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真君結(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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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祐三年,春。

    繁華依舊,洛陽城內熙熙攘攘,一片歡聲笑語。隻要兵馬還未踏入這洛陽城中,江山還未易主,安定平靜的生活便可延續。

    司命星君手握一本宗卷走進了一間茶肆,掃視片刻後,便在西邊靠窗的位置做了下來,小二給他倒了杯茶,他淺嚐一口,隨後又放下了,視線移到對麵那人的身上。

    “你怎麽來了?莫不是覺著自己寫的命數不夠精彩,故來添上幾筆?”既無憂揚著手中的茶盞,打趣道。

    “肆主說笑了,小仙此次來到凡間,乃是因為肆主。”司命星君一臉嚴肅的說道。

    “我?”

    既無憂蹙起眉頭,司命星君以攥寫凡人命數為任,我乃是一介上神,無需再曆劫難,究竟是何事,竟驚動了天府宮?

    “何事?”

    “前些日子斥離書有些異動,竟擾亂了小仙曾攥寫好的宗卷,小仙翻閱所有仙法典籍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昨日斥離書散出幾縷神識,小仙隨即牽引追溯,源頭竟是雲夢澤。”

    雲夢澤?

    我不是親手將那裏封印了嗎?怎會與外界相通?

    既無憂還未來的及好好思索一番,司命星君便攤開了手中的斥離書,淡紫色的輕煙吸引了既無憂的目光,伴隨著淡淡荷香,很是清甜。

    這是雲夢澤的味道,她聞了數百年,絕對錯不了!

    怎會如此?淡紫色的神識除卻既無憂便隻有他才有,莫非他還活著,神識並未散盡?

    “如若小仙沒猜錯的話,這神識的溯源乃是夜神述白。”司命星君看著既無憂說道。

    “沒錯,是他的!”既無憂放下手中的杯盞,整個人蔫了下去。

    司命星君看著既無憂攤著的臉,沒有一絲表情,如若傳言是真,築夢師深愛夜神,那得此消息理應感到高興,怎麽看著既無憂反倒是愁眉苦臉的呢?

    司命星君攥寫了那麽多起起落落的人生,卻還是無法感同身受。

    “肆主看起來……不是很喜悅啊……”司命摸搓著衣角,小心翼翼地說道。

    “有些意外罷了。”既無憂隻是輕笑一下,搖了搖頭,又道:“查清楚是怎麽回事了嗎?”

    “以小仙地法力還無法得知。”司命星君低著頭,眼珠子一直看著既無憂,嘴角咧笑。

    既無憂自是明白了話外之音,司命探尋不得,不代表既無憂不能得知,而這也是司命星君來此的真正目的。

    不用司命再多言,既無憂便施法籠住一縷神識,感知著,紫色的濃煙將她團團圍住,待她睜開眼,已是在一方混沌之內,看不清來路,這裏的味道很是熟悉,沒什麽雜念。

    既無憂向前走去,妄想找到濃煙的源頭,可無論她走多遠,那股濃煙總是跟隨著她,看不清源頭,她提起繪夢筆,於濃煙中會一道旨意,依舊是無濟於事。

    她輕揮手,回到茶肆,司命星君瞧見既無憂麵色凝重便知道結果了。

    既然他不願意讓我知道他的行蹤,那便遂了他的願吧!

    反正我有我的方法,那就夠了!

    既無憂又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飲而盡,渴望一飲便醉。

    司命星君感知到既無憂的冷漠又增進了幾分,心裏多了一份寒顫,果然傳言是真,夜神於築夢師而言真是大忌,原本還想著由此發現可讓那位清冷無度的築夢師能解開心中所惑,怎料到既無憂竟……

    哎……

    司命星君在心底暗歎一氣,許是天意吧,昔日既無憂飛升上神,不過是因為二十四神神力加持所致,太過容易得到得,往往後苦更痛啊!

    既無憂看向窗外,吹著春日裏的涼風,淡淡的說道:“今年春天,死了太多人了。”

    “什麽?”

    既無憂話鋒轉換的太快,司命星君有些沒反應過來。

    “你寫的本子啊!”

    “哦哦哦——不得已為之,有些人有些事總該要遠去的,再說了遠去了的會以另一種方式卷土重來的!”

    司命星君也望著窗外,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前言是說給楊戩聽的,後話便是送給既無憂的。

    新春方過,柳璨及其兄弟一一被處死,張廷範被五馬分屍,其餘黨羽皆在牢獄之中,等待著問斬。

    唐景宗看著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在自己的眼前流失,而他隻能看著,縱使他在朝堂上一陣厥詞,怒揮龍袍,皆敵不過早已是與奪生殺,大權在握的朱全忠!

    唐是否會滅亡,全看朱全忠的想法了。

    唐景宗癱靠在唐彩繪製的牆上,自何太後薨逝之後,他便一蹶不振,這個世道真正關心他死活的不過寥寥數個,現在還都走的差不多了,他曾經立誓要護母後周全,怎奈世事難料……

    千蘭一直陪在他身邊,未曾離去過。

    她沒有將盛雪的事情告知唐景宗,如若唐景宗知道了是盛雪告發的,那他一定會不擇手段的將盛雪擒來,以命償命。

    李公公差人送來了些銀耳粥,千蘭接過,輕舀一勺,細細吹涼放在唐景宗的嘴邊,可唐景宗將頭偏向了旁側,不肯吃。

    千蘭再一次貼在他的嘴邊,唐景宗將頭更偏了一些,還閉上了眼睛。

    千蘭隻好把碗放下,略有些吃力的攤開唐景宗的手掌,寫道:“吃點吧,身體最重要!”

    唐景宗還是無動於衷,緊閉著眼睛。

    “何太後不希望你這樣的,你得振作。”

    提及何太後,唐景宗到底是觸動了些許,睜開了雙眼,可依舊是麵無表情。

    “她所作所為都是希望你能活下去,你不能辜負……活著才是最好的!”

    好死不如賴活著,活著就還存在一絲希望。可早已是遍體鱗傷的大唐還有希望嗎?哪個末代皇帝能有個善終?隻要唐景宗還活著,對那些想翻權奪位之人便是威脅。

    那怕唐景宗如螻蟻一般一腳便可踩死,但隻要他還活著,這個天下是安穩不了的!

    “朕……活不了多久了,倒不如早些去見母後,你走吧……趁著現在還沒人殺你,趕緊逃命去吧!”

    千蘭眉頭擰成一股,朝唐景宗的手背打了一掌,“都說了多少遍,我不會走。”

    “不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