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8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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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齊恪成看來,即便俞喬和謝昀的關係再好,俞喬出現在這樣的場合依舊有些不對,他心中甚至有了些不大好的預感,但具體想來,又覺得有些無稽。
“兒臣給父皇請安,恭祝父皇萬壽無疆。”
坐在木椅上的謝昀,姣好的五官一覽無餘,他低頭斂目,收起刺人的鋒芒,給人一種恭順而美好的錯覺,那些初次見他的使臣好些就都驚豔了,愣住了。
“這……確定不是女扮男裝?”吳仲文和站一起的周思嘀咕了起來,但他多少還知曉這是什麽場景,不敢將不該有的心思表露出來。
周思聞言,晃神過來,心裏突然多了些很不舒服的感覺,不是針對周思,而是因為謝昀,他瞪了吳仲文一眼,依舊記仇那一日吳仲文的口不擇言,他冷冷道,“你有膽倒是過去問問啊。”
吳仲文沒膽,得了個沒趣,也不願站周思身側,一溜到司馬流豫身側去了,他們三個所在位置是相鄰的,他溜得並不算太突兀。
楚皇垂眸看謝昀,他得謝昀喚這句父皇還真不容易,謝昀高興的時候才喚他老頭子,不高興的時候,就不叫人了,也就是他過壽辰了,才給這個麵子低頭。
這兒子養得也太不貼心了……
“嗯,”楚皇應了聲,神色看著不冷不淡,完全看不出他對謝昀和對其他皇子有何不同之處。
謝昀送的壽禮倒也能看,全是他庫房堆積多年的好東西,挑挑選選,勝過絕大多數的皇子了。
眾皇子都送完禮了,俞喬突然站了出來,眾人的目光再次聚在她和他身側的謝昀身上,看她是莫名,看謝昀純粹就是覺得養眼了。
“草民俞喬備了幾份薄禮,恭祝吾皇萬壽無疆,福澤綿延。”
“起,”楚皇應了聲,他這神色看著似乎比對他的兒子們,都要好上些許。
而聽到俞喬話的人,都沒怎麽回神,這種場合,這種地方,什麽時候也是一個自稱“草民”的人能來的?當然,大家也都不是傻的,俞喬到此定然不是因為她的“草民”身份。
應森向前接過俞喬手中的禮單,凝視了片刻,就高唱了起來。
就是謝昀也豎著耳朵聽,他也不知俞喬準備了什麽壽禮呢,他以為他送了,本來就表示他和俞喬一起的心意。
“……進獻天下奇書十卷,兵卷禮卷刑卷工卷皇卷,棋卷畫卷藝卷民卷雜卷……”
俞喬所送第一份壽禮,就在這個殿堂引起不小的喧嘩來,被稱為天下奇書,那價值幾乎可以堪比正統的聖人之言,何況俞喬送的還是完整的十卷,每一卷都是當之無愧的瑰寶啊。
這自稱“草民”的俞喬也太大手筆了吧!
“四分寶圖之二,破譯完整地圖一份!”
“嘩!”
這要是在拍賣會之前,這份禮這麽唱出,聽懂的估計也沒多少,但此時聽不懂的,才是孤陋寡聞的,被拍出五十萬兩白銀的天價寶圖,就這麽被送出來,還是已經破譯之後的……價值更甚!
包括楚皇在內,所有人看俞喬的目光都不同起來,和前一份禮比起來,這第二份禮手筆更大!
在場聽著的司馬流豫一樣有些驚愣,禮單上所說是四分之二,說明並不和他手上的重合,但他也可以確定俞喬手上至少掌握了四分寶圖的兩分,一份拍賣給了他,一份進獻給了楚皇!
他還真有些想不明白,俞喬她就這麽看好楚皇,覺得他一定能爭得天下?而他到底是又差了什麽?這個疑問是從上輩子綿延至今的。
他不是沒問過,但那個答複並不能讓他滿意。
底下壓抑不住的議論一陣一陣,可應森的禮還沒唱完呢。
他目光微微下掃,瞄到了一眼俞喬和謝昀,作為極少數的知"qing ren"之一,他也被驚住了,這俞喬為了娶……不,是為了和他們殿下成親,手筆之大,讓人咋舌。
然後這最後一份禮,他有些看不懂了。
“赤子玲瓏心一顆,東海深海泉一眼。”
應森合上禮單,楚皇沉思片刻,突然笑了起來,“好!好!好!”
