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五章 許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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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人站在樹林外,不知等了多久,漆黑的天空傳來一聲響亮的鷹嘯,洪寧襄神識掃了過去,看到吳行扶著朱宸風站在雷鷹的背上,雷鷹盤旋飛翔,似乎在尋找落腳點。

    “吳行,朱師兄!”

    洪寧襄迎上前朝他們招手,楊靖飛生怕他們看不見,擦了一個火折子在半空晃了晃,雷鷹飛了過來,緩緩降落到了他們身邊。

    “快來幫忙,長宸受傷了!”

    吳行來不及多解釋,扶著朱宸風找了棵大樹靠了下來。

    洪寧襄看到朱宸風臉色蒼白,閉著雙眼,似乎昏迷了過去,再看他白色的衣衫沾滿了血跡,整個左臂鮮血淋漓,她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麽反應了。

    楊靖飛立刻蹲下來,查看了一番朱宸風左臂上的傷口,洪寧襄站在他身後也清楚地看到,朱宸風的左臂裏插入了一塊手掌大的長鐵片,鮮血不停地往下淌。

    她的心一下子揪住了,將衣裙的下擺撕了一大片下來,上前給他止血。

    盡管如此,血還是不停往下淌。

    洪寧襄又哆嗦著手去翻乾坤袋,卻見楊靖飛將一個黑色藥箱放在她麵前道:“手腳麻利些,幫我把剪刀、白布拿出來。”

    洪寧襄一聲不吭地趕緊照辦。

    “藥箱左邊第一格、第三格的藥瓶拿出來!”

    洪寧襄將兩個藥瓶遞到楊靖飛手上,隻見他頭也不抬地處理著朱宸風的傷口,又對吳行道:“你幫我把長宸的身體按住,待會我取出他手臂中的鐵片時會很痛,你別讓他移動!”

    見她一眨不眨地盯著他,楊靖飛下巴朝遠處抬了抬,“還愣著幹什麽,燒點熱水。”

    洪寧襄從乾坤袋裏取出了提前準備的鐵鍋、水囊,將鐵鍋架起來,在樹林裏找了一些枯枝幹柴,先將熱水燒起來,一邊添柴一邊用符紙加速。

    熱水燒好沒多久,就聽到朱宸風悶哼一聲,她看見楊靖飛已經取出了朱宸風胳膊裏的鐵片,取出後才發現那鐵片竟有兩隻手掌長,難怪朱宸風痛昏了過去。即使是元嬰修士,也一樣扛不住這樣的切膚之痛。

    她連忙端了盆熱水過去,楊靖飛將染血的幾條白布遞給她,“將這些白布洗洗晾幹,每隔兩個時辰,給長宸換一次藥。”

    洪寧襄將白布用熱水洗了晾在一旁的樹枝上,經過楊靖飛這麽一番有條不紊地治療,朱宸風的傷口已經止血、清洗、包紮好了,楊靖飛又喂他服了些補血的丹藥,洪寧襄這邊也已經和吳行合力在火堆旁邊搭好了一個寬敞的大帳篷,席地鋪了幾條鋪蓋。

    三人合力將朱宸風小心地移到了帳篷裏,讓他躺在簡易的床上休息。

    做完這一切,洪寧襄方才注意到吳行的臉色也有些蒼白,不由問道:“吳行,你怎麽樣?”

    “一點小傷,不礙事。”吳行席地坐在了火堆邊,他衝著遠處飛翔的雷鷹打了個口哨,雷鷹飛了過來。

    “去看看九爺在哪兒,把我們的方位告訴他。”吳行吩咐了一句,雷鷹立刻展翅飛走了。

    楊靖飛走了過來,將一瓶補充真元的丹藥遞給吳行,“別強撐著,這裏隻有我懂醫術,需要什麽盡管說。”

    吳行看了他一眼,卻沒有接他的藥瓶,而是閉上眼道:“多謝了,不需要。”

    他從袖子裏摸出一個瓶子倒出一粒藥丸吞服了下去,兀自打坐調息。

    楊靖飛哼了聲,也不惱,席地坐在了他對麵。

    洪寧襄也找了個幹淨的地方坐了下來,朝帳篷裏的朱宸風看了一眼,道:“方才發生什麽事了?長宸怎麽傷得那麽重?”

