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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首的一個年輕氣盛的男子剛想發火,被旁邊的老者按住。
張副官一揮手,周圍的士兵立刻列隊,軍容嚴肅的士兵行動一致的端起了槍。大有一言不合就開打的架勢,可是這平民怎麽能和官兵鬥?
上了年紀的管事讓轎夫落轎,連忙拱手告辭。
士兵迅速讓行出一個缺口,劉家灰白著臉,帶著接親的人走了。
朱千千歡欣鼓舞的下了花轎,將蓋頭掀開。
一時間,滿街靜寂。
難怪這軍爺要來搶親,這朱家的小姐,真是絕色佳人。她笑盈盈的看著軍爺,似是認識這軍爺呀。
大家臉上都是嗑瓜子看八卦不要錢的表情。
那軍爺用帶著手套的手撫了撫帽子,說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女子柳眉倒豎:“我不!”
軍爺挑眉:“你還想怎地?信裏寫自己被家裏逼婚?嫁給惡霸?我倒不知道這世代書香門第的劉家,怎麽就成了惡霸了?”
女子也不生氣,笑語嫣然的掐著腰,說道:“甭管嫁誰,今日我朱家大小姐就要成親,既然你搶親成功,我就賴定了你了!”
軍爺蹙眉:“胡鬧!”
朱千千見男人不肯娶自己,氣的跺了跺,說道:“我朱千千今日就要嫁人,別管哪個,敢把我娶回家,我就跟著走!”
“你,”張日山被她弄的啼笑皆非,“那我叫劉家回來?”
“張日山你別給我裝糊塗!”朱千千氣的粉拳打了上去。
張副官笑著微微退了一步,攥住她的小手,柔聲解釋道:“你爹那邊怎麽交代?”
朱千千一聽有門,扭頭墊著腳就衝送親隊伍張望,隻見自己家的哥哥坐在馬上,插著手看了半天的熱鬧了。
“哥,他來了。”朱千千的笑容比這漫天的紅霞還燦爛,朱大少爺策馬過來,打量張日山,隻見他身形挺拔矯健,眼神清明坦然,心中暗暗點頭。扭頭看著自己的妹妹,她眼裏的希冀已經變成星光,溢出來了。
他心裏歎息,這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啊。
朱大少爺勒緊韁繩,策馬說道:“爹就交給我吧,你今日隻管成親。”
朱千千高興的一把攬過張日山的胳膊,說道:“你看,我爹和我哥都不要我了,我隻有去你家啦?”
張日山平日裏不苟言笑的俊臉,此刻也泛起了笑意。他抱拳對朱家大公子說道:“大恩不言謝。”
朱家少爺回禮道:“千千從小被慣壞了,行事荒唐,以後你就多多擔待了。”
張日山隻一笑,說道:“既娶她,定當竭盡所能。寵她一生。”
他抱起朱千千,轉身對眾士兵說道:“收隊,回我家喝喜酒!”
就這樣,朱千千又一次坐上花轎,卻是被抬到了張日山的新家。這男人早就將家裏布置成喜堂的模樣,虧自己還被他騙了。
朱千千心裏的暗惱也被甜蜜衝散。
嫁給心愛的男人,她心裏的喜悅是無法言喻的。
可是兩人大婚當日,這天地也拜了,交杯酒也喝了,可是這張副官,卻因為收到佛爺的緊急命令,而不顧自己,連夜離開。
朱千千氣的當場掀起蓋頭,回了娘家。
這朱父雖然心疼女兒,但是兩人都拜了堂了,難道要當日就和離不成?
何況姑爺確實有急事,在長沙城外十裏處,發現了一個日本人一個分隊,形跡可疑,必須立刻打探日本人的動向。
這國家興亡,當然也要排在兒女私情後麵了。
“不是,爹,你不知道。”
讓朱千千感到氣憤,不是這些。
她也不是不懂事的小姑娘,國家大義她都明白。可是她氣憤的,是成親當日,她夫君就陪著佛爺喝酒,久久不入洞房。
剛剛洞房,又被這佛爺一聲命令,毫不遲疑的叫走,她有時懷疑她夫君的真愛,是不是這張大佛爺。兩人是不是有私情啊?
當然此事結了梁子,張副官一生被妻子各種腦洞問題困擾。
esti一n1
“我和佛爺掉水裏,你先救誰?”
“救你。”朱千千還沒來得及高興,“佛爺會鳧水。”
你不那麽老實會死啊。
於是,張副官睡地板。
esti一n2
“我和你兩個人發生爭執,聽誰的?”
“當然是聽夫人的。”
“如果你和佛爺發生爭執,聽誰的?”
“聽佛爺的。”
“好,那我和佛爺發生爭執,你聽誰的?”