這還是應森為眾人唱禮至此,楚皇第一次這般開懷大笑。
俞喬最後送不是什麽具體物件,她送是她自己,她毫不避諱地告訴他,告訴眾人,她有赤子之心一顆,玲瓏心肝一副,才思敏捷,學問可與海水鬥量……
這種自信的風采,才是讓楚皇開懷的地方。
眾人的反應也就稍稍比楚皇慢些,若無之前兩份禮的鋪墊,俞喬直接這麽送禮,恥笑她自負的人,定然不少。可無論是天下奇書,還是破譯寶圖,都是俞喬才華底蘊的一種展示,她最後推出自己,讓人不解,也讓人覺得高明。
不管她是因何到此,這禮一送,無論楚皇,還是在場的他們就都忘不了這個名為俞喬的少年佳公子了。
謝昀拉了拉俞喬的袖子,俞喬偏頭垂眸看他,兩人目光對碰,心中忽的就都軟了些許。
謝昀和俞喬身上一樣有那種遮掩不住的風采,一個是美色傾國,一個是才華驚世!
“我瞧著那兩人不大對勁兒……”吳仲文摸摸下巴,低聲嘀咕,他目光所看就是謝昀和俞喬,而他身側的司馬流豫一樣忍不住眉心一蹙,但他半點和吳仲文寒暄交流的想法都沒有。
想要八卦,卻找不到能附和的人,吳仲文覺得有些受傷,周思這樣,司馬流豫也是這樣,無趣,真無趣!
宗室們進獻一番,這送壽禮的環節終於結束了,但無疑俞喬成為了這個環節裏的焦點,當之無愧的焦點。
“她就是救了皇祖母的人?”
謝曄問向謝明,這兄弟倆借著楚皇壽辰,終於從宗廟裏回來了,但吃素念經這幾個月,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場噩夢,謝昀偶爾目光掃過,他們都要輕輕瑟縮一下。
“應該也是救了老八的人……”謝明眸色晦暗,敢怒不敢言,還有一種無可奈何的認命感,報仇一事對於他和謝曄來說,任重而道遠啊……
“總會有機會的,救了一次,還能次次救……”
謝明隨即又不甘冷哼道,他可不覺得有什麽人能受得了謝昀的脾性,便是受得了,那俞喬也不可能時時看顧在謝昀身邊吧,就算有那個能力,也沒那個身份啊。
謝曄抿唇不再說話,城防營裏的事,也是他心頭的陰影之一,讓他不得不重新審視謝昀,審視之後,也不得不承認,謝昀也不是全無本事,他除了身體不好,也未必需要人次次救吧。
楚皇壽辰,這一天的行程都安排得很滿,送壽禮之後,所有人都移到了西宮校場那邊。楚皇設了不少彩頭,騎馬射箭比武,前三都有賞賜。
楚皇看向俞喬,突然道,“俞卿也去比一比吧。”
“是,”俞喬微微躬身稱是。
楚皇話出,不少人都目露詫異,俞喬看著就是一個文弱公子,實在不像是身懷武力之人,楚皇這不是為難人嘛。
但這裏是楚國,楚皇最大,他的話無人反駁,也無人敢為俞喬反駁,沒看帶人來的謝昀都淡定得很嘛。
第一個項目是射箭,卻不是比精準度,是比誰的臂力大,拉開弓箭能拉開幾石。
楚皇若是想要看俞喬吃癟,還真不大可能,這些項目,對於俞喬來說,連玩玩都不算。
俞喬走出直接走到擺出最重,至今還未有人能拉開的重弓前,舉重若輕,一抬而起,彎弓射箭,一氣嗬成,那射出的箭連穿三個靶心,最後最射在一棵樹上,那顆有十來年的樹,應聲而斷。
俞喬將箭身放回原地,四周看了看,淡淡詢問出聲,“可還有更重的弓?”
