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苒還在吃驚著，就又聽見了楚駿北的聲音：“這麽多人在這兒等著你，就為了你幾句台詞，反反複複那麽多遍都不行。鄢然補了五次妝，砸了九次桌子，你沒看見嗎？沒聽見嗎？你在那兒演什麽？木頭？”

    這樣的話，就連劉副導聽了都覺得過於刻薄了。

    畢竟以前這種話都是徐邵東說的，而就算是徐邵東也很少會說得這麽難聽，哪怕是砸了東西，脾氣爆了，也會很快冷靜下來跟演員溝通。

    而這位北爺，就在那兒坐著，八方不動的樣子，卻把喬苒的尊嚴都給踩在了地上。

    “喬苒，你這樣還做什麽演員？趁著還年輕，臉蛋也算漂亮，換條路走吧，別在這兒耽誤別人。”

    喬苒被很多人說過罵過，何圓圓，林薇薇，還有學校的其他人，甚至裴香琳，裴程啟，傑森和陳溪。

    但是她從來沒有覺得這麽憤怒過，也沒有覺得這麽難堪過。

    她的手緊緊的攥著，整齊的貝齒咬著下唇，把唇色都咬得青白，她很想不管不顧的朝著楚駿北吼一句：“你才是木頭！你全家都是木頭！”

    但是那樣的話，到底也沒有吼出來。

    她有什麽資格吼那樣的話呢？明明楚駿北說得也沒錯，就是她耽誤了那麽多人的時間，就是她做得不好，在鄢然的麵前，她表現得就是像根木頭。

    看著喬苒垂著頭都快哭了的樣子，徐邵東心軟了，就對著楚駿北道：“楚總，喬苒她是第一次……”

    “徐導。”楚駿北沒讓徐邵東把話說完，已經冷冷的一眼看了過來，“我給電影投資了那麽多錢，不是為了讓你做人情的。”

    他這話的音調不高，聽見的人也就不多，徐邵東卻猛然的瞪大了眼睛。

    他張了張口，似乎想要問楚駿北什麽，可最後想了想，覺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也就沒問。

    鄢然以前也被導演罵過，知道喬苒現在的心情，就小聲的安慰她：“沒關係的，喬苒，你可以的，楚總的話你別太放在……”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楚駿北的聲音又傳過來了：“還能不能拍？不能拍現在就走人！找別人過來拍！”

    說話的同時，楚駿北甚至喊了劉副導的名字。

    怕楚駿北真的要換了自己，喬苒連忙道：“能拍，我能拍！”

    楚駿北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能拍了？”

    “能拍的，這次我一定能拍好！”喬苒抹了抹眼睛，信誓旦旦的保證著。

    楚駿北沒有再說話。

    劉副導趕緊讓化妝師補妝，然後再次開始。

    也不知道是楚駿北這麽罵了一頓喬苒開竅了還是別的什麽，這一次，喬苒果真爆發了，她朝著鄢然吼了起來：

    “我最討厭你這副什麽都為了我著想的樣子！林帆，就是因為你，所以沒有人看得到我的努力！我就是要毀了你！沒了你，別人才會看得到我！你以為坐牢就完了嗎？沒有那麽簡單的，等你出獄的時候你就會知道，你的一切都沒有了，都是我的！我要你仰著頭看我！就像我以前隻能仰著頭看你一樣！”

    “林帆，你什麽都沒有！你的一切，不過都是為我做的一件嫁衣罷了！”

    喬苒的脖子上，青筋一跳一跳的，她臉上帶著笑，卻顯得那麽猙獰，她眼底的所有不甘、所有怨憤和痛快都表現得淋漓盡致。

    沒有人想到，隻不過是幾分鍾的時間，喬苒居然能夠把情緒調動得這麽飽滿。

    她做到了。

    隨著徐邵東的一聲“卡”，拍攝結束了，現場爆發出了熱烈的掌聲，就連鄢然都在鼓著掌，她說話的聲音都快要淹沒在這片掌聲裏：“喬苒，我就說你一定可以的！你很棒，真的！”

    喬苒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視線掃過周圍一張張洋溢著笑容的臉，她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

    她做到了，她真的……做到了。

    咧著嘴角，喬苒一下子笑了出來，她很開心，甚至笑出了聲。

    這是她作為演員，第一次獲得這麽多掌聲，獲得那麽多人的肯定。

    她做到了。

    她動著嘴唇，小聲呢喃著：“媽，我做到了……我以後能賺很多很多錢，給你買你喜歡的衣服了……媽……”

    雖然這次過了，但是想到之前耽誤了大家那麽多時間，喬苒還是覺得心裏過意不去，換衣服的時候就想著明天要請大家喝下午茶。

    她心裏美滋滋的，開心得不得了，想著回去一定要把這件事告訴裴昊，裴昊一定會很高興。

    可出了更衣室以後，她就高興不起來了。

    看著站在門口的楚駿北，喬苒臉上的笑容簡直秒收，然後就轉了目光，像是根本沒看見那個人。

    剛剛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把她罵了個狗血淋頭，這件事她可還沒忘呢！

    對於喬苒是視若無睹，楚駿北絲毫不在意，反而像個沒事人似的跟在喬苒身後，邊走還邊說：“你先等我，我去開車。”