這回張副官長了點心眼
“這,佛爺不會和夫人發生爭執的吧?”
“會。”
“額,大概外麵的事聽佛爺的,咱們家的事聽你的。”
“佛爺!佛爺!你去外麵跟佛爺睡吧!”
張副官被趕出了房門。
esti一n3
“說一個張啟山的缺點給我聽聽。”
“夫人,”張副官哭笑不得,求放過啊。“夫人漂亮,美麗,聰慧,夫人是全天下最完美的女人。”
“我說張啟山的缺點!”朱千千即使被說的兩頰通紅,仍然不能放過張副官。
張副官也鬱悶,自己的夫人怎麽跟佛爺較勁了?
佛爺救過自己的命,又待自己恩重如山。自己早就發誓,要一輩子跟隨佛爺,敬重他,忠於他。
可是現在這日日被趕出房門,不能和妻子親近,他也很無奈啊。
“佛爺唯一的缺點,應該就是”張副官絞盡腦汁。
朱千千眯著眼看著自己的丈夫,他仿佛是遇到了多麽難的問題似的。
張啟山缺點好多好嘛?狂妄自大,目中無人,自以為是,每天拽的跟二五八萬似的大黑臉。
“滾滾滾滾”可憐的張副官又被趕出了房門。
※※※
朱千千想起這男人,一年之中隻有三分之一的時間晚上回家,剩下的時間不是在軍營,就是在外地,她獨自在床頭,看著冷清的月色,想起了在朱家的熱鬧,心裏隱隱有點悲切。
可是張日山這人,又是自己最鍾意的丈夫。他雖不會甜言蜜語,但是對自己事事尊敬愛護。
但凡呆在家裏,就會帶上禮物拜訪父親。
孝順父母,尊敬長兄。原本不讚同的父親,卻逐漸認可了他。還會勸自己不要不懂事,耍大小姐脾氣。
“他愛喝酒,卻從不喝醉,我第一次見他喝醉,就是他和你成親那一日,他不敢回房,隻說,這像夢似的,他怕回去了,夢就會醒。”張啟山一輩子也忘不了,副官當時告訴自己當街搶了個媳婦時的表情。
朱千千看著丈夫遺像上□□不苟言笑的臉,無法想象這個挺拔的男人,也會感到恐懼。
“他第一次瀆職,就是當街搶親,將你娶回家,他後來領了一百軍棍,在軍營躺了半個月。”
難怪他成親之後出任務,半個月沒有進家,朱千千還以為他心裏不喜歡自己,生氣的在娘家住了半個月,後來還是張副官親自帶了東西上門,又向嶽父和她道歉,才又一次將她帶回了家。
“其實他遇見你後,就開始在長沙城看房子,挑挑揀揀看了半年,才找到相中的。我問他怎麽想到買宅子,他也不肯說。”
朱千千想起當日兩人共乘一騎時,自己問他姓什名誰,府邸住哪裏時,他麵無表情卻尷尬的樣子,不禁抿嘴一笑。
這個男人,這麽多年,真的什麽都不說,一件一件,卻都做在了自己前頭。
“我和他兄弟一場,最後來送他一程。”張啟山飲盡了杯中酒,說道,“我謝謝你,這幾十年來對他的包容和支持。他曾在一次大戰後受了重傷,差點喪命,當時他對我說,佛爺,不想死,因為我舍不得我家千千。我從未想到,從來無懼生死的他,能夠說出這樣的話。”
“可是他還是走在了我的前頭。”朱千千發愣看著燭火。
”你莫擔心,你有任何事,都可以來找我,雲湘素來和你親厚,你若不願意來找我,找她也是一樣的。”
朱千千轉頭看向張啟山,揚眉道:“說完了?說完了就趕緊走,我夫君最後的路,我要自己陪!”
說罷,她扭頭看向遺像,再不理這男人。
張啟山淡淡的笑了笑,話說完了,酒也喝完了,兄弟也送完了,他起身走了出去。
朱千千她狠狠攥著拳頭。
張啟山還這麽瀟灑,我為什麽要哭哭啼啼?心裏輾轉隱忍的淚水,卻在抬頭看見丈夫照片的時候,決堤。
這男人一生對自己疼愛有加,偏偏死在了自己的前頭,這以後的路,自己又要怎麽走呢?
朱千千扭頭,張啟山已經消失在寒風中,門外的狂風,夾雜著雨點,打在地上,肆虐那院子裏的草,被吹的四散飄零,孤苦無依。
她三日裏一直在靈堂這方寸之地,守著丈夫的棺槨,居然不知道,外麵已經這麽冷了。
看來,隻有丈夫的身邊,才是最溫暖的,不論他是活著,還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