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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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刺耳的提示音在童鑰毫不猶豫按下鼠標按鍵的那一刻驟然響起。
    屏幕上慢慢顯現出一行蒼白的文字——“ometothedarkside!”
    在漆黑的背景上,就像她夢境中的那些雪花。
    “這裏是darkside,是精神生活的避難所。
    感謝您的加入,我們將為你帶來更加鮮活的人生!”
    雪白的文字突然變得斑斕,好像在為一位勇士奏響頌歌。
    “信息已成功上傳,若通過選拔,您將在10個工作日內收到入場函。”
    童鑰用力合上筆記本,卻無意打翻了桌上的杯子。
    清水飛快地蔓延,她無暇顧忌正向桌沿滾去的杯子,趕忙抓起桌上的那一疊信封。
    杯子墜在地上,杯口開裂,她毫不在乎。隻是焦急地翻看著手中的信,尤其是那個有些發舊的黃色信封。
    她打開信,用手摩挲著,反複確認這張微微濕潤的信,並沒有哪個字眼被水浸染。
    她輕步走到窗邊,關上閣樓的小窗,將信小心翼翼地貼在玻璃上。
    隻是她沒有注意到,信末的文字,正悄無聲息地追隨水的脈絡而去。
    “愛你的,父親……”
    她用衣袖隨意地擦了擦桌上的水,將其餘的信封甩在桌上,那些信順著光滑的桌麵落進了桌沿與牆壁的縫隙中。
    她坐回椅子上,用手支著腦袋,伴著被信紙削弱的陽光信注視著那封浸濕的信,仿佛這世上除了它,已經沒有其他任何可以讓她在乎的事情。
    關於這封信,還要從她昨天在父親的房間內為了遠足整點行李說起。
    父親從來不讓她進自己的房間,但是在他去世之後,長穀太太奉父親的遺言,告知她,在他的書房裏尚且有贈予她的東西。
    至於是什麽,她也不知情。
    然而到了這個時候,童鑰卻不再有勇氣這樣去做了。所以一直拖到母親去世,拖到她下定決心遠足,極有可能不再回來的時候,她才第一次踏入父親的房間。
    父親的書房一直以來在長穀太太的打掃下依舊潔淨如新,十幾年過去,與她記憶中的並無差別。
    也因由她兒時那一次的擅自到訪,父親從此離開家總會把書房鎖好。
    童鑰慢慢走過書房的書架,她至今無法理解,父親這看似平常的書房到底有什麽秘密。
    於是她拿起書桌上散落的信件,趴在桌前瀏覽起來。
    父親會有什麽留給她的東西,她也猜不透,這整個房間裏的東西對她而言都是那樣枯燥乏味,完全沒有什麽能讓她感興趣。
    於是就在讀完那一封封毫無內容的的信件,在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又一個瞌睡之後,意外的發現讓她完全精神抖擻。
    信是沒錯的,隻不過,不是這些信。
    就在桌下,空空的抽屜中隻有一個雪花球,以及下麵的一封信。
    泡沫製成的的小小雪花隨著她的搖動,總會掀起一陣陣風雪,最終慢慢降落在那棟小巧的房屋上,以及那滿臉笑容的四口之家頭頂。
    一瞬間她也看得癡了,心尖不自覺揪起,那是她不曾有過的感受。
    這一刻,這雪花球中的景象成了她究極的渴望,也是她人生中最大的諷刺。
    她眼前這一幕幕雪花紛飛的景象,無論是哪一個元素,都無法再現在她的身上。
    家、家人、雪——都已經變成了奢望。
    於是她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那封信上。
    那封信十分陳舊,信封上的筆觸清晰卻又遙遠:“鑰兒親啟”。
    雖然有些陌生,但她依舊能夠確定,那是父親的字。
    她將信件展開展平,鋪在桌上,將信中的每一個字供之為信條,一點一點看在眼裏。
    “親愛的鑰兒,原諒我不能成為一個稱職的父親。為了你們,以及世世代代,我必須去履行一些無比重要的使命。
    若我遭遇不測,無論以怎樣的手段,一定要到a區去,frankstan是我在a區的線人,去一家名為on&on的酒吧找他,他會保護你與童銘匯合,也會告訴你接下來應該怎樣做。
    要知道,不到萬不得已,我絕不願讓你看到這封信。你應該擁有和平幸福的童年和青春,抱歉我無法給你,但是光明的未來,我希望能由你自己爭取。