拉開了幾十年沒人拉開的弓,她還覺不夠刺激人,還要問更重的弓……
池重遲家的家主,也是當朝一品將軍,他目光在弓和俞喬身上掃了一圈兒,突然高聲道,“老臣來試試這弓。”
如果這弓沒問題,那這俞喬就當真了不得了。
楚皇點點頭,他倒不全是為難人,俞喬能帶著謝昀幾番死裏逃生,定然是有本事的,他隻是想讓俞喬展示一下,她文武雙全的一麵,但沒想到……她這臂力可怕到這種地步。
楚皇點頭之後,目光卻滑到了隱含驕傲神色的傻兒子謝昀身上,忍不住吭氣幾聲,他突然有些後悔讓俞喬出來了,但開弓沒有回頭箭,俞喬那可怕的一箭已經射出去了。
作為武將,池胥人也有幸到這校場在觀摩,原本還是隻是瞧熱鬧,卻沒想到他大伯突然加入了,他這勸不是,不勸也不是,糾結一番,隻能順其自然了。
而接下來的事實告訴他,他方才那番糾結純屬多慮……
池重在軍中也是以可怕的臂力聞名的,他跨出一步,如同一座移動的大山,身材看著也挺可怕的,他出來驗證,在很多人看來那絕對是大材小用了。
俞喬淡淡然收回腳步,回到謝昀身側,看神情,她估計是在場所有人裏最淡定的了。
池重穩住下盤,運起功力,右手上弦,然而卻怎麽也拉不出去,一張臉憋個通紅,和幾年試的時候,一模一樣,這弓還是這弓,隻是他拉不開,而俞喬拉開了。
其實他的驗證本來就有些多餘,隻看俞喬射出那一箭的威力,就可證明這弓不假,隻是不來個人試試,有些難以接受俞喬的臂力罷了。
而且她之前話,也還在他們的腦海中回蕩,可還有更重的弓……人家的臂力才不止是這點呢!日後想要在俞喬麵前抖威風的人,都該好好想想今天這一幕了,受不受得了人家這一拳呢。
“俞卿勝了,把彩頭拿上來吧,”楚皇的聲音將眾人的思緒拉回神,俞喬得到頭名彩頭,寶弓一把,小路子上前領,雙股略顫回來,因為這弓不是一般的重。
俞喬單手拿起,讓謝昀摸了摸,才讓小路子安排人先送回紫雲宮去。
“哼……”謝昀哼了一聲,他估摸著這彩頭是楚皇臨時讓應森換的,這把重弓,謝昀原本也尋思著怎麽從楚皇那裏弄來給俞喬,倒是楚皇自己更識趣兒些了。
他明明滿意這個這彩頭,卻還要開口嫌棄,“阿喬送他那麽多好東西,他就回一個這個,也太小氣了。”
俞喬聞言勾了勾嘴角,“不小氣了。”
能答應她和謝昀的婚事,就是楚皇最大最合適的大度了。
再接下去,騎馬射箭比武,無人能擋俞喬之鋒,彩頭一個接著一個得了。
池重一邊抓耳撓腮,愛才之心一起再起,這等絕世武才合該到軍營裏來啊,這明明就是帥才啊!
吃了些東西後,就是午時,楚皇要在龍章殿前的祭台,祭天。
對一般朝臣使者來說,壽宴真正的看點還是祭天之後,開設在內殿和禦花園的壽宴了,祭天隻是皇家人的事情,不過他們依舊需要陪看著,適時山呼萬歲。
天地依舊在飄雪,楚皇焚香祭拜四方天神,他之後是老太後,再是皇後,而後才是眾位皇子。
到謝昀時,楚皇又再開口,“俞卿和阿昀一起去吧。”
楚皇這話說得莫名其妙,便是徐皇後都不明白了,更不用說其他皇子,以及高台下的大臣使臣們了。
這祭天是皇家人的祭天,後宮女眷,隻有皇後能來,而俞喬卻被楚皇要求一起……難不成她是楚皇遺落在民間的兒子?這是要她認祖歸宗……
有這樣想法的可不在少數,但還是那句話,楚皇最大,他的話就是再奇怪,也少有人能反駁,就是那些禦史大夫,此時也沒有人反應得過來。
俞喬抬起謝昀的木椅,一步一步走上高台,她知道這是楚皇借此先將他的態度擺出來給眾人看,而他的態度能讓很多人,會選擇把非議藏到肚子裏,而不是說出來膈應人。
謝昀手上一炷香,俞喬亦是,他們沒有分開拜,而是一起。
幾乎所有人都抬頭凝視高台,然而凝視的目光裏隱含淩厲的,就隻有齊恪成和司馬流豫,以他們的心思,多少已經猜到楚皇讓俞喬一起的用意了。
荒唐,太荒唐了!