    喬苒冷笑了一聲，“我幹嘛要等你？你開車跟我有什麽關係？”

    “不是說晚上一起吃飯嗎？”楚駿北有些好笑，“記性那麽差，忘了？”

    “是啊，我記性就是那麽差，不記得了。”喬苒偏過頭，甚至連看都不願意再看楚駿北一眼。

    她不知道的是，這樣的她，有點兒可愛。

    可愛得楚駿北忍不住，當時就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抵在牆上，吻了她。

    這樣的親密接觸讓喬苒吃了一驚，她身體僵了好幾秒，反應過來以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猛地把楚駿北推開。

    然後很嫌棄的擦自己的嘴。

    同時還不忘非常憤怒的質問一句：“你幹什麽？！”

    楚駿北也不生氣，拉著她往外走，“好了好了，去吃飯，我給你道歉，你吃什麽我都陪你。”

    原本在楚駿北說去吃飯的時候，喬苒想說自己不去的，但是聽到後麵那句話，她又把到了嘴邊的話給收了回來。

    去啊，不去白不去。

    於是她問：“吃什麽都陪我？”

    “嗯。”楚駿北側過臉來看她，一雙眼睛像是兩顆黑曜石，“吃什麽都陪你。”

    喬苒點了點頭，“好啊，到時候你別後悔。”

    其實光聽這句話，楚駿北也知道喬苒是要整他的。

    但是沒辦法，誰讓他先罵了人家？肯定要讓人家報複回來的。

    所以到了餐廳以後，點菜的人從頭到尾都是喬苒，他甚至連菜單都沒有看一眼。

    等喬苒點的菜品上來了，他一看，無一例外，全都是辣菜。

    什麽剁椒魚頭，水煮肉片，水煮魚，雙椒皮蛋，麻辣兔頭，泡椒爆鴨子……

    總之，每一樣菜都超出了楚駿北能承受的範圍。

    但偏偏他還做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說了一聲：“菜點得不錯。”

    喬苒無聲冷笑。

    裝，你再裝。

    上次吃個涼麵都能把你辣得涕泗橫流，今天不把你辣得不知道自己姓什麽算我輸！

    “不錯就吃吧，都是特地給你點的。”喬苒說。

    楚駿北咽了口唾沫，筷子剛拿起來，麵前的碟子裏就被喬苒放了一隻兔頭。

    “……”紅色的辣椒油淋在上麵，看起來有點兒猙獰，楚駿北一時無語。

    喬苒一手撐著臉，十分和善的笑著看他，“來，楚總，嚐嚐這個，麻辣鮮香，保準你吃過一次就忘不了。”

    這種東西，楚駿北死都不會再吃第二次，怎麽會忘得了？

    不過這話他並沒有說出來，隻是戴上一次性手套，佯裝淡定的拿起兔頭，開始啃。

    誰知，那兔頭剛被拿到麵前，衝人的味道就已經充斥滿了鼻腔，等他舌頭一嚐到那個味道就真的忍不住了，立刻被嗆得咳嗽起來，額頭上瞬間出了一層汗，感覺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張開了。

    這還是喬苒第一次看到他那麽狼狽的樣子，上次吃涼麵的時候都沒有這樣。

    她突然就有點兒於心不忍了，善意規勸著說：“要是吃不了就別吃了。”

    “沒事兒，能吃。”楚駿北擋開了喬苒伸過來拿兔頭的手，繼續啃。

    哪怕是一個兔頭，他也吃得十分莊重。

    可是越啃他的汗就越多，唇色也越來越紅。

    太辣了！

    喬苒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給他倒了一杯水，“行了行了，別吃了，我……”

    她話還沒有說完，就見楚駿北朝著自己看過來，結果這一看，她差點兒沒把手裏的東西給砸了。

    楚駿北的整張臉都紅了，嘴唇好像都腫了一圈，甚至……一雙眼睛還被辣得霧氣蒙蒙的，一滴眼淚滴溜溜的轉了一圈兒，順著他紅透的臉頰就滾了下來。

    雖然知道很不厚道，但是喬苒還是沒有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她捧著腹，連說話都說不完整了：“哈哈哈哈！英明神武的北爺居然被辣哭了！快……快告訴我，我是不是……是不是第一個看到你哭的人……哈哈哈嗝……”

    眼見著喬苒咳得上氣不接下氣，楚駿北趕緊摘了手套，給她拍著背。

    等喬苒咳得不那麽厲害了，他才說：“嗯，是第一個。”

    喬苒拍著胸口給自己順氣，還有些沒反應過來，茫然的問：“什麽？”

    “你是第一個看到我哭的人。”楚駿北柔聲說。

    喬苒的眼眶也早已有些濕潤了，是笑的。

    聽到楚駿北這麽說，又看著平時高冷禁欲的北爺頂著一張大紅臉，喬苒忍不住，再一次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