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才能領悟怒道？小師弟，你的見識廣嗎？不是說見那尋常人等沒見識過的巍峨奇景，而是這人間煙火，愛恨情仇。”鬼主問道。
    項塵茫然搖頭，鬼主說的這些，他不是很理解，這些年他一門心思地修煉，生怕稍微放緩一點腳步就被落下，哪有時間慢下步調，看看世界。
    “這就是了，你太趕了。”鬼主笑道，“武意的領悟不同於真元修煉，這東西最是不能著急。想領悟大山河流百木戈壁的，不親身去看看，不赤著雙足切身地感受一下它們的溫度，怎麽領悟？難不成憑著照片與想象力嗎？沒見過海，又怎能知道海究竟是包容還是深淵？”
    不等項塵發問，鬼主揮手示意他聽自己說，繼續道：“這說的是意境類的武道，事實上這世間武意中約莫八成走的是意境類，而怒道屬於情緒類，情緒類自然不同，山川河流又沒有自己的喜怒，看它們沒用！走上八十萬裏都沒用！”
    “可師兄是你說的，讓我出去看看……”項塵終於找到機會插上一嘴問道。
    “笨！讓你出去走走，可沒讓你去逛景區！”
    項塵有點無語，現在哪有什麽景區，但凡人跡罕至點的地方幾乎都成異獸老窩了，自己這便宜師兄怎麽有點無厘頭。
    鬼主沒察覺項塵眼中的異樣，自顧自道：“修情緒道的武者，必須要多看，看什麽？看人！小師弟，你走得太趕了，不妨多停下來看看這世界的人們。如果我所料不錯，這些年來，你所接觸到的都是武者吧？可這世界，可不是純粹由武者構成的！真正的主要群體，還是那群在我們看來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而已。”
    “不隻是你，這世界上的武者，都太趕了，他們的人情世故少了許多，故事自然也就少了，說的不是家長裏短，說的都是史詩篇章，波瀾壯闊不假，卻少了太多煙火氣，你從他們身上看情緒道，看不清的。”
    “小師弟，我問你，你懂憤怒嗎？你知道人因何而怒嗎？你知道這世間，有哪些事是值得憤怒的嗎？”
    鬼主終於止住了話語，不再說話，而是安靜看著項塵。
    至於項塵自己，則是被鬼主的一席話震得不輕，最後他問出的三個問題，更是問得項塵啞口無言。
    他好像……真的並不懂憤怒。
    鬼主說的話句句戳在他的心裏，他有多久，沒和那些不是武者的普通人產生交集了？
    不是他不想，而是當力量出現層級差別時，就會出現天然的隔閡，大象不會與螞蟻交朋友，因為它的喜怒哀樂，一舉一動，螞蟻都承受不了，項塵與普通人之間的差距就是如此，尋常人類，如今的他恐怕一巴掌能拍死一片。
    鬼主忽然繼續問道：“小師弟，你見過人因為買菜時菜價上漲了兩三塊而氣憤了一整天嗎？你想過因為被騙了二百塊錢便有人含怒出手捅殺了同僚嗎？你見過普通人世界的黑暗嗎，人口販賣，孤寡兒童的淒苦你見過嗎？隻知光明，沒見過黑暗，又怎能做到因黑暗而憤怒呢？”
    項塵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嘴巴上沉默著，眼睛卻漸漸亮了起來。
    鬼主看到他的樣子輕輕一笑，知道自己這悟性無疑是上上之選的小師弟定是心中明悟了，修行路上靠自己固然重要，但有時在一些關鍵節點之上，貴人的指路，往往能節省掉相當的曲折。
    “明白了？什麽時候出發？”鬼主笑問道。
    “明白了！就現在！”項塵回答得斬釘截鐵。
    鬼主有點無語，項塵這雷厲風行的模樣倒是噎得他不輕，看了眼他身上明顯還沒好利索的傷勢，鬼主沒忍住道：“再修養兩天吧？”
    項塵果斷搖頭：“師兄，我現在，迫不及待！”
    鬼主哈哈一笑不再勸說，武者便是如此，心勁兒上來了，什麽苦難啊疼痛啊的，都可拋之腦後。
    因此他先是給項塵留了一部手機，這手機是他找技術人員專門做的，可以用此聯係到他。雖然武者手環名義上說絕對保證武者隱私，但那是對低級武者而言，到了他這級別，甚至隨時可能直接和武者協會的高層對話，又怎能信任他們所發布的武者手環？
    囑咐項塵若是遇到困難定要告知於他，鬼主又招手呼喚來一孤魂野鬼，給項塵備了輛車，腿腳不便的項塵也沒拒絕，便揮手告別了鬼主，幹脆利落地駕車離去。
    黃沙滾滾，看著寧和村落外遠去的車轍印，鬼主陷入了沉思，關於太叔家族，關於絕對武裝，關於這場悄然落下帷幕的戰爭，更關於百鬼夜行何去何從。
    一陣轟隆聲打斷了他，鬼主抬頭望去，剛駛去沒多遠的車輛開了回來，車輛一個急刹停在鬼主麵前，車上的項塵腆笑著從車上走下，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鬼主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毛毛躁躁！”
    項塵尷尬輕咳，瘸著腿踉蹌下車走到鬼主邊上，神秘笑道：“師兄，剛剛走得急，都忘了告訴你個秘密，感覺，你應該會很驚喜。”
    鬼主感到有些好笑，項塵有點能耐不假，可他是誰？堂堂鬼主，聖品大宗師，或者稱他為半步雄主都是不為過。
    項塵說他會很驚喜？就好像個流浪小乞與富甲一方的商戶說“我這箱子裏有錢，裏麵數目多到嚇死你”一般滑稽。
    不過為了顧及小師弟的顏麵，鬼主仍舊做出傾聽狀，甚至捏了捏自己的臉讓自己看上去更有期待感一些。
    鬼主這點小動作自然沒逃過項塵的眼睛，他哼唧了兩聲，心中暗道可別嚇著，伸手入懷鼓搗了片刻後在鬼主眼前晃了晃。
    他的食指中指之上，不知何時戴上了兩個銀灰色的戒指。
    “戒指不錯，就是樣式老…舊……”鬼主正調侃著，忽地瞳孔縮了縮，伸手握住項塵正晃悠的手腕，驚疑問道：“小師弟，戒指從哪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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