“夫君這是怎麽了?”齊恪成身側的嘉榮長公主語氣還算溫順,但心中的怒意早已勃發,不就是看到下堂妻的兒子嘛,至於這般激動……
還有她這皇兄也不知是在做什麽糊塗事兒,就連她都沒資格參與的祭天,一個外人居然也能上去……
齊恪成未應,卻是經嘉榮長公主提醒,將不該露出的情緒,重新收斂了起來,但臉色依舊不怎麽好看。
其實他早就有所察覺才對,那次在前往宜陽的儀仗中,俞喬和謝昀的親密就有些不對,那種距離早就超過了一般朋友,隻是彼時他還惦記著心中之事,有所察覺依舊選擇放下。
再就是俞喬遇險,他就也完全記不得此前的憂慮了。
但他絕對想不到,事情進展這般脫離掌控,楚皇居然會認可俞喬和謝昀。
最不可能的事,卻也讓俞喬和謝昀給辦成了!
謝昀和俞喬將香遞出,應森和另外一個太監插入香爐中,但有一個蒲團,被一個小太監推到俞喬麵前,俞喬稍稍頓了頓,就跪了下來。
應森臉上帶點笑意和感慨,“殿下和俞公子聽旨吧。”
他說著掀開一個紅布,那上麵供的是一個燦爛如金,龍騰於上的聖旨。
謝昀伸過手去,俞喬隨即牽住,兩個人一同聽應森宣紙,而他們身後是方方祭拜好了的楚皇老太後等人,他們身在的高台下,是楚皇的文武百官,是各國來賀的使臣。
謝昀的手忍不住顫了顫,有些激動,也還有些緊張,俞喬隨即握緊了他的手,而謝昀略有些起伏的心,突然又安定了下來。
是啊,他和俞喬早就在一起了,隻是現在更加名正言順些,而這一切是他一直所求。
“阿昀,這也是我所求。”
俞喬似乎聽到了謝昀心裏的聲音,又似乎隻是告訴他。
如果這是謝昀一廂情願,是不會到如今這種境況的,是她願意,是她主動,是她爭取,才會如此。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俞喬於去秋救趙民救八子於篙草原,於今夏救太後於桐城,於今秋再救宜陽百姓,再救八子安歸,太後與朕知之甚感,此乃天緣。”
一字一句已將俞喬的作為昭告天下,此俞喬還是去年此時名動天下之人,此俞喬是救回老太後於國有恩之人,此俞喬是三番兩次解救謝昀之人,天緣一詞並不算過分。
“今皇八子年已及冠,適婚娶之時,當擇賢德之人與配。”
“俞喬有德有才有武,未嫁娶,與皇八子天造地設,為成人之美,特此賜婚俞喬為皇八子王妃。一切禮儀,交由禮部於天鑒司共同協辦,擇良辰完婚。”
“布告中外,鹹使聞之,欽此!”
最後兩句話,應森突然拔高聲音,又在這高台上,聲音傳得極遠,原本略有些騷動的群臣,在聽到後麵,全部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他們怎麽都不會料到,楚皇會在祭天時,來這一招。
他不僅給謝昀賜婚,賜的還是一棟梁之才的男妃,便是在晉國,也未有男男相戀,鬧得皇家賜婚的地步啊,不驚不愣,怎麽可能!
