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萍萍倒是根本沒有這樣的顧慮，她很耐心，“你先上去吧，就幾句話而已，很快就好了。”

    看她那麽堅持，喬苒也不好再說什麽，隻好朝著楚駿北抱歉的笑了笑，先離開了。

    喬萍萍一直望著喬苒的背影，許久都沒有挪開目光。

    楚駿北依舊坐在駕駛座上，也沒有出聲打擾喬萍萍，知道喬萍萍喊了他的名字，他才從容道“你說。”

    於是喬萍萍就說了“這些年，苒苒跟在我身邊，吃了不少苦，我最近身體有些不好，也不知道會不會出什麽事，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真的出了什麽事，楚總，以後能不能請你照料她？”

    楚駿北回過頭來，看著坐在後座這個女人。

    初次見她，大大咧咧蠻不講理，如今卻有些局促緊張，甚至連看著自己的目光都那樣小心翼翼。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有等到楚駿北的回答，喬萍萍有開了口“尤其是裴家，如果裴家的人欺負她，請你保護好她。”

    最後的三個字，她說得很輕，很卑微，像是在祈求“可以嗎？”

    楚駿北微微皺了皺眉，半晌之後，答道“你放心。”

    喬萍萍便真的放心了，連笑容都真實了許多，“楚總放心，苒苒的身份是配得上你的。”

    而且，楚駿北這樣的人，總不至於會故意說什麽話來騙她。

    臨下車前，喬萍萍又跟楚駿北說了一件事“我身體不好的事，希望你能幫我保密，暫時不要告訴苒苒。”

    她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我怕苒苒擔心。”

    楚駿北點點頭，看著喬萍萍心滿意足的進了巷子。

    他的手搭在方向盤上，略顯粗糙的指腹在方向盤的磨砂紋路上輕輕的摩挲著，眼神卻越來越深。

    她總覺得，今天的喬萍萍哪裏不對。

    楚駿北覺得不放心，所以那天跟喬萍萍分開以後，他就讓張秘書找人跟著喬萍萍。

    一個星期以後，喬萍萍離開了蘇市。

    知道了這個消息，楚駿北立刻給喬苒打了電話，電話響了四十五秒，一直到自動掛斷都沒有人接。

    楚駿北不放心，連外套都顧不上拿，就開著車去了喬苒家。

    喬苒家屋門緊閉著，不管楚駿北怎麽敲門、怎麽按門鈴、怎麽叫怎麽喊，都沒人開門。

    甚至連鄰居都被驚動了，開了門朝著楚駿北問“小夥子，你幹嘛呢？”

    楚駿北指了指那扇怎麽都沒人應的門，對著鄰居問“住這兒的人呢？”

    他一向極有涵養，可是現在說出來的話卻梆硬又焦躁，完全是質問的口吻。

    一大早的這麽吵，鄰居本來就有些不高興，現在聽見楚駿北這樣的語氣，立刻板著臉道“我們怎麽知道？你不是住這兒的吧？別鬧事啊，否則我們可要報警了！”

    話音未落，門開了。

    楚駿北在聽到響動的一瞬間就轉頭，看到喬苒披頭散發的站在門口，一雙眼睛都哭紅了，心裏說不出的難受，就像是被紮了千萬根針似的。

    好疼。

    可是最後開口的時候，語氣卻無意識的就柔和了下來“怎麽不開門？”

    喬苒沒有答話，隻是看著麵前的男人。

    她一張臉上沒有表情，原本靈動漆黑的一雙眼古井無波，看不出任何情緒。

    鄰居看喬苒這些，有些擔心，問道“苒苒，這人你認識嗎？要是不認識，我們幫你報警。”

    喬苒看了那個鄰居一眼，卻什麽話都沒有說，隻是側了側身。

    等楚駿北進去以後，她把門關了，門口的鄰居愣了愣，嘮叨了一句“莫名其妙”，轉身回自己家去了。

    楚駿北進了門才發現，喬苒家裏很亂，沙發上的抱枕被砸到了地上，椅凳倒塌著，整個屋子一片狼藉，手機更是被扔在了地板上，呼吸燈一直在不停的閃著。

    唯有餐桌上的那份早餐，雖然已經涼了，但是還整整齊齊的擺放著，沒有動過。

    喬苒就像是行屍走肉一般，也沒有看楚駿北，自己到了沙發上坐下，目光呆滯的看著茶幾上的一張紙條，聲音是嘶啞的“她走了。”

    她把被自己仍在地上的抱枕又撿了起來，抱在了懷裏，臉也埋了進去，說話的聲音就很悶“說都沒有跟我說一聲，她就走了，我早上起來找不到她，電話也打不通……”

    她越說越無助，終於又失聲哭了起來。

    楚駿北聽著她哭，覺得難受，就蹲在沙發前麵，把她抱緊了自己懷裏，下巴抵在她細嫩的頸項間。

    他什麽都沒有說，隻是不停的拍著她的後背，就這麽無聲的安慰著她，陪著她。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喬苒或許是哭累了，沒有了聲音。

