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裏摔下去，當真是要屍骨無存了。”寧采簫怔怔地望著崖下，直到葉木槿和沈祝的身影消失在崖下的霧靄深雲中。

    他報了仇，可是並不覺得開心。

    跪倒在懸崖邊，他的胸口悶悶的，像是被壓了一塊巨石。

    沈祝帶來的那些人最終全都死在黑衣人手下，屍體七橫八豎，濁風崖上彌漫著不淺不淡的血腥味。

    月芝輕蔑地看著不成氣候的寧采簫，隨後將自己的風帽戴好，帽簷壓的很低。她身影遠去，逐漸消失不見。

    幸存的黑衣人開始收拾崖上的屍體，能丟到崖底的全部拋了下去。不多時，屍體已經被清理幹淨，唯留有血跡斑斑，在地上無法掩去。

    不過今日的天色看上去有些陰沉，夜裏許會有一場大雨，天晴之後，這些血腥的印記，便就再也尋不見了。

    月冷心揮手讓黑衣人退去，崖上隻剩她和寧采簫兩人。

    一人跪臥在地上，一人站的筆直。

    月冷心垂著雙眸，目光落在寧采簫身上，不屑地哼了一聲：“後麵還要許多事等著你去做，還有閑工夫趴在這兒傷心？”

    寧采簫回過神，慢吞吞地起身，抬眸毫無神情地望著月冷心：“我從前竟不知，你是前輩的徒弟。”

    “現在知道了，作何感想？”

    “感想......大概是有些可惜。你這樣的女孩，不該墮入黑暗。”寧采簫用開玩笑的語氣說著，眼中有些許說不清的深意。

    月冷心卻笑了笑：“心甘情願的，便不算黑暗。”

    寧采簫似是有所感想，垂著眸子深思。

    許久之後，他歎了口氣：“走吧，該回寧府了。”

    月冷心默不作聲跟在他身後，走了一段路，忽然想到什麽，低聲道：“他們幾個突然失蹤，必然會有人起疑，尤其是陸家。回去後，你可以將全部罪責都推給一個人。”

    寧采簫腳步微頓，怔怔問道：“誰？”

    月冷心眸子沉了沉，嘴角構起一個淺到極致的笑：“殺手木葉。”

    入夜後，雨果然落了下來，從最開始的毛毛細雨，逐漸暴雨如注。

    嘩嘩的雨聲撲打在地上，鬆軟的土地被砸出一個個大坑，又濺起了無數的水花。

    一直到子夜過後，雨勢都沒有變小。

    豆大的雨珠砸在葉木槿臉上，砸的生疼。

    葉木槿眼皮沉重的厲害，想睜開眼卻又睜不開。

    她動了動手，隻覺得肢體酸痛，使出了全身的勁兒都沒能把手抬起來。

    雨滴還在望臉上砸著，“劈裏啪啦”的聲音聽得她心煩意亂。

    她都死透了，怎麽死了都無法安生！

    陰曹地府，原來也會下暴雨麽？耳邊似乎還能聽到電閃雷鳴的聲音。

    太特麽吵了！

    葉木槿咬著牙，被大雨砸著已經夠難受了，鼻腔裏似乎還滲進了雨水，嗆得她快要窒息，不得已張開嘴巴劇烈地咳著。

    大雨還在下，葉木槿張著嘴巴，渾身疼痛難受的厲害。

    也不知過了多久，雨勢漸漸小了，雨水聲伴著她肚子“咕嚕嚕”的聲音，聽起來竟也有幾分和諧。

    葉木槿覺得十分沮喪，原來人死了竟然也會覺得餓，也會覺得疼。

    她動動嘴角，把唇邊的雨水舔進了嘴裏，幾分鹹澀的味道。

    耳邊有水聲，並非雨水，而是流動撲打著的水。葉木槿覺得自己半個身子都泡在水裏，之前大概是雙腿失去了直覺沒感覺到，現在才隱隱覺得有些冰涼。

    在水裏泡得久了，葉木槿隻覺得腿骨都被涼意浸透，刺骨的寒。

    她打了個哆嗦，努力睜開了眼睛。

    入眼的，是清晨照射過來的微光，太陽還未完全升起，所以陽光和煦，甚至有些微涼。

    周圍有綠油油的深草，濕漉漉的，不斷有水珠從草葉子上落下來。儼然是一副剛下過雨的清新景色。

    葉木槿努力轉了轉頭，便看到不遠處有個巨大的水潭，潭水碧綠蔥翠，水麵映著高聳入雲的陡峭山崖。

    而自己，正是躺在水潭邊緣的淺灘上。

    葉木槿心底生出一絲驚喜來，她這顯然是落進了水裏，然後被風浪吹到了水岸。沒跟預想似的摔在地上摔成爛泥。

    這麽一高興，葉木槿便覺得身體裏多了些力氣。

    咬牙忍著四肢百骸傳來的疼痛，葉木槿撐著手臂坐起來，一眼便看到了不遠處仍昏迷著的沈祝。

    沈祝和她差不多，半個身子浸泡在水裏，臉色蒼白的猶如一張宣紙。

    葉木槿拚命地往沈祝那邊爬，但隻挪動了不到一米的距離便累的渾身被汗水浸透。

    這種熱，是散著寒意，瑟瑟發抖的熱。葉木槿在自己腰間摸了摸，存著的那些藥都浸了水，黏糊糊的濕得跟麵團似的。

    葉木槿氣惱地把藥都丟了，忽然想到自己胸前還中了一箭，因為全身都疼著，所以一時間忘了胸前的傷。

    水裏拋了這麽久，估計都發爛了。

    葉木槿沒力氣再挪到沈祝身邊，索性扒開了衣領。然後她整張嘴便大張了起來。

    這......這是她的身子麽？

    為什麽除了一些還沒被水衝開的血跡，胸前連個傷疤都沒有？

    寧采簫的箭羽射進身體的那一刻，她明明能感受到鋒利的箭頭刺進皮肉帶來的疼痛。

    當初拔出箭羽的時候，那種痛和噴湧出來的血，也是真真切切的。可怎麽......

    葉木槿低頭朝水裏看去。臉上的藥妝衣領被雨水衝刷盡了，露出了她原本和江其葉有七八分相似的臉。

    葉木槿確信了自己還是自己，可胸前的箭上，怎麽就無緣無故消失了。

    她一邊攏著衣衫，一邊苦思冥想。忽然從胸前的衣衫裏落下幾個木頭碎片，葉木槿疑惑地拿起來，如玉脂般溫潤的手感，她驀然一驚，這是之前寧恕送給她的護身符。

    她一直貼身帶著，怎麽碎成了這個樣子。

    葉木槿神色從疑惑驟然變成了恍然大悟，難怪之前箭刺入胸前時，她隱約聽到了什麽破碎的聲音。

    所以是......箭射中的隻是這塊護身符？

    那麽，她為何感覺到了疼？(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