俞喬伏地一拜,再直起身體,“草民接旨。”
這賜婚的聖旨是寫給俞喬的,她現在除了是她自己之外,還是八皇子王妃。
應森將聖旨遞上,俞喬雙手接過,隨即她略略轉過身體,看向謝昀,而謝昀也在看她,兩個人相視一笑。
而也在這時,天空突然破一點縫隙,一道直直的陽光散落,落了他們滿身,也讓他們的相視一笑,顯得極其美好。
四周依舊在飄雪,唯有她和謝昀籠罩在這束陽光裏,楚皇微微一愣,他原本準備的“神跡”還未用上,就真有天公作美了。
“天緣,的確是天緣!”老太後適時感慨一句,她身側的徐皇後隻能愣愣附和。
眾皇子看著,全是一副下巴要掉地上的神色,聖旨也下了,還有天公作美,然而他們還是覺得雲裏霧裏,那個神乎其神,急需招攬看重的俞喬,這就成為謝昀王妃了?
他們有一種被耍了一通的感覺,那俞喬和謝昀沾上邊兒,還有他們招攬的份兒……
還有他們父皇也太自欺欺人了,就俞喬那個臂力和武力,誰做誰王妃……不,媳婦啊!
回神之後,唯一比較安慰的一點是,老八要被壓了!
謝明有一種強烈的想要叉腰大笑三聲的衝動,但楚皇目光掃過,他們無論什麽神色想法都隻能默默憋成內傷去。
“哈哈哈……哈,哈……”原本要開懷大笑的吳仲文,笑了不過三聲,就被身側幾乎要飆成冰刃的冷氣,驚得強行壓下了笑意,但他也算打破了死寂般的尷尬。
“哈……恭喜!”
他就瞧著俞喬和謝昀不對勁兒了吧!果然是要成親的啊!有種!佩服!他看向高台的俞喬和謝昀,瞬間什麽異樣心思都沒有了,他就想上去交交朋友,純粹的朋友啊!
用冷氣將吳仲文凍得笑不下去的自是司馬流豫,他藏在袖子裏的手,握緊又放開,放開又再握緊,隱隱猜到是一回事,被證實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不甘,不甘極了!如果俞喬能打破禁忌和人在一起,那個人不應該是他嘛,他們也曾並肩作戰過,也曾患難與共過,也曾惺惺相惜過。
但不過重生一年,俞喬就被賜婚給謝昀了!
那是個什麽東西,花名天下,隻是好看些,命好些生在皇家,他根本就配不上俞喬!
俞喬好比他勢在必得的珍寶,隻是在得到的這個過程中,他需要點時間和心思,然而還沒等他付出,這個珍寶,就突然被一個他萬分看不上的人抱回家,完完全全占有了!
吳仲文能輕易出口的恭喜,司馬流豫如何都說不出來,如果是在北魏,他一定會想出兵搶人的,但這裏該死的是南楚,謝昀是南楚的皇子,有他老子給他做主!
一樣忍不住搶人的,也還有齊恪成,他驚還有怒!
這也是俞喬要給他打擂台嘛!他成為皇家駙馬,她就要成為皇子夫婿?如果是,那她真的成功了!但他不能接受,不會接受!
不管他們暫時是何想法,都還影響不到俞喬和謝昀。
老太後對他們招招手,俞喬走到謝昀身後,推著他過去。
“皇祖母,”俞喬輕聲喚了一句她老人家愛聽的。
“誒,”老太後應了一句,便是早就知道了,她此時依舊有些感慨,但這些感慨並不適合說出來,讓太多人知道,她拍拍俞喬的手,又拉了謝昀的手,將他們二人的手合在一起,十分鄭重地道。
“老太婆給我孫兒和孫婿的賀禮已經送紫雲宮去啦。”
“咳……”楚皇低咳一聲,什麽孫婿,明明是孫媳!
“我和阿昀謝過祖母了。”
俞喬對於孫婿和孫媳都能接受,隨意老太後高興了,謝昀一樣是如此,他隻要成為俞喬的人了,誰娶誰,他都沒意見!
