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二人相識以來，姬鬆石從未用如此語氣喝問過項塵什麽。
    “你在修大自在，你瘋了？！”
    項塵一頭霧水，姬鬆石如此態度，讓他覺得事情可能有些嚴重。
    雲紹軒見此同樣疑惑問道：“項塵，你沒有武道上的長輩嗎？達至變化隨心，就沒人和你講過，不要去碰大自在？”
    “還真沒……”
    項塵正要說，忽地一怔。
    一段塵封許久的記憶被揭開，實在是時間太過久遠，若是無人觸碰，便是項塵都要忘卻了。
    ……
    “蒼老，還有一層呢？第五層！”
    “第五層……叫大自在。”蒼典輕歎口氣，卻不做出詳細解釋，而是道：“小項塵，我給你說兩句話，你務必記下。”
    項塵側耳傾聽。
    “其一，武道境界的修煉，無法強求，你的悟性不錯，隻需隨著真氣的修煉，時刻演練八極拳，境界自然而然就會上去。
    其二，若是有一天你修煉到了變化隨心，切勿再繼續，絕對，絕對不要向大自在邁進！切記，切記！”
    ……
    項塵呢喃了道：“有，我師父確實這麽告訴過我……”
    “那你還修！”姬鬆石氣急，“你現在，到哪一步了，真正大自在了？”
    項塵搖頭道：“差的還遠，若是衡量的話，十裏路，走了大概三裏。”
    這話說出來，姬鬆石明顯鬆了口氣，雲紹軒露出同樣如釋重負的表情，他們還真怕項塵若是突然來句我已經大自在，或是十之八九了，那可真是神仙都難挽回。
    姬鬆石鄭重其事道：“你的八極拳，不要再練了，大自在這條路一旦走了上去，便是不修都會緩慢前進，若是平日再練拳，恐怕再有個一年半載，你就真要修成了。即便如此，我估摸，給你的時間，大概也隻有兩三年，畢竟你已經上路了。”
    姬鬆石想了一下，看了眼周圍同樣懵懂不解的幾人，包括同樣已是變化隨心的丁一，決定好好跟這些摸黑練武的同伴講解一番，於是道：“咱們這些人，也差不多到了這步，變化隨心乃至武道大師，都不算多麽遙不可及之事，那我邊好好說道一下。”
    “眾所周知，入武道大師有三大前提，十四星巔峰真元，點亮泥丸宮，武意入泥丸。”
    “十四星真元自不必多說，至於點亮泥丸宮，其實也是為第三條打基礎，人體隻有泥丸宮能容納武意烙印，點亮不了就悟不到武意，就是這麽回事。”
    “那何為武意？武意，就是武之真意，是一名武者對於武道的全部理解，這不是單純地說我拳風剛猛，你拳腳詭詐，而是一種人格烙印似的東西，你的拳頭，你的刀槍，到底信奉的是什麽？陳家老祖編撰的《道虛經》裏詳細說過，武意乃武道雛形，貧者練拳腳富者悟道玄，尋意證道，方為達者。”
    “貧富說的自然不是有錢與否，而是目光所眺遠近，武者練武需捫心自問，你們心中的武道究竟為何。”
    “為何十四星巔峰能晉升大師者不足十一？當真是泥丸宮難點亮？錯！十四星巔峰便是庸人，也足以有財力負擔得起促進靈魂之果實丹藥，再加上些許耐心，三五載點不亮，二三十載總能行。”
    “前兩個條件都不缺，他們缺的，便是武意！”
    一貫沉默的丁一忽然開口：“如何尋武意？”
    姬鬆石有點詫異地望他一眼，若是沒記錯這是二人首次交流，解釋道：“想尋得武意有兩種途徑，其一相對簡單，若是將自身所修武學臻至大自在，那邊如原創者親臨，在這門武學上，足以擔起大師之名，這門武學的本源自會化作烙印，刻入泥丸宮，武意自成，大師境自成。”
    項塵更摸不清了，練大自在是好事？那怎麽一個個諱莫如深似的？
    姬鬆石一眼便看出他那點小心思，鄭重道：“十分之一的十四星巔峰成就大師，這十分之一中，又有七成左右選擇了以大自在入武意，但你可知為何，剩下的那三成不抄捷徑，偏偏自尋苦吃？”
    “因為斷前程！凡是以大自在入武意的，無論普通武學還是超級武學，都被稱為偽武意，這樣的武道大師，也被稱作偽大師！”姬鬆石的話驚了項塵一下。
    大師還分真偽？
    “為何？”丁一不解。
    “以他人所創武學悟武意，悟的是什麽？悟的是他人的武意！舉個例子，老項所練的八極拳，臻至大自在，不用想便是剛猛無可敵，但老項你若捫心自問，在你骨子深處刻的可是剛猛這二字？八極拳，是你的拳嗎？”
    麵對姬鬆石的質問項塵沉默了。
    這個問題不難想，無論誰練何等武學，都是人去挑的武學，種種武學之於武者，就如皮囊之於靈魂，一人一坑，隻有本人也就是武學創始者與其完美匹配。
    其他人，總是或多或少有所不同。
    便同是剛猛霸道的武道，也有千萬種霸道法，是如雷神天降，亦或是大河奔騰，同是大河奔騰，是那黃河之水天上來，還是樓下長江百丈清？
    總之武意如樹葉紋理，人人不同。
    項塵明悟了，他對武道的悟性本就極高，因此猜測道：“所以偽武意是從已有武學悟武意，悟到的，是別人嚼剩下的？有偽便有真，去偽存真，我應該去尋找自己的武意了，至於途徑……”
    他看了眼邊上的丁一，後者經過項塵點醒也是心有所悟，兩人異口同聲：“自創武學。”
