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竹軒風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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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儔與清月在儒林墨境停留的這段時間,二人一直在苦練武功。
無儔練完功夫後,閑來無事,每每想起與玉凝兒的過去種種,心中便愈發地燥亂。
苦行僧交給他的《楞嚴經》,因縱身淩濤澗,不幸丟失。
他唯有想起清月,才能壓製對凝兒的思念。
因此,索性瞧瞧盼兒練功如何,以接觸這相思的苦惱。
清月謹遵師父的命令,每次修煉都是避開無儔,獨自鑽研。
清月資質平平,並不是習武的上選。
可是她與生俱來地有著一股倔勁兒,為了成功,誓不罷休。
無儔知道清月要強的性子,所以他沒有打斷清月,而是透過竹林的縫隙,偷偷觀看。
竹林青蔥,伴之翠鳥清啼,涓涓溪水衝刷著晶瑩剔透的潤石。
碎石灘旁,金沙鋪就,暗香疏影,佳人神姿飛揚,舞劍凝光。
無儔隱處細細觀察,發覺清月的劍法總是欠缺火候。
每一劍刺出,雖姿態優美,卻不免有些花哨。
與精準、凶狠、迅猛相去甚遠,陰柔無力,倒有些矯揉造作之感。
他不知道儒林墨境功夫之要義,但是按照常理,決然不是渴求這般的效果。
他見清月舞劍完畢,又開始練習她的拿手絕技——六合太衝。
她曾以這一招對抗過紅紗女子,不過實際的效果並不怎麽樣。
其一,是因為紅紗女子的功力確實遠勝於她。
其二,乃歸咎於她自身,未能領會此招的精妙之處。
其三,臨敵應變能力更是堪憂。
隻見,她舞袖生風,雙手翻上,旋指凝華,翻肘捏指,續氣抵肘,彈指而出,與之前的姿勢如出一轍。
水麵上登時蕩起一波水花,如同擲石擊水一般,唯一的差別是沒有太大的聲響。
畢竟,氣波無質,沉石有聲。
不過,這招式與之前的劍法犯得同一個毛病——華而不實。
清月練習幾次後,轉而嚐試師父交給她的其他絕技。
她選擇了一個看上去更加簡單的功夫——巽風離火術!
巽風離火術看上去招式極為樸素,其實是十一套功法中最難參透的招式之一。
巽風離火術要求修煉之人必須有深厚的內力功底,其次必須是至剛至陽的體質,也即是說此招並不適合女人修習。
清月依照著紙卷上的姿勢比劃了一番。
她先是揚臂圈轉,接著輪息墜股,隨後逆襲分衝,最後合風聚火,削掌旦發。
若是不知情的人,見她從哪兒空比劃,準得笑掉大牙。
她甭說是合風聚火,縱是招式都顯得異樣的別扭,根本連貫不起來。
無儔也是頗為納悶,這招式怎麽看,都不覺得是為女子所創,稀奇古怪得很。
無儔見她重複了幾次,便記下了所有的招式。
他依葫蘆畫瓢,自學自導起來。
一套招式擺弄幾次後,他便一氣嗬成,有模有樣地‘唰唰’揮舞至極。
待做到最後一個招式之時,他竟感到掌心旋風,手掌邊緣如烈火延燒,掌控不住。
他‘呼呼’地甩了甩,將那氣力鬆弛,景風散去,才免於自傷。
但是經過這麽一折騰,清月自然也就發現了他。
“誰在哪兒?”清月神色慌張,含怒喚道。
無儔立時現出身來,連連應和:“是我,是我!”
“無儔,你怎麽在這兒?你不是在潭邊練功嗎”
清月見到原是無儔,這才放鬆了戒備。
無儔做賊心虛,‘嗯~啊~’兩聲,繼而假笑著道:“練完了,天天如此,煞是無趣。”
“想我了?”清月連湊帶鬧地嗆聲問來,好似一道悶雷,弄得無儔猝不及防。
“嗯~啊!”無儔稀裏糊塗地應得一句。
清月提起長劍,放回劍匣,哼的一聲:“原來無趣時才想到我呀!”
無儔被她這麽一番戲弄,刹那間竟不知作何辯解,唯有磕磕巴巴地連聲說不。
清月輕拍下他的臂膀,欣喜地甜笑著:“我逗你玩呢!怎麽樣,上當了吧~”
無儔摸摸頭,極為配合地作出著無奈之狀。
清月溫情綿綿地盯著他,笑靨如花,顧盼神飛。
無儔忽而發覺,清月漸漸地變了。
她還是第一次衝自己開玩笑,而且是略顯親昵的玩笑。
他望著身前的清月,早已是不同的感覺。
期初,他見到清月,仿佛總是隔著一層朦朦的雲霧,望之不清,近之彌寒。
如今,他再見清月,恰似常常籠著一絲薄薄的蟬翼,透之如夢,觸之恒溫。
相反,在清月的眼中,無儔更像是儒林墨境中的翠竹,短時間並不會顯得出彩,甚至會讓人覺得有些駑拙,隻待根紮得深些,則會以驚人地飛速成長,一鳴驚人。
與無儔相處的時間越長,清月越發地喜歡這個熱誠、陽光、質樸的小子。
他忽而毛毛愣愣,不修邊幅;忽而心思細膩,溫柔體貼;忽而英勇執著,一往無前;忽而溫潤如玉,陌上無雙。
無儔與清月相處的大部分時光是靜謐的,二人相顧無言勝似千言。
這種空寂絕不是一種尷尬的不適,而是一種恬靜的欣賞與共融,因為二人總有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宛如清風漫過,銀鈴蕩漾,餘音繞梁,暖人心脾。
......