楚皇又低咳了一下,俞喬和謝昀隨即看過來。
“朕也把賞賜送往紫雲宮了。”
他得了俞喬那麽重的壽禮,自然不會真這麽昧下而毫無表示的。
“謝父皇,”謝昀先開口,但拉著俞喬的手依舊未放開。
俞喬沉思了片刻,就也隨謝昀喚了,“謝父皇。”
楚皇目光掃過他們交握的手,鼻息哼哼,還是應了,“嗯。”
謝昀之後的皇子都沒祭拜,但眾人的注意都不在他們身上了,謝曄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目光,總是想往謝昀那邊掃,死死忍耐,導致他的神色極其不好看。
謝明略有些幸災樂禍地湊過來,“老十開心點,謝昀那麽能耐,還不是被壓了,嗬嗬……”
然而謝曄聞言臉更黑了些許,“嗬……”
謝明被冷嗬了一下,臉色也不大好看了,他以為他們是有共同想法了,但其實不是?他眼睛微微眯了眯,話也脫口而出,“你不會看上老……”
謝曄目光突然冷戾無比,那謝明被嚇了一跳,隨即把話吞下,但謝曄的反應基本證實了他的話。
謝明一臉怪色,他實在想不到謝曄會對其謝昀起那樣的心思,謝昀好看是好看,但他們還是血親上的兄弟……
謝曄是瘋了嗎!
他腦筋一轉,卻不是開口警醒,“反正是被壓……不如……”
他嘀咕的聲音僅限他和謝曄能聽到,話沒說完,他轉身就跑到小十二身側去了。
他這話說了也白說,謝曄還沒有這個膽,否則他不至於連謝昀都不怎麽敢看了。
祭天禮畢,壽宴終於開始了,歌舞助興,杯觥交錯,但今日熱聊的話題是逃不開俞喬和謝昀的身上去了,無論是壽禮,還是賜婚,今兒一直到深夜隻怕都聊不夠。
“奇人,奇人啊……”
相對客觀些的,就這樣評價俞喬了,畢竟她從現世至今,所為之事,的確堪稱一聲奇。
崔禦史早想說話了,但他看俞喬卻和曾經那個讓他印象深刻的少年,合在了一起。
俞喬和謝昀初初抵達楚京時,在茶寮裏歇腳,那個聽桌角,農夫打扮的人就是他,他那之後一直在尋俞喬,可偌大京城,半點俞喬的身影也尋不到。
他還曾經和楚皇大力舉薦過,可惜楚皇問他人在哪兒,他也不知。
“天下奇書……還真想看看……”
一邊早被應森傳話要看住崔禦史的幾個他的同僚,略有些心驚膽戰地看著他,就怕他突然不管不顧起來,但他沉默了這麽久,就說了這句?
這還是那個一根筋著稱的棒槌禦史嘛!
吳仲文代表他晉國祝完了楚皇,卻沒歸席,而是走到了謝昀和俞喬的席麵前。
“這杯酒祝你們百年好合!”
這還是除老太後和楚皇之外,他們收到的第一個祝福,雖然肥頭大耳的吳仲文看起來,並沒多真誠,但這個酒,俞喬還真得喝。
俞喬端起酒,站起身來,“多謝。”
“阿昀身體不好不能喝酒,他的我一並喝了。”
她喝了一杯,又連喝了謝昀的那一杯。
“好!”吳仲文就欣賞這樣幹脆爽快的人,這俞喬他看著,突然比謝昀還要順眼啊。
謝昀幽幽的目光在他身上掃,吳仲文終於還是歇了再和俞喬喝一杯的心思,蛇蠍美人,越美越蛇蠍?不得不說,謝昀看他的目光,讓他本能有些犯怵。
但他起了一個頭,接下去到俞喬謝昀桌上敬酒的人就陸續多了起來,而俞喬來者不拒,他們喝一杯,她連謝昀一起喝兩杯。
虎背熊腰的池重也上來敬酒,“俞小兄弟要不要到軍營裏來……”
俞喬喝酒爽快,也得他們武人的心,他也不管俞喬是不是要當王妃了,他就看重俞喬這個人了。
俞喬看那池重拿著碗敬,她就也換成了碗,一碗飲盡,她才道,“這話俞喬無法應答,不過日後若有武藝切磋,俞喬願意奉陪。”
這也不錯!池重下意識就想拍俞喬肩膀,但實在是俞喬身側的謝昀,目光略有些可怕,他悻悻收回手,差點忘了俞喬已經是有夫之夫了,的確不能隨意碰。
池胥人看那麽多人給俞喬敬酒了,他就也沒再刻意保持距離,他大伯走後,他也端著酒來了,“恭喜了。”
他對俞喬沒心思,對謝昀也沒心思,單純是覺得作為一個最早見證過他們的人,需要過來道這一聲恭喜。
“同喜,聽說你下月就也要成親了,”俞喬抬了抬酒杯,除非一些老臣和一些異國使者,她並不需要每次都站起來敬酒了。
池胥人聞言撓了撓頭,他還真不知俞喬還能知道他這事兒,他點了點頭,神色裏多了些許忸怩和喜悅,顯然和他成親的姑娘,是他心中所願。
池胥人離開,謝昀就偏頭看俞喬,神色略有些擔心,“阿喬可還好?”