    她也沒有多想,聽到楊靖飛一口一個長宸,她也就隨他叫了。

    吳行道:“我看到長宸時,他陷入了罡風暴中,那罡風太厲害,我也是勉強將他救了出來。”

    楊靖飛看了看地上扔掉的染血的鐵片,若有所思,“長宸的飛船之前碰到了時空裂縫,割成了兩半,我看到他連人帶船被罡風卷走,這鐵片應該就是飛船的碎片。”

    洪寧襄看到吳行臉色很差,沉默了片刻,方才問道:“吳行,琉璃呢?”

    吳行轉動了一下他右手食指上的戒指,道:“鳳舟破碎之後,我就把琉璃轉移到了我的戒指空間。”

    “把他放出來交給我吧。”洪寧襄知道這麽請求可能會讓吳行不快,畢竟那是九爺的安排,但現下天淵這麽凶險,她不願和琉璃分開。

    “不行。”吳行卻是一口回絕,“九爺說了,由我照看琉璃。”

    “我是他的母親,照顧琉璃的事情我說了算!”洪寧襄大聲道,“交給我!”

    吳行老神在在地轉過身。

    “……”

    洪寧襄這下有點生氣了,這人完全把石定峰的話當聖旨,憑什麽都聽他的?

    她剛想去搶戒指,卻被楊靖飛拉了回來,“跟我過來!”

    洪寧襄被楊靖飛抓著手,拉到了樹林的邊界之地,再往前就是深不見底的黑色深淵了。

    他指了指下方道;“你自己看看,在這個地方我們隨時都可能喪命,這裏所有人,除了琉璃,就你修為最低,吳行要是把琉璃交給你,你能保證他的安全嗎?你忘了自己來這兒幹什麽嗎?”

    洪寧襄感覺深淵裏的罡風吹在臉上刺骨的痛,看著遠處漆黑的深淵,看著頭頂深藍色的夜幕,感覺前路一片渺茫,但也隻是一刹那,她仍然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咬了咬牙道:“好,我不跟他搶琉璃。可我們何時才能到達聖地梅海?”

    楊靖飛緩緩鬆開她的手,朝著東北方指了指,“聖地梅海和別的仙島不同,四麵都有時空裂縫,經常被空間亂流積壓得變換位置,但是它的大致方位不變,隻要我們一直朝那個方向,追尋梅花的香氣,就能找到。”

    洪寧襄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一抹亮光,在深藍色的天幕裏閃爍。

    “那是什麽?”她微微一驚,在魔界還從未見過這麽亮的星辰。

    “北極光!”楊靖飛看了眼遠處,“襄兒,你真幸運,我上次來到天淵都未見到北極光。”

    洪寧襄聽他這麽稱呼自己,心頭一跳,抬頭看他,他幽深的鳳眸折射著天空的北極光熠熠生輝,笑容璀璨奪目,那一瞬她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見她望著自己,他才意識到自己得意忘形一時嘴快了,飛快移開眼,隨意地解釋了一下:“反正你也不是石定峰的夫人了,我聽長宸那麽叫你,也就隨著他叫了。”

    洪寧襄看著他俊美的側臉愣了片刻,心裏自嘲地笑了聲,她在想什麽,差一點又把他當成那個混世魔王了,他要真的是阿冥,他會這麽狠心地不跟她相認?

    她裝作沒聽到一樣,反問:“為何說我幸運?北極光有什麽預兆嗎?”

    楊靖飛看了眼天空,突然走到她身後。

    他抬起了手掌遮住了她的眼睛。

    她不明白他要做什麽,下意識就要掙脫,卻被他牢牢扣在懷裏。

    他在她耳邊低聲道,“趕緊許願,我數到三,你再睜開眼!”

    洪寧襄雖然覺得他這個舉動有些幼稚,但不知為何就是不忍拒絕他,乖乖地閉上眼,在心裏許了個願望。

    “一、二、三!”

    當楊靖飛的手掌從她的眼前移開,洪寧襄看到北方深藍色的天幕像是搖晃了一下,一道道銀白耀眼的流光如同天女散花一般,紛紛揚揚,劃過天際。

    雖然她已經不是懵懂未知的少女了,但乍然看到這麽美麗的景象,心裏還是震撼了一下,一下子感覺整個人像是飛上了雲端,仿佛即將乘著北極光飛走了。

    楊靖飛柔聲道:“襄兒,許了什麽願?”

    洪寧襄白了他一眼:“說出來就不靈了吧?”

