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裝素裹映得北極的日光有三分刺眼，項塵一身黑衣，雲紹軒則是身著清灰。
    明明開口說“聊聊”的人是雲紹軒，但當項塵點頭後其卻半天沒有動靜，似是不知如何開口。
    看出了這點的項塵善解人意，也隱約察覺到他所來目的，因此笑道：“雲少，要是為邊璽的話不必如此，無論是戰場救他還是後麵的手術，我之所以那麽選擇也是因為有點把握，更何況既然是戰友，那便真心相待，以往當對手那點事，老黃曆了。”
    有把握？
    雲紹軒人精似的，怎能不知道這話純是讓他寬心。無論是跳出電弧圈迎戰那如天魔般的夏清平，亦或是讓出先行權相信一個速成的外科大夫能十分鍾搶救回兩人，這兩條，哪個都是在賭命。
    因此雲紹軒開口問道：“項塵，我問你，作為一名團隊領袖，當隊伍中的某位隊員身處險境時，救，還是不救？救，甚至會讓整支隊伍都是處於危難境地，不救，那位隊員必死無疑。你如何選？”
    項塵不知其為何意，但仍舊遵從本心道：“若是救人生死五五開，那自當是全員齊至，我相信咱們這支小隊中，麵對這種情況無人會退縮。若是九死一生，我仍會前往，至於其他人，來去不強留。而十死無生……”
    項塵輕聲笑了下，道：“我不相信十死無生的局麵，便是天降雷霆世界、群魔複蘇或是走一遍刀山火海，我也相信天道無絕路，總能拚出分生機的。”
    這話說得硬氣，雖然為一人而將整個團體拖入險境這種做法，若是放到華夏第二傭兵團“絕對武裝”這種超大型傭兵團中，定是會被當做典型的反麵案例，但至少項塵所想，秉持著他心中的“義”之一字。
    “雖然並不算是完美答案……但至少，與你這樣的人同行，無論何種險境都不會絕望。”雲紹軒仍舊俯瞰著眼前的萬裏雪白，似是在於項塵說話，又似是在於自己交談，“項塵，我給你兩日時間，兩日後，你我一戰。”
    說完，他不等項塵應戰，留下後者一臉困惑在原地，獨自轉身離去。
    ……
    兩日時間，項塵並未再見過雲紹軒一麵，其應是找了雪山上一處地方獨自備戰，而項塵則是一邊恢複傷勢，一邊不斷試圖抓尋當時那尋之不到的一絲靈光。
    不得不說這與八極拳的修煉完全是兩個路數，以往項塵若是心中有困惑，大可放下心思，通過一遍遍演練八極拳來讓肉身的靈感迸發，然而此時，一切隻能靠他感悟。
    兩日終究無果，那份靈光較之兩日前也明顯暗淡模糊了不少，項塵暗自歎氣，不出意外，再過一周時間這絲靈光將徹底消失殆盡，徹底抓之不住，如此一來，一切便隻能從頭開始琢磨，可即便是他，對此也是毫無辦法。
    這一日，便是雲紹軒所說的兩日後，當二人齊齊走下雪山來到一處空曠平地，各自釋放洶湧真元時，其餘各自靜修的眾人被紛紛驚醒，還以為是尼爾斯口中所說的北極異獸來襲。
    隻是當他們齊齊來到雪上邊緣向下俯瞰，卻隻能看到下方那遙遙對峙的二人。
    對此他們大多表示不解，姬鬆石是麵露凶氣，而邊璽則是顯得有幾分尷尬，麵對這很是異樣的氣氛，他也隻得撓頭無奈說了聲抱歉。
    其實他心裏多少也有些責怪雲紹軒，不提他這麽長時間心裏早就融入了這個團隊，單是這次項塵舍身相救再加上姬鬆石有意無意透漏的手術相讓，邊璽嘴上不說，心裏都是記下了。
    項塵傷勢剛好便挑戰，有些不合時宜了。
    在他那不算玲瓏的心中，這支隊伍的頭領人選，項塵比雲紹軒要合適。
    二人交戰了。
    都是十一星巔峰，相比較兩年多前的那一戰，今日至少在星級等級這一方麵，項塵與雲紹軒拉平，處在同一等級。
    單是從雲紹軒上來便是從空間戒指中抽出了那根烏黑金纓九尺九寸的龍吻大槍，便是能看出，這一戰，他不是敷衍了事  ，而是全力以赴。
    而項塵在麵對這般對手，自然也不會留手，雲紹軒不凡，稍稍大意，說不定便是陰溝翻船。
    沉重得震得空氣跌宕的八極真元與萬龍齊嘯的九龍真元激烈碰撞，鎏金臂甲包裹的拳頭與高頻抖動的槍尖不斷發出氣爆。
    好在二人選擇去下方的冰原上一戰，若是在這雪山，哪怕他們挑選的這一處是一相對堅實難被音爆震出雪崩的雪山，恐怕也得被二人蕩出的那一輪輪漣漪徹底震爆。
    二人凶狠對拚，越是戰，姬鬆石的臉色便越是難看，像那十二月的天，越發冷冽，便是周遭的寒都要讓他三分。
