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刀飛雪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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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中興元府,朱鷺穀,女子孑然一身,按劍遠眺。
穀中流水潺潺,朱鷺成群,六七作伴。
朱鷺烏喙赤麵,背白翅橘,與喜鵲同為吉祥之鳥。
父親曾在她出生時就送過她一對朱鷺,但是兩隻朱鷺未能長成,便成了貓兒的偷腥的對象。
她因為此事,難過了很久。
她最喜歡看朱鷺在朝霞或夕陽下滑翔,栩栩然,翩翩然,每次都會帶給她不同的感受。
絢爛的朝霞揮灑在朱鷺的橘羽之上,讓她感到熾烈、勃發與柔美。
那是一種對生命的敬畏,對自由的希冀。
祥和的夕陽散落在朱鷺的橘羽之上,讓她感到靜謐、安適與豁達。
那是一種對溫情的執念,對團圓的渴望。
自由尤可追,團圓不可期。
而這一切的遺憾都毀在一個人的手中——陸淵。
當初為奪取太乙伏羲鼎,劍宗三派掌門聯手在馬邑城偷襲袁徽夕,令其喪命。
陸淵為報師仇,三掌震斃五羊仙人廖耀纖、五劍刺死洞庭湖湖主彭莫,七腿薨亡劍閣道靈泉崖崖主孟岐知。
母親因為得知孟岐知慘死,傷痛欲絕,沒過多久也隨他而去了。
孟淩薇隻剩下了一個兄長,喚作孟濛。
據說是她二叔的兒子,過繼給孟岐知的,以防靈泉崖後繼無人。
孟濛天性懦弱,沒有什麽骨氣。
他雖然一直念叨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卻遲遲沒有動作,想來乃是懼怕陸淵的。
正所謂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長兄無能,其妹有誌。
孟淩薇從五歲開始習武,時至今日,已曆十一個春秋。
孟淩薇天資超凡,聰明機智,將焚青劍法練就得爐火純青,整個靈泉崖無人能與之敵。
不過,她知道單憑自己的微弱的力量,根本無法報得大仇。
孟岐知生前與兩湖掌門相交甚深,可以同仇敵愾。
洞庭湖彭莫同樣死於陸淵之手,彭莫之子彭華揚武功高強,片刻不忘報仇雪恥。
他的兩位師叔董崇耀,路騫驤,亦是武功卓絕,曾經與玉靈真人一同圍困陸淵於巨鹿城。
奈何靈璧堂出手搭救,才使得陸淵逃過一劫。
今日她在此等候的正是彭華揚!
至於彭蠡湖竇湖主竇卓,乃是一勢利小人。
他奉行絕對的現世主義,對於死去的孟岐知秉持著‘人走茶涼’的態度,更是對靈泉崖不問不顧。
但是孟岐知生前曾與他家訂過娃娃親,相約竇卓之子竇芳束發之年即可上門提親,兩家永世交好。
可是現在靈泉崖勢弱,不複當年,結親之時亦隨之作罷。
不過,竇芳在正陽縣曾經有幸見過孟淩薇一麵,可謂一見鍾情。
自那之後,他思之若狂,非孟淩薇不娶,多次忤逆父親決定。
竇芳每過一陣兒,便會偷偷溜出,隻為向孟淩薇頻獻殷勤。
本來孟淩薇沒有邀請他來朱鷺穀,他卻向狗皮膏藥般粘著不放,一路追尋而來,專情如此,也屬罕見。
然而,洞庭湖彭氏與彭蠡湖竇氏向來不和,一直明爭暗鬥,矛盾重重。
因此,彭華揚與竇芳一旦相見,少不了大打出手。
孟淩薇也知道這個情況,因此她極力隱蔽行蹤,以免被竇芳追來。
她從沒喜歡過竇芳,之所以不明確地拒絕他,乃是想利用竇氏的力量,以達到對抗陸淵的目的。
可是她卻不知道,陸澤山莊的有一位老者最為了解兩湖門派的情況。
他喚作‘老傣’,老傣乃是化名,真名喚作傅泰,原是彭蠡湖掌門竇卓的師弟。
因被彭莫設計利用,盜取竇氏武功秘籍。
不料被竇卓發現,死裏逃生,身負重傷。
後被陸淵所救,自此隱姓埋名,裝作瘸腿獨眼的老管家。
孟淩薇雖然三次潛入巨鹿城,卻沒能摸清陸澤山莊的狀況。
一方麵是陸澤山莊較為隱蔽,信息閉塞,另一方麵得益於老傣了解劍宗各派的伎倆,防備甚嚴。
時間漸漸地流逝,彭華揚的人影依舊沒有出現。
孟淩薇等得有些不耐煩了,開始百無聊賴地踢著石子。
“淩薇!我終於找到你了!”
