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明正要說話，寧恕上前一步，頷首笑道：“前輩，常聽外婆提起過你，今日一見，果然英姿颯爽、一派女俠風範。”

    尚追影疑惑地瞧著寧恕：“你外婆是誰？”

    既明同樣愣住，昨晚說今早帶寧恕來見尚追影時，寧恕並未提起過他還有個外婆認識尚追影。

    寧恕淡淡一笑：“應該算是前輩的故人，晚輩外婆姓月，閨名淩瓏。”

    尚追影震驚無比：“你竟然是淩瓏姑娘的後人？”

    雖說都一大把年紀了，再稱呼“姑娘”二字聽起來頗為怪異，但尚追影從前喊習慣了，一時間改不了口。

    寧恕頷首：“是。”

    “我墜崖之前玲瓏姑娘便在江湖上銷聲匿跡了。前兩天問過葉大哥，之後她也從未在江湖上出現過，不知如今可還好？”

    “身體算是硬朗。”寧恕道。

    “那便好，若有機會，倒是可以一聚的。當年玲瓏姑娘和葉大哥還有沈大哥關係都不錯，算起來，我們兩人倒是最生疏的了。”

    寧恕沒有搭話，他知道月淩瓏已不可能再肯出清溪山了。

    尚追影示意寧恕和既明二人坐下，便又在銅鏡前照了照。她穿著打扮並不複雜，長發束成馬尾垂在腦後，英姿滿滿。

    尚追影對二人道：“我這身可還合適？”

    雖說年老了便不怎麽愛美，但尚晴雨畢竟容顏未老，倒是很在意自己的儀容。畢竟今天，她的娘家小侄女要來，自然要打扮得好看些。

    “奶奶穿著很合適，英姿颯爽。”既明讚歎道。

    尚追影笑了笑，被自己的孫兒誇了，她頗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之前被一口一個“奶奶”地喊著沒覺得什麽，現在仔細想想卻有些怪異，她這張臉並不老，以不知情的角度來看，她撐死是既明的姐姐。

    忽然間眼睛眨了眨，尚追影道：“既明，你喊聲姐姐來聽聽。”

    尚追影年輕時，身為長公主，下麵的皇弟有不少，最討她歡心的便是最小的那個皇弟，也就是當今陛下。當年小皇弟還不及她的腰高，跟在她身後一口一個“大皇姐”喊著，奶聲奶氣的最討人喜歡。

    如今這麽多年過去了，當年的小皇弟如今也已兒女成群了。若是再見麵，怕也不會像從前那般親昵。

    尚追影突然就想有個弟弟。

    既明怔住：“啊，奶奶你......”

    既明最是守禮，眼前這人分明就是自己的祖母、自己的長輩，亂輩分的事情他決然做不到的。

    倒是寧恕眼珠子精明地轉了轉，大大方方地道：“既然師兄不敢喊，晚輩便鬥膽叫一聲‘姐姐’。”

    尚追影笑著答應了一聲。

    寧恕便又甜甜地道：“小弟見過姐姐。”

    尚追影樂得不行，連著說了幾聲好。

    寧恕嘴角噙著笑，胳膊肘碰了碰既明：“以後，我便長你兩個輩分，別再以師兄的身份和我說那麽些大道理。”

    既明笑了笑，苦在心口難開。

    尚追影連兩人挺熟絡，不禁好奇道：“你二人從前便是朋友？”

    既明想了想道：“十八年前見過一麵，當時他還......”

    寧恕及時捂住了既明的嘴巴，生怕他將“尿褲子”三個字說出來丟人現眼。

    “姐姐，我與阿槿和沈祝較為熟絡，至於既明這個小晚輩，我們昨日才算真正認識。”寧恕搶先著解釋了一嘴，麵具下的眸子微微彎起，笑得恬淡。

    “阿槿那丫頭啊......”尚追影還惦記著葉木槿和沈祝的事情，寧恕一提起二人，她便又不死心地說了句，“阿槿很能討人歡心，有望成為我的孫媳婦。”

    既明和寧恕皆是一愣，傻傻地看著對方。

    寧恕眸裏帶了些怒火，瞪著既明：“還說你沒有覬覦她？”

    既明搖頭：“不是我......”

    寧恕：“不是你是誰？”

    兩人都從對方的眸子裏看出一個名字來，疑惑出聲。

    既明：“小祝兒？”

    寧恕：“沈祝？”

    尚追影心情愉悅：“原來你們也覺得阿槿和祝明般配麽？”

    既明及時按住寧恕，生怕他控製不住自己和尚追影打起來。他不太清楚寧恕的底細，下意識以為寧恕一定打不過尚追影，為避免他傷著，無論如何都要拉住他。

    尚追影見兩人拉拉扯扯，麵紅耳赤卻分外和諧的模樣，怔了許久後，不由得想多了。

    既明眼神示意寧恕記住他昨晚說的話，寧恕再三糾結後，甩袖走人了。

    他原本還對尚追影這位長輩挺有好感，“姐姐”都喊出來了，現在......他要收回剛才的話，並且忘掉昨天答應的既明的事情。

    自己娘子都要被人合夥搶走了，讓他按兵不動可能嗎？

    寧恕甩袖而去後，尚追影一臉迷茫地看著既明：“他怎麽了？”

    既明苦笑道：“奶奶，阿槿與阿恕兩人情投意合......”

