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柳宗亮走遠，葉楓便站起身來，走過去把門關上，接著，又回到座位上。

    整個過程，葉楓都沒有開口，把提問的機會給了禾苗。

    可禾苗也沒有開口，兩人都陷入了沉默，片刻後，還是禾苗開口了“其實宗亮這小子，不是你看到的那樣，他很堅強”

    葉楓點頭，他明白，但人就是這樣的，在即將失去某一樣東西的時候，就會顯得格外優柔寡斷。

    “其實你也不是我們看到的這個樣子吧”

    禾苗拿起茶杯，用茶蓋撥開茶水表麵上的茶葉，小小的抿了一口。

    可其但說出來的話，卻讓葉楓眉頭一挑“何以見得”

    “我能看到！”

    禾苗慈祥且又憐憫的看著葉楓，清澈見底的雙眼中，仿佛有一種魔力，讓人沉醉於其中，難以自拔。

    “我看到了你內心的憤怒，但被你死死的壓住了，而且你的內心世界也和不一樣，他們的雖然並不純淨，但也是白色的，但你的是紅色的，充滿著血腥”

    葉楓垂目，卻又馬上展眉一笑，自嘲道“那族母你這麽說的話，是覺得我就一個殺人狂魔，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混賬嗎？雖然我真的是殺了不少人”

    “不，孩子”

    禾苗溫和的看著葉楓“你錯了，殺人的確是不對的，但是並不是說殺人就是錯的，有些人當殺，就好比有人要殺你，你卻用慈悲心腸來對待他，這豈不是愚蠢至極？”

    葉楓點點頭，對於禾苗所說的，他十分讚成。

    當有人要來殺你了，你還不還手，這樣哪怕你死了，別人都會嘲笑你蠢。

    “孩子，我能看到你眼中的善意，你並不想真的殺人吧”

    葉楓沉默，良久才淡淡道“我殺的每一個人，都是該殺之人，因為如果不殺他們，死的就是我的人，既然一定要死一方，我為什麽不去殺了他們？來保護自己的人呢？所以殺他們，對我來說，問心無愧！”

    禾苗微微一笑，讓得葉楓的戒備心都降低了不少。

    這就是她的能力，能從內心來瓦解對方的心理界限。

    “是的，所以我才想見你一麵，不是因為你的紅色世界吸引的我，而是因為你願意為了身邊的人去隱藏自己過往的身份，我覺得你就是一個善良的人，一個幹淨的人”

    葉楓一愣，略微有些失神，他聽過許多人對他的評價，也未免沒有人說他的心是善的，但卻未曾有一個人，說他是幹淨的。

    畢竟對於一個雙手沾滿鮮血的人來說，幹淨著實是一個過去式，可今天，葉楓卻聽到了這個詞！這不得讓他有些恍惚。

    “孩子，我並不了解你的過去，但我相信你，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因為你的心是善良的”

    禾苗有些慈悲的看著葉楓“可是孩子，你努力融入這個世界的樣子，真讓人心痛”

    葉楓微笑道“可能吧，但是這樣難道不好嗎？大家都不用難過，我也可以重新活著”

    雖然話是這麽說，但葉楓的眼神卻是有些受傷，他沒有表現出來，隻是在獨自承受著，像是叢林中受傷的孤狼，趴在銀月下，孤獨的舔舐傷口。

    禾苗柔和的看著葉楓，她明白葉楓內心的感受，知道他此刻的心情。

    “孩子，既然過去的已經過去了，為何不將其放下呢？人總要向前看的，停步在現在，目光眺望過往，這樣是得不償失的”

    葉楓沉默，禾苗也沒有再說話，開始細細的品嚐起手中的茶水。

    禾苗對葉楓的沉默很能理解，這種開導別的事情，是她這一生中做得最多的，所以此刻的葉楓，是什麽心理，她大致都能想象得到。

    “呼”

    不知過了多久，葉楓深深吐出一口氣，臉上浮現了往日的笑容。

    見狀，禾苗也跟著笑了起來，但還沒有完全笑開，便被葉楓的一句話給弄僵了。

    “那麽族母，您為何也忘不了過去呢？”

    禾苗嘴角的笑意漸漸消失，神色也稍微低沉了一下“此話怎講”

    “既然照族母您告訴我的來說，人要懂得忘記過去，重新生活，那麽您有忘記嗎？忘記了的話，您為何不去尋找自己的另一半，為何不憑借自己的天賦，去走出更遠的路呢？反而是終身一人坐落在這旮遝角落中呢？”

    葉楓微笑，而禾苗則是麵無表情，但從其手中茶杯內不斷蕩漾的波紋可以看出，她的內心已經開始動蕩了。

    “是善吧？您的心中還記著善吧？”葉楓淡淡道“既然您都沒有忘卻過去，為什麽又要教會我們去忘記過去呢？族母，您能告訴我理由嗎？”

    “哈哈哈”

    “嘿嘿嘿”

    “沙沙沙”

    房屋外，傳來小孩子歡快的笑聲和追逐聲，隱約間，還能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而房屋內，老人低頭看茶，少年玩把喝茶，兩人此時各懷心事。

    “你說對了，我也沒能忘記過去的事，我不能釋懷這是我一生的痛”禾苗喃喃道。

    這是她一生都無法麵對的空洞，原本她以為自己已經將此事塵封好了，這輩子也不會在想起來。

    可當葉楓把這件血淋淋的事實擺在她的麵前時，她才知道自己不是已經忘記了，而是不敢去麵對這件事，她在逃避！

    “所以族母，我覺得往事不能忘記，這是你一生的回憶，不管是否美好，但卻是你人生所經曆過的事情，這是你無法擺脫的事實，而且”

    葉楓眼神微冷“族母，我跟您不一樣，我不能忘記過去的事情，因為如果我忘記了的話，那麽就不會有人會在記得他們，也就沒有人能替他們討個公道了！”

    “唉，孩子”

    禾苗溫和道“我承認你說得很對，人不能忘本，我忽然就領悟了這一句話，這還得多虧了你”

    一頓，禾苗繼續道“但是關於殺人、討回公道，孩子，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那些罪惡的人，終將會麵臨因果，所以你也不用太過偏激，我不想你因為這種事墮入魔道，佛曾說過，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啊”

    葉楓搖了搖頭“惡有惡報我不知道，但我肯定是那個送他們上路的佛祖，族母，有些事您不懂，當你走上這條路的時候，就不能再回頭了，而且，我也不想回頭”葉楓灑脫一笑“可能這就叫年少輕狂吧”

    禾苗愣愣的看著葉楓，突然發現葉楓和她小時候很像！

    慢慢地，一張紅彤彤的小臉和葉楓慢慢重合。

    最終變成了一個紮著小辮子，有著紅彤彤臉的小女孩，禾苗微微一笑，神情有些恍惚“也許你是對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