    楊靖飛哼了聲,“說得也是。傳說在魔界如果看到了北極光,在北極光最耀眼的時候,許下任何心願都會實現,希望這道北極光能帶給你幸運。”

    “希望吧。”洪寧襄突然轉身看著他,“你呢?楊大哥,方才你許願了嗎?”這麽千載難逢的機會,他應該會抓住吧。

    楊靖飛意味深長一笑,“我當然也許了個願望,希望能實現吧。”

    洪寧襄怔怔看著他,心裏卻沉了下去。

    他有些地方的確像阿冥,可有些地方又不像。

    她所認識的那個混世魔王,從來都不信這些東西,柳青冥從來隻信他自己。

    阿冥那麽飛揚跋扈、目空一切的性格,他會在北極光下許願?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方才楊靖飛還主動問吳行要不要幫忙,她記得從前他們兩人一見麵總是打架,這也不像阿冥的行事風格。

    難道,這幾天她對他的感覺,都是錯覺嗎?

    就在兩人看完了北極光回到宿營地沒多久,天空劃過了一道金光。

    楊靖飛和吳行各自占了一棵樹,在樹下打坐。

    洪寧襄一人坐在火堆邊,瞧見金光從前方幾十裏外劃過,她起身刷地禦劍飛起,化作一道白光追了過去。

    楊靖飛聽到動靜,霍然睜開眼,放慢了遁速綴在她的後麵。

    洪寧襄一直追著金光追到了仙島的另一麵。

    在一個臨近深淵的懸崖上,看到雷骨金龍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接著化作一抹金光被禦劍飛來的男人收入了丹田。

    等她趕過去時,男人也已經跟著摔到了地上。

    “九爺!”

    洪寧襄還從未見過石定峰這麽狼狽的樣子。

    她驚了一下之後,衝到石定峰身前,小心地將他扶了起來。

    看到他衣衫碎裂,滿身都是亂七八糟的血汙和毒液,她手忙腳亂地去翻找藥瓶,幸好楊靖飛給了她很多傷藥,加上她自己備的一些傷藥勉強夠用了。

    石定峰也似乎沒有力氣多說什麽,任由她給他簡單處理了一番身體外麵的傷口,他兀自取出了一個白瓷瓶,倒了兩枚紅色丹丸吞服了下去。

    洪寧襄知道他肯定受了內傷,一聲不吭地抬掌,按在他的後心上,將真元緩緩注入他的身體。

    過了片刻,石定峰方才吐了口氣,道:“行了,我的傷不要緊。”

    洪寧襄習慣性地聽了他的話,收回了手。

    看見他眉頭緊鎖,剛毅的嘴角殘留了一絲血跡,她心裏頗不是滋味,輕聲道:“九爺,你怎麽傷得這麽重?”

    石定峰注意到她的目光,擦了擦嘴角的血,道:“那深淵黑龍修為深厚,我引開它花了不少功夫,後來,又遇到了聖泉門的一位長老,此人一路跟蹤我們,為了引開他,又費了些周折。”

    “那個人是不是安玉堂?”洪寧襄立刻猜到了他說的是誰。之前朱宸風說過,安玉堂發現了他是聖泉傳人抓走了他,此番安玉堂追蹤過來定然又是為了通過朱宸風追查聖泉的所在。

    石定峰抬起了眼眸,盯著她,“關於聖泉的事情,是不是楊靖飛告訴你的?”

    洪寧襄想到最近她和楊靖飛走得很近,也從楊靖飛那裏打探了不少聖泉的事情,她的確無話可說,麵對他咄咄逼人的眼神,她不願惹怒他,低低“嗯”了聲,下意識解釋了一句,“我帶他去見過琉璃,他跟我說了些聖泉的傳說。”

    石定峰看了她半晌,突然地將她的下巴抬起來,洪寧襄看到他的眼睛充血的紅,心中一驚,隻聽他一個字一個字說,“就這麽想跟我和離?這才跟我分開了幾天,就跟姓楊的那麽熟?”

    洪寧襄飛快低下頭,看到他的手臂上有血流了下來,不由得伸手,“九爺,你還在流血。”

    石定峰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不是已經與我和離了?我的死活還需要你管?”

    “……”洪寧襄一下子被他堵得沒話說了。

    她想到的確是自己理虧在先,無論他怎麽說,她都不能跟他吵,何況他還受了傷。她低著頭飛快掙脫他的手,從乾坤袋裏取出一件男式衣袍,放在他懷裏,轉身就走。

    “回來。”

    身後男人的聲音有些沙啞,洪寧襄走出了幾步到底不忍心,又回到了他身邊。她雖然也討厭自己這樣,明明已經默認了與他和離,看到他受傷她自問做不到對他無情。

    “我說了。”石定峰將手裏的衣袍扔到她手上,黑沉的眼盯著她,“在找到聖泉之後,我們才正式和離。別忘了你的身份。給我把衣服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