“儒林墨境風作雅,竹海清溪穀中流。辛癸竹影紛亂舞,兮龍匿水跌穴遁。孤虛符訣傷杜劫,六合太衝陰陽指。巽風離火玄奇陣,翁雷探昆兩儀功。”
無儔在屋舍後默默地詠誦著。
清月從一旁走來,見他念得專注,不忍打斷。
隻見無儔搖搖頭,黯然歎息,忽地轉過身來。
他這一轉險些撞到清月,匆忙抽身後撤。
清月與無儔不約而同地向後閃開,驚呼一聲。
“盼兒,你什麽時候來的?”
“剛來一會兒~”清月的神色舒緩了些。
“你怎麽不說話,我差點撞到你。”
清月微微一笑,揮手外翻,示意無恙:“你瞧我這不是好好地麽?我怕打擾你,萬一你有什麽靈感呢!”
無儔望著竹海,繼而轉身笑道:“我隻是覺得你說得那就詩很是有趣,故而不由地朗誦起來。”
“你是指在‘蒹葭匠鋪’時,我對孫掌櫃吟得那首嗎?”清月故作不知,淡淡地詢道。
無儔點了點頭,隨即再次詠之。
清月靜靜地在一旁聽著他朗誦,竟想起紙卷上的十一項絕技。
她不禁懷疑:無儔難不成知曉了我派的功夫?這首詩我隻講過一次,他怎會記得這般清楚?
她不敢違背師父的命令,於是試探著問來:“無儔,你是參透了什麽嗎?”
無儔癡笑一聲,坦言告知:“盼兒,我覺得你在使用六合太衝時,最後可以加上一個步驟,再發衝氣。”
“你且說來?”清月眼球一轉,附和著。
無儔舞袖生風,雙手翻上,旋指凝華,翻肘捏指,續氣抵肘,掀掌勾月,彈指而出。
他在‘續氣抵肘’與‘彈指而出’間,加了一道‘掀掌勾月’,作為遞進,使得整個動作行雲流水,剛柔相濟,更顯灑脫。
清月見他演示完畢,遂模仿著比劃起來。
隻見那衝氣更加迅猛,力道不知強了多少倍,竟然衝斷了數根翠竹。
清月霎時心中大喜,意猶未盡地盯著自己的雙手,來回翻轉,幾乎不敢確信這衝氣乃是由自己發出。
無儔在一旁觀望,心想清月必然會十分高興。
誰知清月側過身,臉色驟變,轉喜為怒。
“你竟敢偷學我派武功!”清月冷冷地喝道,從她的眼神中決然見不到一絲快感。
“我不是偷學,是你自己在長安廢墟中用得,我不過~”
無儔的話音未斷,卻被清月嗆聲道:“不過怎樣?我派功夫隻傳內不傳外,你怎能偷偷鑽研?”
無儔沒想到自己熱心幫她改進,非但沒討到好,反惹得清月暴怒。
他沒有回話,僅是斜側過頭,避開清月的眼神,呆滯著一言不發。
清月知道自己做得可能過了些,倏地散卻眉頭的怒火,略含悔意地嗔道:“你不該學,師父不讓的,我知道你是好意~剛才~”
無儔回過頭,默然地望向她,卻見她眼中噙淚。
無儔平生最怕之事,莫過於女子流淚,何況還是清月呢?
他立時怨氣消半,婉聲規勸:“你不要氣,我不練便是!”
清月的淚水吧嗒吧嗒地滴下,無儔走上前,掏出手帕,為她擦拭。
清月控製不住情緒,‘噗’地撲入無儔懷中。
無儔登時心如擂鼓,砰砰作響。
他隻覺得呼吸急促,麵紅耳赤,雙手不知該如何安放。
清月將無儔摟得很緊,嘴中重複著同一句話:“我不是故意的!”
無儔輕輕地安撫著,緊張地應和著:“我知道~”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重複幾次後,清月漸漸仰起頭,望著無儔的臉龐,眼神中飽含著歉意。
無儔俯頭凝望,報以微笑。
月光灑在清月吹彈可破的臉蛋上,膚白如璧,雙頰微微泛紅。
無儔耐不住,伸手愛撫她的嬌羞的臉蛋,但覺那肌膚瑩潔光潤,細嫩可親。
兩人相依相偎,款款以待,沉浸在無邊的寧謐中。
蟬稀竹聳月漸肥,穀幽秋遲茅渡飛。
濃情深意枕相幾,竊喚疏影掩夢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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