緣樂大師正在為釋迦摩尼佛像沐身，其香湯乃是以沉香、紫檀、百香草、牡丹花等數十種香料及花瓣混合純淨的泉水而成。

    台下還圍著眾多的信徒，他們盤腿而坐，雙手合十，等待著佛祖沐浴後的浴佛水，使信眾法喜滿溢，以成就無量功德。

    不過香湯的量有限，根本不夠眾人分享，無儔三人自然一滴也沾不到。

    三人在白馬寺中繞了一圈，見時辰不早了，便騎馬直奔城外的龍門石窟。

    龍門石窟位於洛陽城南，位於伊河兩岸的山脈之上。

    由於它遠離城鎮，因而沒有遭受太多的政令幹預。

    四麵八方來訪的遊客仍然沒有離去，商販們見買賣興隆，也不忍收攤，一個接一個地拚命吆喝著。

    酉時末刻，三人抵達伊水西岸的龍門石窟。

    三人觀賞完山上巧奪天工的石雕藝術後，轉而準備穿過浮橋，向著伊水何東岸加速趕去。

    屆時，從浮橋東岸路過一群受災的流民，人數不多，大約有三四十人。

    橋頭出站著幾個穿著詭異的男子。

    他們頭頂蓮瓣狀尖頂高冠，冠後懸垂綬帶，身披圓領窄袖的龍紋長袍，腰係革帶，上掛蹀躞，袍側開衩，足踏白色長靿靴子，瞧著模樣，根本不是中土人士的打扮。

    待這群流民靠近後，他們便湧上前去，免費地發放饅頭。

    不過貌似每個流民隻能領得一個饅頭，再多要求則會被怪異男子們拒絕。

    無儔三人甚是十分好奇，就靠了過去，想要探個清楚。

    他們靠近之後，隻聽那幾個人對每個流民都重複著一句話：“一個饅頭隻能救活你一天，加入摩尼教，就可以永生永世地脫離饑餓！”

    流民們背井離鄉，居無定所，整日顛沛流離，忍饑挨餓，一聽到管飯管住這等美事，哪裏還容得多想，紛紛同意加入摩尼教。

    摩尼教中為首的一個頭頭嚷嚷著，叫大家緊跟其後，莫要別掉隊。

    就這樣一眾人調轉方向，跟隨在怪異首領身後，朝著東北方向行去。

    無儔覺得他們的行徑十分古怪，因而湊到龐寵身前，竊竊詢問：“大哥，你說他們到底是幹什麽的。為什麽又送饅頭，又帶走人呀？”

    龐寵也察不出端倪，疑聲回複：“我也不知道。不過，依我看來，他們很可能是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先許以小利誘惑饑民，然後再利用饑民，完成一些我們不為人知的目標。”

    “要不我們跟過去看看吧！”無儔向望向龐寵，繼而又探向玉凝兒。

    二人皆點頭允諾。

    龐寵建議眾人隱蔽行蹤，以免打草驚蛇。

    於是三人故意拉開一段距離，尾隨在流民隊伍之後，小心翼翼地朝著東北方向跟去。<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