從孟淩薇的身後方向跳出一男子,非是他人,正乃竇芳。
竇芳五官精致,右眉眉尾中藏一黑痣,披一身水墨色長袍,儼然翩翩俊公子。
他興高采烈地呼喚著,猶如發現了珍寶一般。
“你怎麽在這兒?”
孟淩薇最不希望見到的場麵出現了,一會兒彭華揚到此,豈能了得?
竇芳從背後呼地獻出一束鮮花,洋洋自得地樂嗬道:“沒料到吧!我想給你一個驚喜!開心不?”
竇芳以哄孩子一般的語調柔聲道,在他眼中沒有什麽比讓自己心愛的女人開心更重要。
孟淩薇淡然以對,臉上甚至沒有顯出一絲笑意。
她來這兒乃是為報父仇,與彭華揚結盟,哪裏有心思談情說愛?
她有的沒的嗯了一聲,隨即轉回身子:“你走吧,我有正事,在等一個很重要的人。”
“咦?誰能讓你這麽牽掛,我一定要見見他!不用謝我,先把花收下吧!”
彭華揚心裏裝得全是孟淩薇,一見到她連走路都不正常了,一歪一拐的。
每次都是孟淩薇被他追得不耐煩,半怨半怒地將他轟走。
可是我們這位彭公子,天生一張厚臉皮,不僅沒有被孟淩薇的冷漠所擊敗,反而幻想著有朝一日成為孟淩薇的新郎。
孟淩薇對他大吼大叫,他竟覺得心裏舒服得很,真乃人至賤則無敵也。
三番五次過後,孟淩薇發現這招根本起不來任何作用,於是采取了冷漠地對策。
“你不說話我權當你接受了!”彭華揚嬉皮笑臉地貼近孟淩薇。
“你有完沒完了,我說了有正事。你走吧,我不喜歡花。”
孟淩薇下意識地向邊上一躲,望也不望他一眼,冷冷地哼道。
“我在這兒不會耽誤你辦正事的。我聽你哥哥說,你最喜歡水仙花了,怎麽會不喜歡呢?”
竇芳一邊說著一邊將身子湊得更近。
孟淩薇眉頭緊鎖,很不耐煩,一掌將他推開,嗔怒道:“我哥哥亂說的,我不喜歡!”
“不會呀,他的按理說不會騙我呀!我送他的那塊玉品相很好的。”
竇芳不肯作罷,又將水仙花移向孟淩薇身前。
“你看都沒看一眼,怎麽就確認不喜歡呢?喂,是你最喜歡的淨靈水仙哦!”
孟淩薇瞥了一眼,果然是鵝黃縵衫,雪白蓮裙的‘俏公主’。
她不忍傷害‘俏公主’隻得絕然錯開,向那空中斜擺一下,裝作全無興致道:“什麽淨靈不淨靈的,我就是不喜歡,你可以走了!”
“你不喜歡呀,那我扔了!”竇芳轉手將花扔到一旁。
孟淩薇‘哎’地一聲,回首望去,眨了眨眼,頓時又負氣轉回。
“哈~你還騙我,分明是喜歡!”竇芳眼光很賊,一眼便識破了。
“誰說的,我才不稀罕呢!你願意怎樣就怎樣,與我何幹?”
竇芳沒臉沒皮,繼續貼近了些道:“那你告訴我你喜歡什麽?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我也會想辦法摘給你!”
孟淩薇嗤笑一聲,白了他一眼,徑自向前走去,不願再與之交流。
“你說呀,我一定會滿足你的!”
竇芳緊跟著追上,微風吹過孟淩薇的褶裙,每一絲清香都令他沉醉、癡戀。
孟淩薇剛剛走出幾步,卻聽對麵傳來一聲清嘯!
騎馬之人身姿魁梧,闊麵奮須,束發亮冠,顴骨有一指蓋般大小的青灰胎記,狀如玄鳥。
此人與竇芳風格迥異,粗狂豪邁,性烈如火,乃是洞庭湖彭氏掌門彭華揚是也!
“切,竟然是你?”
竇芳的臉上現出不屑的神情,他做夢都沒想到自己心愛的女人苦等是他!
他彭華揚還知道談情說愛嗎?大家不都說他不解風情,癡迷武學麽?
哼~搶女人搶到我的頭上來了,今天我定要與他鬥上一鬥!
儒雅翩翩的俊公子在遇到‘情敵’之時,含情脈脈的神色瞬間化作無窮無盡的憤怒!
且聽他吒喝一聲:“姓彭的!你家還沒死絕麽?”
“原來是你!哈,我先讓你竇家絕種!”
彭華揚腳下猝登,縱深騰起,寒光一閃,拔劍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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