    楚駿北輕輕的放開她，就發現她懷裏抱著個抱枕，眼睛閉著，已經睡著了。

    可即便是睡著了，她的眉心都還是緊緊地皺著，纖長濃密的睫毛上還掛著一滴一滴晶瑩的淚珠。

    就像是清晨掛在草尖兒上的露水。

    輕手輕腳的把人放在沙發上，又找來毛毯給她蓋上，免得她著涼，楚駿北才拿起了桌子上的那張紙條。

    紙條上的字跡有些歪扭，並不好看，是喬萍萍留的

    苒苒，對不起，把你留在身邊這麽多年，現在，該是把你還給裴家的時候了。你媽媽是個苦命的女人，但是她很愛你，當年她在裴家受了欺負，你以後一定要小心應對。

    本來我不該這麽一走了之的，但是我知道，隻要我留在蘇市，你就不會回去，所以我隻能偷偷離開。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你也要照顧好自己，等我回來的時候，你要好好的。

    愛你。

    楚駿北指尖捏著那張紙，捏得發皺，他重重的闔了眼，等再次睜開的時候，他把那張紙重新撫平了，放回到了茶幾上。

    雖然上麵沒有多刻骨銘心的句子，但是楚駿北卻知道，喬萍萍是放心不下喬苒的，也信不過裴家。

    否則那天也不會跟自己說那些話，不會讓自己好好照顧喬苒。

    她會這麽做，會離開，也隻不過是想給喬苒一個好的未來罷了。

    這個女人，這些年一直在用那麽卑微又不討喜的辦法保護喬苒，現在甚至為了她的未來離開了她。

    楚駿北在客廳裏坐著，就那麽等著。

    差不多到中午的時候，喬苒才幽幽醒過來。

    應該是習慣了，她醒過來的第一句話是“媽……”

    她喊得很迷糊，並不清楚，卻讓楚駿北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

    扶著喬苒坐好，楚駿北問“餓不餓？我帶你出去吃飯？”

    喬苒這才想起來，喬萍萍已經不在蘇市了，自己找不到她，不知道她去了哪兒。

    她搖了搖頭，目光落在餐桌上，“我想吃我媽做的東西。”

    那些早餐，她還一口都沒有動過。

    於是楚駿北就端著早餐去廚房了。

    這個西裝革履的商業精英，名震全國的鑽石王老五，就那麽端著兩碟飲食進了廚房。

    然後，他抓瞎了。

    活了二十多年，他進廚房的次數屈指可數，看著廚房裏的一堆器具，他不知道該怎麽辦。

    最後，他的目光落到了微波爐上，可是把東西放進微波爐以後，卻發現這東西比寫程序還難。

    萬般無奈下，楚駿北從口袋裏拿出了手機，準備去搜索引擎找一下使用方法。

    可是他還沒把瀏覽器點開，身後就傳來女孩疲憊嘶啞的嗓音“我來吧。”

    楚駿北頓時尷尬無比。

    這麽多年了，他從來都是光鮮亮麗，還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束手無策過。

    他讓開了，看著穿著家居服的女孩有條不紊的把一樣一樣的飲食熱好，幫著端去了餐桌。

    喬苒也給他拿了碗筷，但是他沒有動，隻是看著喬苒吃。

    其實早餐很簡單，包子饅頭和稀飯，但是喬萍萍做的包子很好吃，喬苒從小就喜歡。

    喬萍萍還會在稀飯裏放白砂糖，甜甜的，喬苒總是能喝兩三碗。

    可是今天，喬苒卻喝得很慢，也吃得很慢，一個包子，每次隻咬一小口，吃了五分鍾都沒吃完。

    然後她說“這幾天我媽帶著我去了遊樂場，小時候我一直想去，但是我媽總是在給我攢學費，所以我們總是沒有多餘的錢，我一次都沒有去過。”

    “她還帶著我去了我小時候最喜歡去的小吃店，那時候我們住那附近，小吃店的奶奶手藝很好，每次路過我都能聞到香味兒。後來搬到這邊來了，因為離得遠，就很少能吃到了。”

    “你知道那天我媽有多傻嗎？她居然帶著我去買了閨蜜裝，我們一人一件，穿著在大馬路上走，別人不停的看我們，就像看傻子一樣。”

    說到這兒，她手上沒了力氣，筷子滾到了餐桌上，發出清脆的響聲，而後歸於平靜。

    她趴在桌子上，又一次哭了起來，“我怎麽就那麽傻呢……我怎麽就沒發現我媽不對呢……”

    她們一直過得很拮據，很少很少能夠一起出去逛街，能夠肆無忌憚的去玩，去買自己喜歡的東西。

    前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所以那幾天喬苒看到喬萍萍那麽開心的帶著她到處去玩，她也沒有多想，隻覺得讓喬萍萍開心就行，她也跟著開心。

    可是她怎麽都沒想到，那樣的生活，隻持續了短短的一個星期，就像一場夢。

    等夢醒了以後，她就什麽都沒有了，她找不到喬萍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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