    尤其是當雲紹軒讓過項塵的一拳，槍從腋下以一個神鬼難料的角度刺出，將項塵肩部刺得一片殷紅之時，他的怒火，似是積攢到了極致。
    離他較近的邊璽都是忍不住退開三步，反倒是楊不死伸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止住了他踉蹌的步子，搖頭道：“放心，與你無關。”
    楊不死上前，與姬鬆石並肩看向下方，後者側看他一眼，並未說話，這一刻，哪些才是這支隊伍中除項塵之外的核心角色，再清晰不過。
    而場地中，項塵在被刺入一槍後，似是也被激怒，拳腳間愈發沉重，變化隨心的優勢被不斷擴大，雲紹軒終究是距離變化隨心還差一絲，當八極拳的攻勢全部展現，他幾番試探不利，終究隻能無奈轉攻為守。
    可麵對八極拳，守隻能守到久守必失。
    因此最後一擊早早便是來臨，雲紹軒在被一拳轟中腹部後，憑空怒喝，一如當年全國新生大賽的最後一擊，長槍鐵橋橫欄式，手掌握在槍尾，常人難以舉起的重槍被他端平，穩到蚊蟲可落。
    一聲聲龍吼響起，交雜密集到無法分清，細細數去，足有一百零八之數。
    百道遊龍真元纏繞在槍尖上，身處冰雪的雲紹軒周圍風雪起舞，跟隨旋動的槍尖不斷攪動。
    項塵見到這一幕，不禁放聲長笑：“時隔兩年半，雲少，不得不說，當初那一戰，至今讓我記憶猶新！”
    “同感！”
    “那便讓我用同樣一招迎戰！”
    說著，項塵拉開架勢，鼻間擤氣不斷，他的肉身之強悍，真如羅漢再世，鼻間兩道寒氣長龍不斷噴吐，氣血蒸騰間的高溫，便讓周圍冰川不斷融解，便是這片刻的工夫，其腳下已是成了一團小水窪。
    一步踏出，百炮齊鳴，這是絕世重炮與神話之龍的再一次會麵。
    浩蕩聲音炸響，一輪氣浪趕著聲音，從二人交手之處四散擴開，大片冰麵炸成齏粉，姬鬆石一掌拍出，蒼翠色真元將衝到他們所處雪山的氣浪拍散，防止這千年雪山因此便是遭受無妄之災。
    當冰雪漸漸落去，場中二人也是重新被眾人看清，項塵保持著出拳的姿勢，而雲紹軒則是仰躺在冰麵上，長槍滾落在一旁，嘴中咳血，卻是哈哈大笑。
    敗了，兩年前敗的是他，兩年後仍舊是，信誓旦旦的追趕，卻是再次被拉開的差距。
    他看得真切，項塵最凶狠的不是他的拳，而是他的那把刀，本以為今日說不得能見識一番，卻不想敗得這麽幹脆。
    既然敗了，那便給了自己一個理由，說服的理由。
    “項塵！”長笑過後，雲紹軒喝了一聲，聲音沒了往日的冷冽，五味陳雜，但大概是釋然最多，不甘最少，“我，雲紹軒，願意承認你的身份，認你這首領，聽你號令！”
    收拳而立，項塵聽了他的話，終是明白今日一戰，原因為何。
    反倒是雪山上的邊璽傻乎乎問道：“雲哥啥意思，啥情況，項塵不本來就是隊長嗎，他在說啥呢？”
    楊不死恨鐵不成鋼，一巴掌扇在他腦袋頂，看著抱頭委屈巴巴的邊璽沒好氣道：“豬，豬腦子！老雲這是表態了，不是臨時的！”
    他倒是改嘴改得極快，或許這也是楊不死表達親昵的一種方式，老項老邊老丁，到今天的老雲，至少在他這，雲紹軒已是可以交付後背的戰友。
    邊璽自然樂得一蹦三丈高，眾人之中心情最是忐忑的就屬他了，夾在雲紹軒與隊伍之中的他常常獨自苦惱，這段日子對過往二十一年都是直白表達喜怒，從不藏掖的邊璽來說，最是難熬。
    若是雲紹軒有一人忽然表示，不願再留在這一支臨時搭建而成的隊伍中，要選擇離去回魔都，他該如何自處？是去是留？這個答案邊璽最早期定是會選擇與雲紹軒同去，但最近他愈發迷茫。
    好在，萬幸。
    今日雲紹軒歸心，邊璽，自然也歸心。
    姬鬆石不再去看，轉身回頭向他那被其打造得極具格調的冰屋走去，隻是楊不死卻注意到，他嘴角悄然揚起的弧度。
    ……
    項塵走到雲紹軒身邊，彎腰伸出手來，雲紹軒也不客氣，手搭而上。
    前者說了句“歡迎”，語氣誠摯。
    後者回了句“別臭屁，小心當頭兒的實力被壓蓋過去”，卻也拉近了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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