一杯又一杯,這酒還是宮廷裏的禦釀,可不比他曾經和俞喬喝過的桃花酒呢。
“還好,”俞喬握住謝昀的手,又伸手碰了碰他的額頭,“你呢,可有不適?”
謝昀聞言就笑了,“阿喬,你都不知道我心裏有多高興。”
他心中高興之極,就是有不適,也感覺不出來了。
俞喬聞言神色又柔和了些許,“我知道啊。”因為她也一樣高興。
他們兩人視線一對撞,還想上來敬酒的人,腳步就有些挪不動了,總覺得那一方天地被蜜水膠著在一起了。
尋常男子真在一起,對於絕大部分人來說,怎麽想怎麽傷眼睛,但在俞喬和謝昀身上,卻找不到這樣的感覺,隱約還讓人覺得美好。
但這也隻是一部分人,自然不能指望所有人都能接受他們,一臉嫌惡的也不是沒有,隻是有賜婚在前,又是這樣的場合,敢表現出來,還敢上前來秀存在的還真沒有。
前庭的宴會更早結束些,但這並不是散了的意思,而是改到禦花園裏繼續,那邊徐皇後主持的宴席才開始不久呢。
但楚皇也不可能帶所有人去,主要還是皇子宗室幾個他看重的臣子,今兒再加上各國來的使臣。
俞喬已然算半個皇家人了,她帶著謝昀一起出現,卻收到好些公主們碎一地的芳心。
早上在校場,另有一個看台就是這些公主女眷們的,她們也看到俞喬的表現,當下芳心暗許的可不少,除了本來就看不慣俞喬的齊凰兒,幾乎難有對俞喬起惡感的人。
文才武功樣樣不缺,還有一副好樣貌,可不就是乘龍快婿的極佳人選,然而的確還是乘龍快婿,卻是被他們八哥搶走的乘龍快婿。
這芳心哪裏能不碎一地呢……
張靜神色也有些悻悻,幾乎是她才給她女兒謝鸞提點完,楚皇賜婚的聖旨就公布出來,隨即傳到了後宮,不僅謝鸞臉色難看,她也略有些難堪。
那個謝昀果然是克她們母女的!連她女兒的男人都要搶!
這禦花園裏的主場就不是俞喬和謝昀這種已經有主兒的人了,雖然她和謝昀已經收到不止一波的怨念……
謝昀讓自己的木椅更靠近了俞喬些許,他對這裏的境況早有預料。他本來就很清楚,他的阿喬是有多招人的。
果然還是要早點名正言順好,現在誰敢當他麵覬覦試試?
俞喬和謝昀從入座一直到宴席結束,就都沒有離席,偶爾會有人上前敬一敬,俞喬也會回敬一些人,但卻沒有離開,她始終都守著謝昀,寸步不離。
他們沒有到禦花園裏去,就是司馬流豫也沒去,即便楚皇早來回了不止一次,他似乎也找不到出去的興致,他麵上已經恢複了那種淡漠,也無人敢揣測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