    尚追影：“......”她不知道啊。

    ......

    很快尚晴雨的拜貼便送了進來，既明身為防風穀另一位少主，在葉何生與葉木槿皆未起床的情況下，出麵前去將尚晴雨接了進來。

    但是她的宮衛按規矩必須就在外麵，尚晴雨最多隻能帶兩個人進來。

    最終進入防風穀的人隻有尚晴雨與小一二人。

    為了方便，她褪去了身上精致的宮裝，換上了江湖人最愛的簡單打扮。

    隻是臉上的蒼白沒有褪去多少，雖然頗具英姿，但卻是病懨懨的一副模樣。

    從防風穀的穀口，到西苑還有一段距離，既明便著人推開了輪椅讓尚晴雨代步。

    初見既明的那刻，她同樣是把既明認作了沈祝，微微驚訝以後，聽既明稍微解釋了一番，便沒再多問。

    她的目的是來見尚追影的，數日之前，她重傷回到皇宮，便收到了尚追影的信，要她來防風穀一見，且叮囑了此事暫時不要告訴其他人。

    連她父皇都以為她來防風穀是為求醫。

    既明引著路，態度溫和，仿佛是個鄰家哥哥。

    尚晴雨仰頭看著他，不知為何，她從前見到沈祝時便覺得有些親切，現在見了和沈祝長相相似的既明，那份熟悉感卻又襲麵而來。

    尚晴雨心中默默揣測，莫非她是看上了這張臉？

    既明發現尚晴雨一直偷看他，回視一笑，輕聲道：“公主殿下，你為何一直盯著我看？”

    尚晴雨臉一紅，移開視線：“沒什麽，總覺得有些親切感。”

    既明淺淺一笑，低聲道：“應該的。”

    尚晴雨愣了愣。

    親切？應該的？

    她實在不懂，不過暫時並不是關心這個時候。

    被既明帶進西苑，尚晴雨便開始有些緊張。她坐在輪椅上，遠遠看見院中站著一個人，那人一身勁裝，背對著她。

    最明顯的便是腰間掛著的黑鞭。

    尚晴雨眼睛一亮，激動地從輪椅上跳下來，疾步走了過去。

    尚追影正在院中等候，聽見有動靜傳來，轉身回頭看去。

    隻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一身蔥綠色束袖長裙，腰間掛著和她的黑鞭相似的鞭子。少女的臉色雖有些蒼白，但喜悅卻是掩飾不住的。

    尚追影微微一笑

    “大姑姑......”尚晴雨看到尚追影容貌的時候，不由得愣住了腳步，疑惑地望著她，“你是......”

    尚追影朝她招了招手：“過來，丫頭。”

    尚晴雨猶豫著走上前去：“你是誰，你為何有我大姑姑的鞭子？”

    她甚至都要想，眼前這位說不準是她大姑姑的女兒，她的表姐。

    卻見尚追影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丫頭，我就是你大姑姑......”

    尚晴雨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看著她。

    尚追影是先帝最大的女兒，當今陛下是先帝最小的兒子，而尚晴雨又是先帝最小的女兒，所以尚晴雨明明白白地知道，她和自己大姑姑之間，差了不知有五十歲。

    所以她的大姑姑，今年怎麽著都要七十有幾的年紀，而眼前的人卻隻有三十多歲的模樣。

    “我是不是聽錯了？”尚晴雨不太確信地問道。

    “公主殿下，你沒有聽錯，這位的確是當年的長公主，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尚女俠。”既明及時解釋，臉上帶著溫和的消息。

    “那你告訴我，你失蹤這麽久，是去了哪裏？”尚晴雨已經在陸家莊查清了尚追影失蹤的始末。她相信白婧華一定將此事捂得十分嚴實，除了當事人，怕是再知曉此事。

    倘若尚追影答不上來，那必然就是假冒的。

    尚追影臉色平靜，淡淡地看著她：“濁風崖底，三十八年。”

    尚晴雨眼眸一震：“你當真是......”

    尚追影微微一笑：“或者你可以將我當做白婧華派來騙你的人。”

    “不會的，白婧華不知道我們皇家獨有的傳信方式......”尚晴雨咬了咬唇，蒼白的臉色因喜悅多了不少紅潤。

    “你當真是我大姑姑，可你的容顏......難不成真有不死聖藥？”

    尚追影輕輕搖頭，揉揉她的頭發：“哪裏有什麽不死藥，容顏雖還在，但人已經老了，不過一副皮囊的假象。”

    她又拉了她的手，笑著與她介紹一旁的既明：“來，這是你的大侄子。”

    尚晴雨：“啊？”

    既明手放在嘴邊，輕咳一聲，頗為尷尬地喊了句：“小姑姑。”

    尚晴雨繼續：“啊？”

    尚追影自豪地道：“這是我大孫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