    無論遇到什麽,一定要堅強地生活下去。童家人,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願你每年的今天,生日快樂。
    愛你的,父親
    童欽上
    2117年1月19日”
    信是九年前便已經寫好的,童鑰的父親似乎早就意識到自己處境的危險,但他從沒想過停止。似乎從那時起有什麽事情就在冥冥之中愈演愈烈,直到一發不可收拾。
    所謂家族使命,兒時的童鑰並不能理解,她的父母總是在有意的讓她回避這些內容,希望她隻像個普通女孩一樣安心的念書、長大。
    即便如此,隨著她慢慢長大,也總能通過電視報紙中的內容了解到自己的父親在做一件多麽危險甚至可以說是自取滅亡的事情。
    也是在讀完這封信,她才如同靈光一現般明白,父母對她的漠視,也許並不是因為不在乎。
    他們隻是在用另一種方式保護著她,隻是這個方式,似乎也給她帶來了更加空虛的童年和青春。
    她也許真的不該出生在這個世界,但無論如何,這是屬於她的人生。
    就如他父親期望的那樣,鬥爭絕不會因為他的去世結束,總會有人再次揚起那叫囂壓製的旗幟。
    而他飽含期待站在人群之前帶領著大家的那個人,不是他的兒子,而是他的子女。
    信中沒有提到母親的事情,也沒有提及如果童鑰不願做他訴求中的事情,又會錯失什麽、代價是什麽。
    就好像一切都是注定的,注定這會是一場徒留給童鑰一個人的鏖戰,而她,別無選擇。
    但該死的是,童鑰一點都不想拒絕。
    到a區去,不從來都是她的夢想嗎?
    沒錯,她要到a區去,她要去那兒開始她新的人生,她要去見她的哥哥,她要去親眼看看母親無數次夢回的完美世界,她要向信中那個神秘的frankstan求證,父親為之獻出生命的這一切,真的有意義嗎?
    但是她已經錯過了通過智體監測進入a區的機會,所謂的不擇手段,她又應該如何去做?
    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夢,她不知道自己在那荒蕪的雪原之上踽踽獨行,最終究竟會不會看到極晝到來的那天。
    但是,總要經曆黑暗,才會有那天到來吧。
    雪花球又在她手中晃了晃,她刹那理解到了那“不擇手段”的意義。
    於是在這一天,童鑰登陸了darkside的報名網站——她經常在報紙上看到有關它的廣告。
    人們總是戲言,作為一個b區人,一生中隻有兩次進入a區的機會,一次是18歲時智體檢測達到智商140,堂堂正正地成為智者;另一次便是在darkside中取得第一名。前者是上天賦予的機會,後者則是要以生命為籌碼自己爭取。
    但是,b區雖然在牆外,b區人卻更像被城牆禁錮的那一方。
    世世代代安土重遷的想法滲入人們的思想,像童鑰父親這樣堅持開放的人並不多,也很少有人會願意冒著生命危險去darkside爭奪那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除非她已經別無選擇。
    報名成功那一刻,童鑰感到自己整個胸膛中的血都在沸騰,這讓她第一次感覺到血液原來是有溫度的。
    她深知這是一場苦戰,一旦她踏上darkside的土地,也便隻有生與死兩個結局。
    即便如此,她還是將遠足的計劃拋之腦後,堅信著a區的雪,一定更加好看。
    童鑰慢慢趴在桌子上,與桌麵融在一起,把那陌生的眼淚藏進袖子裏。
    她不明白這淚水的意味,那對於這樣一個習慣了冷漠的她來說,未免太難解釋。是恐懼嗎?是思念嗎?抑或隻是內心的震顫。
    在她一無所有的時候,其實也擁有了真正的自己。
    她再也不需要活在對那些虛無關懷的渴求裏,從今往後,她隻有自己,也隻需要保重自己。
    她的人生,也許真的才剛剛開始。
    一切曾經無法理解的漠視與失去的愛,其實也都在塵埃落定之後慢慢找到了姓名。
    她的父母是在乎她的,她發自內心地為之感到喜悅,隻可惜她還未能了解他的父母更多,隻可惜她還未能擁有過真正幸福的家庭。
    孤獨嗎?難以避免,但欣慰總是更多。
    也正因為如此,父母紛紛離世之後,童鑰原以為自己會鬆一口氣,卻意外感覺肩膀突然變得沉重,誠想是因為曾經為她托舉人生沉重的人都已經不在了吧。