    姬鬆石打了個響指，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樣，雲紹軒也點了點頭，楊不死若有所思，至於剩下幾個，要不是境界還不夠，要麽是如大山，什麽武學不武學的，他搞不懂。
    尼爾斯插兜站在一旁，眼中閃爍，姬鬆石這番武意論，和他的科學武道學說相悖了，或者說，以他目前所推演之處，暫時解答不了關於武意的問題。
    但解決難題正是他所愛，撞破南牆才能尋真解。
    姬鬆石沒再開口，反倒是雲紹軒看了他一眼，有默契般繼續了這一話題道：“之所以我們對於你險些修了大自在如此著急，便是因為武意不可逆，一旦偽武意烙印在了泥丸宮，想改可就改不了了。”
    “可偽武意的劣勢之處，究竟在哪？”項塵不解問道。
    雲紹軒解釋：“這便涉及到了宗師之境。其實單論大師境界，真偽武意並無區別，甚至因為偽武意乃前人之路更加成熟，很多修了真武意的武道大師實際戰力還並不如偽武意大師。可之所以那麽多十四星武者便是陷入瓶頸也要努力自悟，就是不願以偽武意入大師，便是因為偽武意，絕了宗師之路。”
    他同樣喝了口水潤下嗓子繼續道：“入了大師境，一修武意，二修精氣神，待到有朝一日精氣神合一，便可三元化罡氣，罡氣可移山，罡氣可填海，罡氣是精氣神合一的至高能量，便是人道雄主用的也是罡氣。可偽武意的武道大師，泥丸有瑕疵，精與氣尚可合，但合不了神，武道大師，便是盡頭。”
    項塵終是明悟，與此同時不禁心中後怕，好在雲紹軒提醒得及時，否則可真是自誤了。
    他不禁向雲紹軒投去感激的目光，後者其實完全可以對此視而不見，但卻出言提醒，這般情誼，他銘記。
    雲紹軒看到項塵的眼神，一擺手道：“我可沒那麽下三濫，要贏你，自然是堂堂正正，再說，便是我不說，你那好基友也總會注意到。”
    他所指的自然是姬鬆石，後者此時輕瞥他一眼，隻是那目光已是柔和了不少，雲紹軒誠摯待項塵，顯然甚得其心意。
    項塵心中再無疑惑，反倒是一向寡言的丁一在談到武道頗具熱情，不解問道：“既然從一開始便要自創武學尋真我武意，那為何還要修武學？為何還要變化隨心？那豈不是浪費時間空度歲月？”
    姬鬆石二人笑了，他們不約而同看向一副一切已是了然於心地項塵，努嘴示意。
    項塵一笑，這兩家夥，倒是有心考校自己一番。
    他也不客氣，解答了丁一的疑問：“老丁，那你說為何要自創武學？不就是因為武意不會憑空產生，需有依托？比如我想凝練靈動型的武意，總不能屁股一坐白日神遊，憑空想出來個武意？武意，總歸是出自拳腳。”
    丁一搖頭示意沒懂，項塵所說，和他所問似乎並無關聯。
    這也看出他和項塵在悟性方麵的不同，雖同是達至變化隨心的境界，但二者卻又有差別。丁一在於足夠專注，寄情於刀專情於刀，心中想的全是刀。
    項塵則是心思更為活絡，懂得舉一反三，三省吾身觸類旁通，時常思索不足以證道。
    其實並無孰優孰劣。
    “老丁，要是不修武學，現在讓你憑空創造一門刀法，你創的出來嗎？不讀書何以寫書？就是這個道理。若是我所料沒錯，變化隨心是一門檻，能將一門武學修到如臂指使，那便是具備了寫書的資格，否則若是強寫，終究是糟粕文章。”
    說完項塵給姬鬆石二人飛了個眼神，有幾分得意道：“按我的猜測，原始武學會很大程度影響自創武學的走向，沒錯吧？”
    這話真沒說錯，比如項塵修了這麽多年八極拳，他將來所自創的，必不可能是某種陰柔之拳，因為那方麵，他不懂。
    雲紹軒點頭稱是，事實上他們雲家的武道大師，凡是修出真武意的，也都是與龍相關，大方向固定，細節各有不同罷了。
    一席暢談讓項塵獲益匪淺，他愈發感受到這種團隊模式的魅力所在，一群同齡同步者聚在一起，所言所談都是精華，甚至他也是在想，若是眾人能時不時來一場開誠布公的論道，恐怕更能刺激眾人的修煉。
    隻是那需要更為密切的羈絆，眼下還稍差一些。
    雲紹軒去留不知，邊璽以雲紹軒為馬首，若想二人歸心，還需要經曆更多。
    好在項塵骨子裏有份灑脫，並不會太糾結於此。
    周人結束談話，大山也是幽幽轉醒，嘴角還有一絲周公沒帶走的晶瑩，讓看到的眾人為之捧腹。
    馬蒂亞斯起身與尼爾斯一同離去，眼下相比較武意之類，他最關心的是尼爾斯的化元紋。
    那是尼爾斯的最高追求，據說距離現實化已經不遠，若是功成，必能劃時代。
    說出去恐怕能驚掉一地下巴，尼爾斯這鬼才，一心琢磨著將武道科學化，化元紋的作用，便是將真元電路化，如果將此技術應用到槍械上，或能造出真元槍……
    眾人也都自覺各自離去，將剩下的時間留給這對即將分別的兄妹，項塵起身相送，走到門口時姬鬆石站定，回身體提醒項塵道：“武意的事要抓緊，你已開啟泥丸，大可現在便嚐試凝練武意。你是在和時間賽跑，大自在會不斷自行完善，兩年內無論如何要先一步凝練出武意。”
    項塵笑罵囉嗦，將一臉無奈的姬鬆石退出了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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