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撕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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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老夫人一行人從濟雲寺回京的時候,已近黃昏。

    城外暴/動之處,鄭國公便已經命人去濟雲寺中送了消息,讓他們暫緩回城,等到鬧事的亂民被全部鎮壓下來之後,柳老夫人和鄭家三人,才在鄭國公親自帶著去濟雲寺的一行侍衛保護之下回京。

    馬車途徑城門口時,城外已經看不到白日騷動時的模樣。

    白天城外的亂民被死的死,傷的傷,剩下的除了被抓了一部分外全部被後來趕來的戍衛營的人接管,隻有官道上那些未幹的血跡,和不遠處城門口多了近兩倍的守衛,讓人能感覺到氣氛的凝滯。

    出入城門時,盤查的人比平日嚴格了很多,即使是鄭國公府的馬車,那些人也奉命將溫家、鄭家,連帶著一幹仆從全部盤查了一次,最後才放行。

    馬車在城中行走之時,還能感覺到與往日不同的冷清,原本往日入城便能聽到的叫賣聲幾乎沒有,而城門附近的鋪子也都大門緊閉,門前到處可見倒塌的攤子和物什,一片淩亂,周遭更是隻能看到穿著盔甲巡邏的守衛,不見行人。

    柳老夫人看著車外的情形,幾乎能想見到白日裏到底有多亂,她放下車簾後看著鄭國公問道:“如慧母女,還有馮家丫頭怎麽樣,她們可有受傷?”

    “母親放心,她們都沒事。”

    鄭國公在旁低聲道:“白日難民暴/動之初,她們就已經進了城,並沒有被牽扯到這次事情裏,郭家母女受了些驚嚇,而馮喬當時便被馮蘄州帶走,也沒被人傷著。”

    柳老夫人聽到鄭國公提起馮蘄州時,臉色有瞬間的變化,她攥緊了掌心驀的出聲道:“馮蘄州回京了?”

    “他奉命南下調查臨安之事,聽聞那邊事情複雜,不少人都從中手腳,陛下好似有什麽要事急招他回京,據說是今天回才趕回來的,結果在城門處就恰逢遇到了馮喬和郭家一行人。”

    鄭國公說話的時候不得不再次感歎郭家母女和馮喬運氣好,他聽當時守在城門處的人說,郭家一行人幾乎在入城之後,官道上便發生了暴/亂,在郭家身後的那些馬車和行人,幾乎都被那些被難民困在城外,等到巡防營和戍衛營的人趕到,將局麵控製下來時,幾乎人人都受了傷。

    那些人中,不僅僅有城中商戶和進出的百姓,還有幾家朝中官員家眷,摔傷手腳的都算是輕的,其中還有一家的人因為一時心軟,錯估了那些餓瘋的人有多可怕,給了那些難民發放了吃食,結果在那些幾乎紅了眼的人衝上去掀翻馬車的時候,被搶盡了車中財物不說,而搶奪之中那原本車中的婦人更是被人扯破了衣裳,等到巡防營的人趕到時,那人衣衫淩亂幾近赤/裸。

    那些人雖然被救,卻也丟盡了臉麵,回城後不久,就有消息說那馬車中的婦人回府之後被婆母羞辱,一時想不開投了繯。

    鄭國公說話時候有些唏噓:“好在她們當時趕得快入了城,否則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麽事情來。”

    若是郭家母女和馮喬落到那婦人的下場,恐怕京中真得翻了天不可。

    柳老夫人聽著鄭國公說著白日那場暴/動,幾乎能想象得到當時的場麵,她曆經世事,遠比旁人要知道的多的多,那些後宅婦人怎能體會到當人餓到了極致,被逼到一無所有,再也沒有後路可退的時候會有多瘋狂。

    那種絕望,痛苦,即使是死也要拉著人一起下地獄的陰狠,她曾經親身體驗過那種如夢魘般終生忘不掉的瘋狂。

    就像當年的那個孩子,明明纖細荏弱,明明心軟的一塌糊塗,明明最害怕血腥,可是卻能死死咬著她的手腕,滿眼戾氣如同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一樣,朝著她厲聲嘶喊。

    ——-你們會遭報應的,柳淨儀,你一定會遭報應的!!

    ——-我不會放過你們,地獄輪回,我一定會回來找你們的!!!

    手腕上仿佛被什麽人用力撕咬,肉被生生撕扯下來,疼得鑽心蝕骨。

    柳老夫人眼前浮現寺中馮喬蒙著麵紗,眉眼彎彎的的模樣,心神晃動之間忍不住伸手握住手腕,嘴裏悶哼出聲,她臉上蒼白的嚇人,嘴唇緊咬之間額頭上浮出一層冷汗,就像是在忍受著什麽極致的痛苦一樣,身形搖搖欲墜。

    “母親?!”

    “祖母,您怎麽了?!”

    鄭國公和溫祿弦都是嚇了一跳,兩人連忙上前伸手去扶柳老夫人,而溫祿弦更是以為柳老夫人不小心傷到了哪裏,神色焦急的去看柳老夫人的手腕。

    他握著柳老夫人的手時,隻覺得她手上的溫度涼的讓人心驚,他強忍著不適伸手掀開柳老夫人衣袖時,就發現那常年籠罩在衣袖下麵,因為年紀已經有些幹癟的手腕附近駭人無比。

    那裏像是被什麽東西啃噬過一樣,靠近內側的地方生生的少了些肉,肌膚打著褶皺凹陷下去之時,幾乎隻有一層皮附在骨頭上,瘦的嚇人,一道傷疤至手腕處蔓延而上,一直攀至了衣袖裏,而就傷疤附近,還有兩個深到仿佛拿刀刻上去的牙印。

    牙口開合不大,卻仿佛耗盡了一身力氣,深深凹陷下去的齒印能讓想象到,當初被咬時鮮血淋漓。

    “祖母?”

    溫祿弦滿臉震驚的看著柳老夫人,手指落在那牙印上時,似乎是被眼前所看到的東西驚到。

    柳老夫人見到溫祿弦的目光落在那些咬痕上時,臉色更加白了幾分,她連忙用力揮開溫祿弦的手,扯下袖子掩住手腕上的傷痕,卻依舊覺得那裏如同火燒般刺疼。

    溫祿弦看著神色不對的柳老夫人,眼中滿是沉凝之色。

    是誰這麽狠,居然能生生的將她手腕上的肉都咬了下來,那傷勢一看便不是最近才有的,少說已經存在了數年,可這麽多年過去,牙印傷痕還那般清晰,足可以想見當初那人是用了多大的力氣來咬。

    到底誰跟柳老夫人有這麽大的仇恨,居然能生生將人咬成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